大轮码头虽然不大,但是,小小的码头上有很多公家机构。水产公司就是其中的一家。
水产公司以前好像叫水产站,隶属县里的供销社还是别的机构,我有点说不清楚,因为小时候大家都没有这个概念,除了在那个公司里上班的人。
不记得水产公司是否直接销售东西?也许有。
在我的记忆中,水产公司一直是一个物资中转站。在平常的日子里,主要是从外地接受物资,这些物资当然是限于水产范畴的。如海带的转运。整船的海带运抵码头,水产公司的人负责将这些海带安排下船并运输到县城以远,然后再由县城下拨到村镇的供销社销售。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水产公司好像也负责替国家收购水产品,或者说,江上的渔民,要定期缴纳水产品作为自己的任务,以此才能获得国家分配的粮食指标。
记得以前,经常有江里的渔民,将自己捕到的鱼送到水产公司,水产公司好像也不给渔民钱。有两次我印象比较深,一次有位渔民竟然发现了一条死江豚(江猪子)交给了水产公司,当时很多人说见到江豚的样子都感到害怕,那头江豚有平板车那么长,全身黑乎乎的,我也没敢靠近观看;还有一次是一只白旗(白鱀豚)的尸体,感觉白旗就像一只大鱼一样。据说,国家收白旗和江豚,那是因为它们是宝贵的药材来源,江豚的油可以做成治疗烫伤的药膏。
对水产公司印象比较深的是,那里一年四季都有冰块,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走在一堆冰块边上,感觉非常的凉爽。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受,我们甚至不知道冰块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知道冰块的用途。那就是为了用来保鲜水产品的。那时候的水产品都是用竹篓子装的,到了码头后,里面不停地往外淌水。于是,水产公司的工人就将这些竹篓子全部打开,将里面的鱼或者其他新鲜的水产品从篓子里倒出来,在篓子的底部垫上干干的稻草,然后就是将鱼铺一层,再盖一层稻草,稻草上盖上一层冰,一直到篓子装满后,重新用篾绳子将竹篓封起来。有人开始将灌装后的竹篓,一车车地往码头上拉,等着轮船来的时候,按照编号,一篓篓地往船上运。
儿童时期的我们,整天无所事事,水产公司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之一。看着工人倒腾水产,感觉也是非常好玩的事。我们最喜欢的,还是秋天倒腾螃蟹的时候。
倒腾螃蟹的主要目的是,将篓子里死掉的螃蟹捡出来扔掉,以防止死螃蟹有怪气味而引发更多的螃蟹死亡。装在篓子里的螃蟹也许是因为憋闷的关系,在篓子里静静地,只能从它们呼吸吹出来的气泡来判断,它们是否还活着。可一旦将篓子打开后,将螃蟹倒到地上,螃蟹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它们横着身体到处乱爬。
绝大部分螃蟹都会被重新抓进篓子里,经过分装后重新编号上船。由于整天倒腾的螃蟹实在太多,难免就有真逃脱掉的,也有由于工人不慎将螃蟹误当成死螃蟹扔掉的。
那时候的人有很多不吃螃蟹,尽管如此,胆大的孩子,也会趁着工人不注意,将离群的螃蟹给偷走,还有胆大的,趁工人不注意,将篓子上掏出一个大洞,以便螃蟹自己往出爬。
我们没有偷的胆量,只是在天完全黑了以后,在水产公司周围的地里静静地听螃蟹的叫声,天开始有露水的时候,螃蟹会趴在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循着声音的方位,用手电一照,一定有一只螃蟹在等着我们捡拾。
改革开放后,经济活跃起来,每天从水产公司走的水产越来越多,螃蟹、鱼、黄鳝、泥鳅等,我们都能感觉到水产公司把我们那边的水产给搞空了,因为,黄鳝越来越小,我们都说,江苏人将我们的黄鳝儿孙都给吃绝了。
以前我们在河沟里洗冷水澡,常常会被螃蟹夹住衣服;父母亲开渠的时候,轻易地就能挖到几斤重的老鳖;钓黄鳝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慢慢地,这一切都变成了记忆。
也许是物以稀为贵的关系,我们当地人也开始喜欢这些东西,可这些东西越来越少,当地的需求都难以满足,以至于水产公司都倒闭了。
家乡的水产公司好像在80年代中期就没有了,不知道是否有人分析过?估计原因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运输太慢且成本高,二是死亡和毁损比例太高,私人不会这样运输水产品。
水产公司在沿海的大城市应该还有,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就被分配到中国水产总公司,不过没有在总部,而是总公司设在广州的一家下属机构。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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