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的雷

每有人问我家乡是哪里的，我说是安徽省望江县，听者都一脸茫然的样子，我知道，他在之前一定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

假如要是好朋友问起，这个时候，我一般都会补充一句，你知道“不可越雷池一步”这个成语吗？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我的家乡就在雷池。

“不可越雷池一步”这个成语在晋朝就已经诞生，查阅资料上的解释，总感觉有点混沌不清。按照我的理解，雷池应该是长江中下游的一个交通要塞，守住雷池，就算是扼守住长江的咽喉，阻隔了大军在长江上的自由航行。

至于雷池地名的由来，好像没有人说得清，说是有池水叫雷池，长江边上水坑、水塘多的是，怎么就那个坑叫雷池呢？

雷池我觉得是我们家乡那一片区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里特别容易产生雷电。小时候，我们见过各种各样的雷，也听过各种各样的关于雷的传说。

最早的传说自然来自母亲，她说天上有雷公雷母，玉皇大帝一生气，他们就拿起手上的铁锤敲打着。在铁锤接近的时候，产生电光火石，铁锤撞上之后就是雷声。雷公越生气，他们的铁锤子挥舞的越快，闪电之后迅速出现的雷声一般都比较大；假如雷公例行公事，他就会慢慢地将两只锤子往一起敲，这样闪电之后很久才有雷声，雷声也非常小。

雷公打雷主要还是为了惩治坏人或者打死妖精，家乡的说法是，天雷从来不会打好人，假如做了恶事，即使钻到缸里，雷也会饶不过。从民间传说来看，神话其实也是有科学基础的，人躲在缸里，会形成一个比较好的封闭环境。

家乡有个骂人的词叫“雷打头”，意思是，某人做了不好、不道德、不善良的事，将来打雷的时候，会被雷从头上往下劈死。

我觉得雷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个地方的雷特别大，也特别烈，每到打大雷的日子，感觉天都被打破了。远远的天边一道闪电过去，很快就有一个晴天霹雳，“咔嚓”一声，天好像裂了一道口子，我们家乡的雷不是爆破式的，而是渐进和滚动式的，雷是从远处打过来的，不是在一个地方打完就完了。

在黑暗的夜晚，先是闪电从远到近地闪过来，接着就是咔一声在远处，随后跟着闪电就来个嚓，咔假如想在屋外，嚓就响在房子的窗棂上。闪电挟持着雷进屋了，我们兄弟几个吓得紧紧地抱在一起，眼睛都不敢往窗外看，生怕在闪电的光亮中，看见我们不敢看到的怪东西。

每逢炸雷的时候，父母亲都会说，不知道在哪儿又出现了妖怪。雷声近，说明离家不远处有妖怪，雷声远，就是远处有妖精。

有一年，雷声好像一直在我们村子周围炸，第二天早晨，雨停风住，说某家的门口一颗杨树被劈下很大的一块树皮，有人说，树皮剥落处的剖面上有个人的影子，说昨天晚上就是在这儿打死了妖怪。传得最神的是，有位老人看到了躺在地上被打死的妖怪，由于担心孩子们看见了害怕，因此在亮天之前，他偷偷地将妖怪的尸体给埋了。

我自然没有看见妖怪的尸体，甚至在树的剖面上，别人都能“看到”的妖怪影子，我也没有看到。也许是我的“火焰”高的缘故吧，我看不见不洁和污秽的东西。

现在的网上，还有很多关于“蛇化龙”的故事，说的是，在雷电交加的时刻，修炼成仙的蛇要通过最后的渡劫，它们飞跃到空中，假如雷将它们身体劈裂的那一瞬间，它们的魂魄飞升了，就算是渡劫成功，否则就会被重新打下地狱，继续开始漫长的修炼。让我非常感兴趣的是，渡劫的发生地都是在安徽。

我不知道是因为安徽雷多，还是因为渡劫的故事多，以至于，网上出现渡劫的发生地都说是安徽。

离开家乡之后，也能在惊蛰之际听见轰隆隆的雷声，但是跟家乡的雷比起来，雷声真的是小巫见大巫，惊天动地的雷声没有了，关于渡劫和雷公的故事也就没有了。

记得在80年代后期，家乡的很多稍高的屋顶上都插了一根金属线，据知情人说，那叫“避雷针”，有了这个装置，我们就可以免受巨雷之吓。我们在打雷的日子，心里稍微安静了一些。可雷池的雷依然那么的个性十足。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雷的中心就在我的家乡，打雷的日子，就触发我对家乡的遥望。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