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村头的鸟窝

“鸟窝、炊烟，忒有烟火气！”看着背投上的图像，孩子们兴奋地叫着。

夕阳如同晚云生下的一枚橘黄色的蛋，眼看就要跌落到村头梢尖的喜鹊窝里，两只鹊儿扑哧着翅膀向窝而飞；红瓦白墙灰边的小楼庇荫树下，几缕轻烟腾绕屋顶，人鸟谐居，好一幅夕照乡村扶贫抓拍景。

时间最是性急，不打一声招呼，将大片大片的树叶强行收了回去，使隐悬村头的鸟窝，愈来愈灿亮，似高眺着外出的孩子；年岁将尽，四方游子凯旋，走家串户，双手合十，作揖给左邻右舍拜年问好。畅通如血管的村道，陡增无数红细胞，使空心的桑梓闹腾起来，重焕昔日容光。

茶余饭后，鬓白脸皱的伙伴们，围坐树下，忆聊儿时糗事：下水摸虾、爬树偷果、上房揭瓦，尤其是掏鸟窝，俩手使劲耙紧、俩腿勾夹树干，如灵巧的猴子时伸时缩，身子上移，升至杈处，再攀问“窝”，骑马缠树，左手拽枝条、右手摸窝底，掏出花斑点点的鸟蛋或肉肉雏鸟，高呼“你们瞧”，炫示“战果”，引一地狂欢，惊飞群鸟四散……那时那景、此刻此地，伙伴们出走半生、历经岁月，归来仍少年。

曾几何时，“天网”遍布，鸟被触网挣扎、挂网暴殄，如晾晒的腊肉见诸眼前；黑夜中有人扛着网兜或头顶探照灯、手拿电筒，一拨拨追寻“猎物”，用力张捕或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熟睡的鸟儿，鸟扑腾几下或被“嘭”的一声，折戟铩羽。鸟遭捕、鸟窝毁，害虫少了天敌，一时泛滥成灾，农药味弥漫着田园屋舍，自然生态失衡，人们苦不堪言。没了鸟窝的村头村尾，总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欠缺；没鸟的村落，心里空落落的。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新时代，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生态环保理念深入人心，鸟被温柔以待，鸟窝得以重出江湖，无论走在乡村的哪个旮旮旯旯，一眼可瞥高筑树端的鸟窝，如倚闾而望的亲人，盼着归来的“少年”。

“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庚子鼠年，北京丰台区某小区因鸟屎“光顾”爱车，遂拆了所有鸟窝，招来网上一片怒潮；几年前，有个大学生因掏鸟窝犯法，被判十年。正因“鸟权”被重视，鸟窝不仅在乡村散枝开叶，且开始农村包围城市。稍一留神，在街头风景树、信号塔、高压塔和“钢筋水泥”上，可见鸟儿筑巢、争巢、占巢忙。

“桃树无人花早开，村头一路鸟窝来。”春风吐绿，草木萌动，村头的鸟窝像千叮万嘱的父母渐行渐“隐”，无声无息，只冀儿勿忧亲，轻装远行，收获满满年尾逢。

树上窝、树下屋，皆归宿。其实，无论身在何处，每位游子都有一个“窝”，悬心头。

沧海桑田，“烟火”不变。愿鸟窝、炊烟、鹊鸣长挂村头，擘画乡愁最绚丽的一笔。

作者为湖南省安乡县下渔口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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