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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年前，父母从外县调入九江市当老师。那年暑假，我到了在学校里的新家。房子挺老的，在三楼推开窗户，眼前是条河。下楼绕过去，不远就有座跨河的石桥。河不宽，只有十几米，河水算不上丰沛，更像是条溪流。
绝对想不到的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躲不开这条河。三年后大学毕业，居然回到九江工作，住在父母更换的新房子里。房子已不在河边，但也只隔了一栋楼。自己就职的企业，横跨这条河，天天上班的车间，也离河不远。数年后在企业转岗，办公楼正在这河的尽头。十几年后到进学校教书，子承父业，离河更近了。
三十二年过去，除却读书、外出深圳打工那几年时间，我全部的生活都在这河的左近。结婚、生子、一次次搬家，工作地点从这儿到那儿，从车间到办公室到店铺到机房到教室，无论怎样前进、倒退、盘绕、纠结，总是在这河畔的三百米内。
小桥夜色
在很长时间里，人们对这条河的称呼比较含混，大多认为，这是十里河的支流。十几年前，更多人开始称它为濂溪。后来，它的名气越来越大。2016年，为了避免与新建的庐山市重名，九江市庐山区更名为濂溪区。
历史上，濂溪的名字颇有些渊源。近千年前，以《爱莲说》传世的周敦颐从湖南移居江州，为纪念家乡的一条溪水，将自己的书屋命名为濂溪书堂。次年，这位从祀孔庙的宋明理学开山鼻祖病逝于他深爱的庐山脚下，濂溪之畔。因此，他被后世尊称为濂溪先生。今年是（2017年）先生诞辰1000周年。
周敦颐像 图片来源于网络
千年过去，濂溪书堂原址在何处？江州城南庐山之北这一条条溪流，到底哪一条是濂溪？并无定论。我住所50米前的这条小河，或许可能就是濂溪。至少，现在它正式的名字就是濂溪河。
注：关于濂溪与濂溪书堂，笔者做过一番考证，与现有的各种说法不相同。因为还差点功夫，本篇不展开说明。
无法想象千百年前的景象，但三十多年前的濂溪，挺美的。那时候十里大楼这一区域并不繁华，河畔有不少农田，我住的楼房斜对面还有一片沼泽，长着高高的芦苇。那时候的河水，总是变化无常的，大雨过后，河沟里咆哮汹涌，黄色的波涛争先恐后涌向龙开河。有时水流之大，甚至能越出数米高的河堤。若是在晴天，这濂溪却是极柔顺，涓涓绿水，轻盈地滑过一丛丛的水草，溪水清澈见底，小鱼儿游弋其间。
河畔之春（摄于2011年）
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总是从容的。自己经常站在桥上，呆呆地看一会儿河水，不知过去多久。晚上，在阳台上俯瞰，黝黑的溪水反射着灯光，闪闪烁烁。入秋，有星星点点在河间飞舞，那是萤火虫。
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中期，生活就是这么清贫、单调，却又是轻松自在。
濂溪晴日里水也不深。那时候的夜里，常常看到有人穿着黑色及腰的水裤在河里淌水。这种人都背着个挺大的箱子，腰挎鱼篓，手上拿着长杆探入水中，发出“嗡嗡”的声音。是缺德的电鱼人。这么走一趟，无论大小，鱼儿统统死光。因此河里永远看不到大鱼。
有一天，人们说河里死了人，是个电鱼的，淌水时脚下不稳，仰倒在水里。老式电瓶很重，这个姿势倒下去就起不来，于是就把自己电死了。
河畔之冬（摄于2010年）
挺奇怪的，也就是那之后，这濂溪就变了。没几年时间，河边的农田都被抹平，长起来一栋栋丑陋的两三层的小楼，钢筋水泥砖头掩埋了水土保持层，河水越来越浅了。晚上，时而听到“咚！”地一声，那是有人从楼上向河里丢垃圾。渐渐地，塑料瓶、垃圾袋代替了水草，河水变得愈发碧绿，若是长久不下雨，这碧绿就特别瘆人。
九十年代中期到两千年中期这十几年，处处都在发生巨变，轻松的日子再也没有，人们都在忙忙碌碌，效率提高却又伴随着肆无忌惮。濂溪，也就成了一条排污沟。
还好，南方总会有场大雨的。雨后小河里的水量比以前少了些，但总能将垃圾冲走。然而，濂溪里再也看不到鱼，却有种味道慢慢地溢上来。一年年过去，这味道愈发大了，到了夏天，住在河边两三层楼上，夜晚都能闻到腥气。
