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席

晚上睡不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翻来翻去，浑身难受，干脆起来看书。

只是坐着也不舒服，跑到客厅里坐沙发，不对，坐官帽椅，也不对，坐圈椅，还不对。难道我人不对？

后来发现，椅子上还是冬天的垫子没收拾掉，而床上也还没铺凉席。

或许是DNA作怪，身体到了需要凉席的时候。

从小，入了夏天，必然要摊出凉席来。初夏时节是蒲席，再热就要篾席。

蒲席是比较温柔的，微微的凉意只依附在皮肤表面，不像篾席那么凶悍，直接凉到骨子里。新席子总是不如旧席子舒服，大概是表面的毛糙吧。旧席子要睡到发黑发亮，据说是被汗水沁透了，在炎热的夏天才是恩物。

换凉席时候先用滚水里外上下冲一遍，把大半年的灰尘污物都清洗掉，然后就不方便经常洗了，所以每天的任务是要擦一遍，用手能放下去的最烫的水，擦完吹干，睡上去就清爽。常熟话里叫“霓”，当然不是这个字，我也不知道这个发音是怎么来的。

从小睡惯了，到了这个时候，不睡凉席总是不舒服。篾席蒲席已经不多见，现在要么草席，要么竹席。

还流行过麻将席，竹子做成麻将大小的方块串在一起，早上醒来身上都是麻将的痕迹，只不过没有二饼八万，全是白板。

丫头不喜欢睡凉席，她喜欢裹着被子吹空调。但于我，到并不只是温度的问题，而是这个季节里皮肤的喜欢吧，就好像夏天里喝可乐，总是不如自己做的酸梅汤来得舒服。

不过家里这种琐事，都是丫头负责，她不给换，我本着体贴的原则，能忍就忍，忍到受不了，就爬起来看书。

书也看不进，就有些火气上升，故意闹点动静出来，把丫头吵醒。

她还以为天亮了，懵懂着爬起来，要给我做早饭。发现天还是黑的，一看表，才一点钟，问我为啥不睡？

“没凉席，睡不着！”我没好气的回答。

“一点多了，不睡明早会没精神的，要不要空调打凉一点？”

“别来理我，让我看会儿书。我不要开空调，我就想睡凉席！”

“哦，那我去帮你洗凉席！”她也火气上来了，跑上楼就翻凉席。

这女人，现在真是一点都惹不起。这大半夜的，你洗凉席还不得洗到天亮！我连吵架的心情都没有，赶紧讨饶：“行行行，我就陪你躺一会儿吧，你别闹了！”

躺到床上，总是不爽，颠来倒去，干脆把这火都出在丫头身上，差不多也就该起床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