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的茶

说起喝茶，常熟人头一句话就是问：“是不是本山的？”

本山，指的就是本地虞山。若不是虞山上种出来，常熟人炒出来的茶叶，任你狮山龙井洞庭碧螺春，在常熟人眼里那都排不上号。

常熟多好啊，有山有水。虞山多灵秀啊，有风景有历史。这里种出来的茶，自然是好的。虽然也叫碧螺春，不过是因为工艺做法一样而已。真要论起品质来，又怎么会弱于法定产区的东西山？

常熟的茶，总是淡雅，就好像常熟的文人，谦和，内敛，不张扬。平日里蜷缩着，只是毫不起眼的一团。但是在需要的时候，却突然舒展开来，释放出吓煞人的香气。

可常熟的茶，产量太少，再要精挑细选，从春分到清明，也就那么几百斤最顶尖的碧螺春。于是这虞山茶，就越发显得金贵起来。生意往来，亲朋友好，总要赶在清明前，送一盒茶叶过去，当面还要提一句：“这是我们常熟虞山的茶叶，今年的新茶！”以示郑重。

茶叶越来越贵，喝茶人却越来越多。虞山脚下，从南往北，沿着季家山，舜过井，兴福，直到三峰，再拐个弯到宝岩生态园，一路上也不知道开了多少间茶室，每到节假日，天气晴好，到处车流壅塞，人满为患。他们大多都自己带着茶叶来，只花十块钱，跟店家要上一个杯子。店家也没意见，因为他们也都还兼营着餐馆的生意，你在我这坐着了，早饭总要吃碗面吧。坐得舒畅，那午饭也就顺便在这儿吃了。印象好了，下次自然还回来，做得这是长久生意，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了常熟人休闲的一种生活模式。有外地朋友来游玩，也必定会带着来山边树下坐坐，喝一杯虞山茶，吃一碗蕈油面，再尝尝鸭血糯和桂花栗子。

不过那都是出来游山玩水，或者朋友聚会的，不是真正老茶客。真正的老茶客，是要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到读书台，方塔公园，虞山公园的栗里茶室，或者南门上塘街这种地方，才能看到。一个人，一个杯子，考究点的执一柄茶壶，只是枯坐也好，三五成群的瞎聊也好，或者在边打盹边听收音机，总要笃悠悠的喝到日上三竿，每天都风雨无阻。这两年乌龙，红茶，普洱逐渐流行起来，可老茶客们还是只中意绿茶，哪怕不是碧螺春或者更贵的虞山白茶，只是普通茗毫，甚至炒青，他们也会骄傲的补充一句：“本山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