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抉择-上

作者：刘英  主播：小雨

谈论生死，这话题未免过于沉重。而我与父亲之间却有着多次对生死，对生死抉择的交谈。这种交谈，让我对老父亲更亲近，也对他更加敬重。

第一次是在母亲糖尿病综合症尿毒症住院期间，母亲进血透室做透析，我和父亲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我们聊到母亲的病时，也聊到我好朋友的父亲。我好朋友的父亲当查出尿毒症时，他拒绝做透析，哪怕妻儿子女求他，他都拒绝了，他说不想连累家人，也不想没尊严地活着，三个月因血液中的毒素无法排出而离开了他爱的也爱他的妻子和儿女。

当时我就想如果是我也得了这种病，我也不会治，我会带些止痛的药物，一个人去最想去的地方旅游，完成人生中最后一个愿望，平静地走。我与父亲的看法出奇的相似。他说母亲选择了做透析，他就得尊重母亲的选择，好好地照顾她陪着她。

而父亲在母亲病的这四年，成了他最受煎熬，身心疲惫的四年。而好强的母亲因病折磨脾气越来越差，药物的作用使得她吃什么都索然无味，都是苦的，却要求父亲做这做那，最多也就尝一囗，有时甚至一囗都不尝，两老在家，经常四五碗的大鱼大肉，这种饮食也直接导致了父亲胰腺炎的复发。

四次！父亲四次胰腺炎复发，四次重症监护室抢救。四次死里逃生！也许是重症监护室的救治太受罪，父亲说死都不进重症监护室了，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去年大病一场，又做了一个取石的微创手术，迷迷糊糊中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对于病情告知书，病危通知单和种种治疗中的意外和后果，我们从最初的当心、害怕、紧张变得麻木了。只要求医生用最好的药全力救治。也相信父亲能一次次地闯过鬼门关。

但在父亲清醒后，他第一反应竟是拒绝治疗，于是随叫随到的我以最快的速度立马赶往医院。在与重症监护室的医生简单交流后，我换上专用的防护衣和鞋进了重症监护室，父亲坐在病床上，五六个医护人员围着他，有的抓着他的手，有的抓着他的脚，有的护着他的伤囗，我上去轻轻地拍着父亲的肩膀，劝他好好配合医生，等病情平稳了就转出去。老父亲一脸慈爱地望着我，要我同意转出去，说只要转到普通病房，医生怎么治疗他都配合。我太了解父亲，于是我在那张写着转出去各种后果自行承担，与医院没有任何关系，提示转出几乎等于死亡的转出书上签了字。没有与家人商量。只是要求医生把该上的设备照上，该用的药物照用。只是换个病房，能有家人的陪伴，减少一些恐惧感和紧张，于是重症监护室与科室联系，接收了父亲，这些救治老父亲的医护人员扛着各种设备，推着父亲到普通病房。一个三人床的病房就只住父亲一人，另两床位留给陪护，忙忙碌碌安顿好父亲，医生交待好各种注意事项后，仿佛不再是父亲囗里的听天由命，是我们努力地要把父亲从死神手上抢回来。

我彻夜未眠地盯着父亲心律，血压，血氧，脉博的指数变化，及时记录着各个引流袋中数据，既然签了这个字，就要担这个责任。父亲的极力配合，医生的救治，创造了奇迹，普通病房，父亲又挺过来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而这次回家，完全不在计划当中，本来是家人可代办之事，因我有一周左右的时间，也想回家看看父母，见见朋友，就这么回了株洲。看过父母，见过朋友，聚一聚，玩一玩，还没尽兴却因途经疫区健康码变黄码居家隔离了。而父亲却在我隔离期再一次大病复发。而我却无能为力，因为我的黄码，连医院的门都进不了。

父亲因胰腺炎引发了肝胆管结石疼痛。主要负责父亲这边的老兄听医生的病情分析，觉得把石头取了以后就不会再痛了，签字同意了手术取石。刚好手术那天我七天隔离期已满，黄码已转绿码，于是赶往医院，三兄妹把父亲推进了手术室，并鼓励父亲:这次取了石头，以后再也不会痛了，过几天我们就回家了。

从上午九点进手术室，到下午三点多，终于有喊到家属病情告知，却被医生手术盘中的三分之一的肝脏吓住了，石头是取出来了，一个未去壳的花生大小的石头外加碎石。被告知左肝萎缩，切了三分之一的肝。因是全麻，麻醉未醒，醒了麻药才能出来。

