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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钦苒:我的老嗲

老嗲叫张菊华,又名张梅秀,女,民国13年(公元1924年)古历10月30日生于安乡县安障乡王家湾村,父张贤本、母李贤姑,哥张慎刚,姐张元秀、张凼姑;百年人生,跌宕起伏,有甜、有苦,有愁、有福。

    衣食无忧的青少年

老嗲先祖在张家祠堂,位于上周氏屋场(现车家铺养老院旁),始置良田50多亩,坚持勤俭买田,积少成多,解放前达100多亩。

小时候,老嗲在家和几个伙伴念书。当时一个私塾先生要收十多担稻谷,一个学生要一担多。在那重男轻女且极贫的年代,女孩子读书十分稀罕,无优渥家境和开明家人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那时,上课内容一般为《百家姓》《三字经》《增广贤文》等启蒙知识,上下午上课,跟着老师死读,乏味,学了半年不了了之。后来,老嗲哥哥在税务部门工作,就转到县里读“洋学”,就读文新小学(旧东门桥西,现半岛酒店后),旁有新生小学(现城东小学),老嗲读了五年级两期(公元1943年)。

期间,遭过兵匪之患。曾“跑日本”,被日本鬼子侵略,跑到李公堰湖(现安障岩剅口渔场)躲在荷叶下避难,后又逃到澧县石板滩,躲了一段时间。

那时,小日本从安昌黄狮嘴打炮弹到河对岸的安障新剅口,日夜不停,十分激烈,炮弹掉进虎渡河爆炸,火光冲天。为防止被炸伤,老嗲随大人躲在用湿棉被覆盖的木篷船上,求得安全。

日本鬼子蛮“阴毒”,除了烧杀抢掠,还把屎尿拉到酒坛里面,然后砸个稀巴烂。老嗲豆蔻之年,土匪及周围不良村民“吃大户”,绑架太老爷,以水死灌,要挟拿大洋赎之;没现大洋,遂搜刮了家里的腊鱼、腊肉和一担米等物质上船,溜去,放回太老爷。这时,老嗲还年幼,无忧无虑,吃穿不愁。

在文新小学时,几个同学和好姐妹相邀,考上安乡师范。这时,同学龚德珍邀她去大东北,可以解决就业问题,因龚的舅舅在那工作。但路途遥远,老嗲没去。

转眼,三年师范只差半年(公元1949年),大老嗲周裕祥(周家兄弟老五,另姐周桂英,老大周裕庭、老二周裕炳、老三周裕贵、老四周裕南、老六周裕美)从南京政治大学毕业,遵父母之命,与“娃娃亲”的老嗲成婚。

大喜之日,蒙在鼓里的老嗲还在学校上课,不肯回家,家里赈着“摸脑壳”酒。经不住同学好言相劝和轻信家人婚后仍可读书的承诺,老嗲天黑才回,成婚。

    命运多舛的中年

结婚次年,老嗲被聘为教师,教了一学期的四年级语文;后因生下一女,需要照看,离开了讲台。可好景不长。女儿半岁时因腹泻虚脱,医治无效,回家途中病逝,埋于沟渠边。同年,被划为地主成分,家产被抄,只留一破烂偏屋和一张旧床。学成归来的大老嗲一直在黄山岗小学教书兼任校长两年有余。

1952年古历五月,因涨水防汛,民兵巡逻,发现大老嗲在家度假,心生不满。民兵排长刘华联五花大绑大老嗲到黄山岗第一区公所,关了三天三夜,还准备开大会。大老嗲害怕被批斗,本着“士可杀不可辱”的信念,晚上“开小差”,划着渡船至河心,扎稳竹篙和木船,下水抱篙溺亡。

天亮,身怀六甲的老嗲去送饭,看见河心的场景,感觉怪怪的,哪想一夜间夫妻阴阳两隔,孩子未出生就没了父亲……老嗲头上的那片天塌了。

丧夫五个月后,外公出生了,是双胞胎,七天后都得了“气疯”(黄疸),浑身乃至发尖都黄了。想尽办法救治,但因医疗水平低下,外公的胞弟不幸夭折。

接连的打击,老嗲哭干了眼泪。接着三年,孤儿寡母靠5亩田地过生活,得到周家格外关照:耙田、插秧、割谷等体力活被一应包办,老嗲仅帮着做家务。

1955年,经老嗲嫂子之妹(后成妯娌)介绍,在张家和周家的极力撮合下,老嗲嫁给安凝乡夹洲村大老嗲刘国钧。四年后,生下姑婆婆刘玉芬。刘老嗲是乡卫生院医生,婚后不久,全家搬到张九台码头居住;之后,村建卫生所,又搬回夹洲。刘老嗲经常在外行医,曾到尖刀咀、白板口(现花古潭)治湖杀钉螺。1961年古历九月,因血吸虫病引起肝硬化、肝腹水的刘老嗲撒手人寰,抛下多舛弱妻、九岁小儿和两岁幼女。

