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距

我出门一般不打车，一者嫌麻烦，出租车常常不好打，再者也是想锻炼身体，难得不开车，就坐公交出行也挺好。

某天进城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原本计划公交出行，考虑到着装上的麻烦，只好用手机打车。 

用微信打了半天出租车，转了2圈，也没有出租师傅应答，只好学年轻人点快车。 

快车还真的快，一点就有人应答。系统提问是否同意拼车，拼车非常便宜，出租要30多的价格，快车只要18元。

考虑到是大白天的中午，我就点了拼车。不到5分钟，车子来了。车型是中华的什么系列，感觉有点像以前的夏利车，既然是打车，就是一个过渡，也没有必要对车计较太多。 

车停在面前，看后座上有个20来岁的女孩，我几乎别无选择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车子没开出几步，司机的手机提示有人要拼车，我记得当时选择只有1个人才可以拼车，我拼上去后，后面再上人就不归我管了。我不太懂拼车的规则，就咨询了师傅。

师傅靠边等了一会儿就开走了，他说路边的摄像头太多，要是等待时间过长被罚款就不值得。我还是不懂司机的规矩，好在也没有耽误几分钟时间，看看导航上路程显示，时间足够了。

车子往前开了几分钟，司机主动跟我说话。

“快回家了吧，过年了。

我还是挺佩服司机的观察能力的。

我说，在北京已经待了20多年了，已经是北京人了。我不知道司机是否听进去我的话，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似的。

“北京这么堵车，到处都是人，你们待在家乡不是挺好的吗？跑到这儿干什么？” 

这话，北京人要是回复的话，就四个字“你丫，欠抽。”一个跑快车的人，对着一个一无所知的乘客，说出这种带着满满的原居民自豪感的话，他确实有点欠抽。

我没有搭理他，他又来了一遍。

“我大学毕业快30年了，我成为北京人的时候，还没你呢。”我知道这句话说给他，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他顿了一会儿：“来北京30年，那你一定有好几套房子吧。”

现在该我停顿了。

“我没有几套房子，当初没有这个投资意识，再者靠工资生活，也确实没有闲钱投资。”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用眼角瞟了一下司机的表情，我感觉到他都为我感到可惜。

“就你家那个位置，20年前一平米估计也就3000块吧。” 

“是的，都不到3000块。” 

“随便挑几套，现在就发了。” 

“那时候钱也值钱，一个月没几百块钱工资。”我那时候一个月有小几千块钱的工资，但是对于买房来说，也是杯水车薪的。

记得买完房后，感觉自己就像掉入了无底的深渊，一个月要还3000元的利息，且一还就是20年，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据。 

“我没有那个发财的命。”我知道司机还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是特别怕麻烦的人，当时买一套房子，办理手续，然后向银行按揭，提前还款，我都觉得挺烦的。”我感觉司机非常不屑了。“再者说，现在租房子也是烦心的事。” 

“你要是有个几套房子，每个月手机一响，钱就到账了，你就随便花去吧，有什么麻烦的？”

司机估计已经体会到了我的寒酸，他甚至都不屑于跟我谈起有钱人的生活。

“你有几套房子在吃房息呢？”到嘴边的话，我还是吞回去了。

一个开中华车跑快车的年轻人，我不想拿这么现实的问题去回答他，我估计他家在郊区也会有一个大院子，也许会因为拆迁而拥有了一笔巨额的存款。但是，这些资产一定没有全部划归到他的名下，不然，以他对金钱和财富的那种向往程度，估计他也不会开着这么一辆车在街上奔忙。

“人在世上活着，除了物质的，其实也该有些精神方面的追求。”说完这话，我有点后悔，我总怕年轻人会以为我在为自己的“贫穷”辩解，他真的体会不了，人活着更多的是需要一种精神。

一个中年大叔，出门还在挑着车型，且还是快车的车型，竟然不嫌麻烦跟别人拼车，我能跟他说出什么样的，让他兴奋的精神呢。

他好像还想跟我说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有尬聊了。 
好在车也快到站了。在现代文学馆的东门，下车后我径直走进多功能厅，我看那个司机看了我的背影一眼，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心里会对我留下什么印象。

也许什么都没有，毕竟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