河边小径（摄于2012年）
十几年前，濂溪河中下游迎来了一次重大的改造，附近街道的排污系统被扩充，污水不再直通河里。然而，排污管道却设在河中央。有半年多的时间，濂溪就像条被剖开肚腩的鳝鱼，河道的两侧堆满鹅卵石。最后，粗大的排污管被深埋进去，濂溪仿佛又恢复了原样。
治理结果如何？可想而知。这些年无数实例证明，经济的发展并不一定伴随着决策水平的提高，更多的是恰恰相反。河里的垃圾减少了，但管道的铺设大量减少了地表水的注入。即使下暴雨，濂溪的流量也只有之前的几分之一。若是连日晴天，这条流淌了千万年的河流竟会断流干涸，就如死鱼般散发着腐臭的味道。据说夏天最严重时，河边四、五楼的住户都要紧闭阳台门窗。
秋日断流的濂溪（摄于2013年）
这些年几乎天天都要经过濂溪，却已经很少再驻足看她一眼。近几天为了写这篇文字，停下脚步。眺望不远处，十几年前那些那些两三层的私宅竟然长到了三十多层，过不了多久，这些高达百米的庞然大物就会在河边遮天蔽日。
河边新建的楼盘
这是雨后，河里的水流却是如同水泥的深灰色。我总不明白，雨水应当能荡涤污垢，为何数日绵延却总也洗刷不尽两岸的肮脏？晴了两天后再看来看，河水没那么浑浊了，水流极浅，河道里的石头上挂满了粘稠的灰黑色的污垢，早已看不出本色。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应当是封闭的排污管道敞开着，不知从何处导入的污水如同喷泉般涌出来，河边数米开外，气味极为浓重。
河内排污管道
很奇怪，天天路过，为何就没闻到？因为已经习惯了。我们相信，这就是应当接受的生活，环境的败落，弥漫全国的空气污染，除了戴上口罩，老百姓还能有什么选择？
濂溪真的已经无比糟糕么？也不至于。臭气并非天天都那么严重。两岸的植被毕竟很茂盛，远看也是道风景。但这条河已经被人冷落了，她就像干枯色衰的妇人，路过的行人不会多看上一眼。昔日的秀美，只留着年长者的记忆中。
污秽的河道
两个多月前，我那外号“野人”的同学在庐山脚下的马尾水风景区附近买了一套房子。那楼盘不大，位置也是奇特，坐于青山下，溪流旁。同学对那还未完工的新房子极为满意，总是拉我过去，夸耀它的好处。我却一直不为所动，前面的房贷还在背着，最近并没有购房的计划。
一个晚上，被“野人”拉过去拍照。说是前两天溪水上有成百上千只萤火虫。然而那晚因为降温，虫子很少了。深夜站在闪闪烁烁的水边，仰望着山林之上，是市内难得看清的星空。突然间，心有所感。
溪水与萤火虫
过两天跟本地的农户聊天，问这名为“花溪”的山间溪水流向哪里，得到的答复是，这就是濂溪河的上游。真的么？用手机的卫星地图查看，确实，顺流而下十几里，就是我现在的家。
回去后在网上搜寻濂溪河信息，却发现几乎所有的网站都是这么一则新闻：《江西九江濂溪河水变红 涉事屠宰企业偷排污水》。这是十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谁能想到，濂溪居然用这种方式上了头条。谁能想到，仅仅是座杀猪场，居然就能让濂溪血流成河。
新闻报道
看着这种血淋淋的照片，想想每天经过的濂溪，愈发觉得，总不能在无奈中就这样生活下去。咱们老百姓无法依靠个人能力清洗一条河流。另一个常识是，烂掉的果子不可能再变得新鲜。然而，我们可以更换自己的生活环境。
数日后，我在龙泉汀兰签了合同。
有人问，为何宁肯卖掉学校的房子，却在城市的边缘砸这么多钱？龙泉汀兰环境一流，但房价可不低。难道就是为了追求生活的享受？
我的回答是：只是想回到从前。
我的家，还在濂溪河畔。
龙泉汀兰
说明：
本篇确实像个广告。但广告是商业行为，我可没和任何人谈过这篇文字，更遑论广告费了。
但既然已经像个广告，那就做到位些。龙泉汀兰售楼热线：0792-8181399。楼盘位于庐山北麓，莲花大道之东，濂溪大道之南，马尾水风景区入口处，为非限购区域。掏钱就能买，明年就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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