从此,老嗲仨母子更加艰难,住着的偏屋“晴天,鸡蛋、鸭蛋、鹅蛋;雨天,脸盆、脚盆、澡盆”,到处穿眼漏壁,环境恶劣。

一年上头看不到肉皮,有年除夕,教书的刘老幺嗲雪中送炭,提来一块腊肉,才过了个有荤腥的年。分家时,刘老三嗲、四嗲到老嗲家里搬凳、抢脸盆、下门板,连屋檩、土瓦都不放过……平时也总爱找碴,制造矛盾,好在刘大老嗲和刘幺老嗲从中斡旋,老嗲才没逼上绝路。

外公很聪明,但没钱读书,想法捞工分,好在大队照顾每天下学后去放牛。1964年,考上初中的外公由周家凑卖了一担谷去念书,天天包鲊辣椒、豆豉和酱,有时没菜包,就打点酱油拌饭下肚;偶尔落脚到刘老幺嗲那里“打牙祭”,被打发一两元钱,犹久旱逢甘霖,喜上眉梢;1966年,因文革辍学在家种田,失去“跳龙门”的机会,成了老嗲的一块心病。

外公未成年,工分挣得少,地主成分又遭排挤,老嗲要养活一家人,忒难,一年到头基本吃菜饭和灰萝卜饭。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为养好牛多挣工分,大家闺秀出身的老嗲,经常挽起裤腿,下到齐腰深的湖里割牛草,腿肚子吸满了几寸长的蚂蝗,瑟瑟发抖,牙胯子发起了电报;扯掉蚂蟥,两腿血糊淋汤。

实在没法,老嗲就悄悄贱卖了随嫁的银元(1元/块)和金戒指(10元),挣扎度日,搭帮娘家常施援手,不时送点米和肉。1962年正月初一,张修国爷爷(修齐爷爷之弟,1996年过世)来拜年,看到老嗲家里揭不开锅,初二下到黄田湖挖了一天藕,抵了半个多月的口粮。

黄天总负苦命人。1970年,老嗲以分得半间屋的“残羹冷炙”起家,白天出工,晚上请附近劳力吃餐饭后板土砖,每次四个钟头,干了一周。晾干的土砖起初搬到老屋菜园,好不容易搬完,可刘老四嗲强占菜地修屋。

忍气吞声的老嗲收工后和外公摸黑下堤上坡,一步一个坎,将沉重的土砖一块块搬至船上,再划运到河洲重建“根据地”,一趟接一趟,不觉雄鸡报晓。这对柔弱的老嗲和幼小的外公来说,异常艰辛和危险。

建房时,周家和张家来了六七人帮忙,忙了七八天。因土瓦被夺去一半,屋顶一半盖瓦一半盖稻草。新屋虽“墙壁土坯塞,屋顶茅瓦盖;下雨墙流泥,刮风草下来”,但老嗲总算有了单独的房子,少了外在干扰。

1974年,老嗲一家被划到大部分是地主富农的新六队出工,离家远,人们都不愿意去;每天挣10个工分,值一两毛钱,一年忙到头口袋空空,大年三十还去挖藕做年饭。

这年,姑婆婆因成分不好,被退学;三年后恢复高考,到董家垱读了高中。刘安琪爷爷在此教书,为降低考学难度,安排读高三的姑婆婆去考中专,哪想考前一个月政策遽变,未成。在修齐爷爷帮助下,姑婆婆去常德学了两年湘绣,有些不适应,悄然回家务农。老嗲很是遗憾。

1976年正月初六,外公外婆结婚,冬月十一日生下妈妈;三年后,舅舅出生,老嗲得以孙子孙女双全。机缘巧合,1984年正月初六,姑婆婆出嫁,老嗲完成一个母亲最大的使命。随后,大姨、小姨出生,老嗲当了外婆。

太阳每天刷新着地球。随着改革开放和党的政策越来越好,老嗲一家始终人穷志不穷,刻苦拼搏,与时俱进,1984年,由大队信用会计张经炎主动借钱(后买轧花机、耕田机等农机具,皆受其助)推倒土屋新建平顶屋;建房时,周家、张家又来很多人帮忙。特别是泥瓦匠德兵爷爷前前后后干了二十多天,尽心尽力,外公要付钱给他,被骂了一顿。

晚上,德兵爷爷起来如厕,因借宿人家的二楼没有栏杆,从楼上跌落。翌日,平房打混凝土,德兵爷爷要求用躺椅抬他到禾场坐镇指挥,确保施工质量。德兵爷爷有两女三子,52岁时中风,瘫了十八年,现已离世十五年,老嗲时常念及,我们无限思念和感激。多年来,其子女常来看望老嗲。

舅舅两岁时,因吸食蚕豆汁,导致血色素下降,脸色煞白,浑身无力,被抱着徒步(隔河渡水,相距30里)赶往县医院急诊;1987年,外公买拖拉机去修大堤,修了两年刚有起色,却得了急性肝炎,从乡医院转到县里、再到长沙,前后住院四月之久;1996年,外公收棉花,因公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不慎偏掉到沟里,胳膊受伤,血小板又低,粗肿得吓人,外婆陪外公紧急赶往长沙就诊……那时,通讯不畅,每次老嗲急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整夜整夜睡不着。

每遇难事,老嗲一家少不了亲朋好友出手相助,得以顺利“闯关”,守得幸福花儿开。

幸福安康的晚年

1997年,因农村经济不景气,棉花开始收购籽花,外公开的轧花厂无法生存,家里还欠着账;妈妈、舅舅两姐弟又要读书,惟有进城寻找机会,先后卖过肉、桔子和小菜等,收效甚微。

在亲戚帮衬下,借了三万现金进城开煤厂,留守乡下的老嗲,不声不响自请木匠盖好了“千年屋”(木材由修齐爷爷购买)。98’特大洪灾,县城告急,妈妈大学毕业回乡陪老嗲住了一段时间。1999年,随着煤生意逐渐做开,外公租屋接老嗲进城;四年后,花了5.6万买下单家独院的房子。落户城里的老嗲,先后照顾俩外孙女高中毕业。

2005年,老嗲被坏人打青双眼,抢走金耳环;这年初,老嗲当月老,妈妈和爸爸认识,经老嗲不懈努力,于次年结婚;2007年古历八月,我出生了,老嗲高兴得合不拢嘴。每次父母吵闹,老嗲都会各打几板,劝说家和才能兴业;当然特别宠爱我,在家为我拿这拿那,无微不至,叫我起床就穿袜、饭后多喝茶,因“百病因寒生,寒从脚底起”“饭后一杯茶,饿死郎中爹”;去上学,拉着我的手送出门、叮嘱我“注重身体,加劲读书”,车轮走远,她仍倚望目送。

时光不逮。四个孙子孙女相继读完大学,立业成人,年近八旬的老嗲被解放出来,由修齐爷爷、刘小丹奶奶(安琪爷爷之妹)分别接到长沙、湘潭去散心、游玩,坐了火车。在家每天上午看电视,下午约集牌友来家或推轮椅外出娱乐,傍晚与穆老嗲结伴或由家人陪着散步。

子女、孙辈对老嗲应孝尽顺,悉心用心,尤有外公外婆寸步不离、照顾有加;重孙四个,聪明乖巧,孝敬长辈。老嗲四世同堂,膝下承欢,尽享天伦,不时唠叨“常将有时思无时,莫待无时思有时”“吃不穷,穿不穷,盘算不好一世穷”的至言。

几十年来,修齐爷爷特别关心老嗲和我们,除经常电话问候外,每年登门看望几次,赠上红包礼品,纵出国在外也从未“缺席”,待老嗲不似母亲亲如母、待外公亲如兄弟。

岁月悠悠又短暂。老嗲即将期颐,观其一生,舐犊情深,先人后己,饥荒岁月从牙缝中省下口粮喂养儿女……总把好东西留给子孙后代;勤俭持家,90多岁高龄仍不忘收捡废纸去卖;执着善良,知书达理,婆媳之间从未红过脸。

老人家耳聪目明,穿得针头,腰挺背直,精神矍铄;未生过大病,偶尔眩晕外,一切安好;为人诚恳,礼节周到,深得左邻右舍及晚辈敬爱。

  精神财富励后人

日月星辰,齐旋躔度。继往开来,未来已来。作为“后浪”,对老嗲的精神要铭于心、践于行,传承勤俭谦善孝、仁义礼智信和知恩图报、家和、知趣的家风,浸润初心不忘本,赓续奋斗创新篇,一代更比一代强。

东海白鹤千秋寿,南岭青松万古春。恭祝老嗲:福分洋洋如东海,鹤寿悠悠似南山

图片来源网络!

(指导老师:钦大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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