我一直以为是做个微创取石，三四个小时就好，没想到六个多小时都没能出来，考虑到母亲一个人在家，还要回家给母亲做饭，于是，我们先回家，等父亲出手术室再来。

回到母亲家，简单地做了两个菜，才开吃，哥的电话来了，父亲麻药醒了，于是，简单地交待母亲，吃完饭，吃药，早点休息，父亲一切都好，我去陪护。

等我赶到医院，已是六点钟了，中饭都没吃的哥边咬着我带来的苹果边交待我好好陪着父亲，第二天他要上班，下班后来替我。说真的，那天陪着父亲很开心，我让他听我写的文章，他很认真地听，听完了说蛮好，等他休息会再听别的文。让我感到温暖。不像母亲，还没听两句，就冲我叫:现在写什么都晚了，当时为什么不读大学？我问母亲为什么总要揭我伤疤？她从来不屑我对她所有的问题，我们是相爱相杀的母女，可以怼得对方无话可说，也可以怼到双方气到不行，到最后却心疼得抱着痛哭。我极其地讨厌这种相处方式，却无力改变。但与父亲却是相处得格外地亲近。他是那种特别为对方考虑的人，自己能做的，他永远不会麻烦别人。

我们聊得很多，父亲甚至说要把钱给我，我笑他，干什么呀，过几天你就好了，只是要恢复一下而已。护士也在一旁笑他:老爷子，你马上就可以出院了。父亲停顿了一会，说:那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逗得我们都笑了。

待老兄下班后来医院替我，我还欣慰地告诉他:“父亲只是有点虚弱，没有别的问题，恢复一向就好了。什么都不要你做，水吊完了按下铃就好了，我明天来替你。”于是我放心地回家，也好早点告知母亲父亲的情况让她放心。本以为这次手术顺利，等父亲出院后我就回南京，女儿那边也需要我，母亲一句是娘老子大还是女儿大怼得我半天没说一句话。那就安安心心呆在家里，等一切理顺后再说吧！

谁知父亲的病情急转直下，神智不清了，医生说术后感染，各种器官衰竭，指标高得吓人，马上送重症监护室，病床上的父亲表现得极为急躁，因为怕父亲乱动，拔掉身上的管子，他的双手是绑着的，对给他松绑的医护人员拳打脚踢，在我的理解中应该是父亲听到送他进重症监护室时内心抗拒所做出的反应。父亲两眼死死地盯着我，惶恐而无助。我知道他是害怕进重症监护室。于是，我跟医生说:“我爸跟我说过他不进重症监护室，不插管，不上呼吸机。”但医生坚持要把父亲送重症监护室，并要求把家人叫来。刚回去的哥哥姐姐又急冲冲地赶来，最后还是把父亲送重症监护室救治。进去的那一刻，我俯身抱着父亲的头宽慰他:“爸，你好好配合医生，等稳定一点我们就出来了。”而父亲已无力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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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英 | 湖南省株洲市人，17岁在《知音》杂志发表处女作《爱情，不属于我们这个年龄》，先后发表了神龙之光、一滴水、我的梦、天天过年、平淡才是人生、心语、遇见美好、你的名字，父辈爱情、岁月如初、岁月依旧如初、代价、流连、你，是否还将远行、没有结果是最好的结果、感恩所有的遇见、放过你，也放过了自己、不曾忘却的纪念、为往事敬杯酒、细品入心、幸运和劫难、等待、轮回、再叙缘的轮回、致自己、各自精彩、你精彩了我的人生、我们等着一个答案、取名字的回忆、闲谈说名解字、抬头是远方、家园、父亲的生日礼赞、最初的最初、骗局系列<六篇>、彩票中奖记、生命中有个你，有过你、只为最真的感觉<上、下篇>多么痛的领悟、梦回张家界、过往成伤终成殇、有风，吹开了花朵、遇見你，成就一场与诗最美的爱恋、关爱背后的伤害、爱未曾搁浅、情暖老山、风景中的风景天赋比努力重要、清风微澜，花落心间、天使宝贝我在隔离的日子里、别无选择、缘于聚餐的回忆、散了吧、当年情等文章，现居南京。煮诗把酒吟风月-诗刊签约作者。

主播：小雨 |  刘小雨，河北衡水人。煮诗把酒吟风月-诗传媒编委兼签约主播，vv音乐平台官方主诵。喜欢音乐和朗诵，爱好主持，无声的文字，有声的倾诉，喜欢在文字的海洋里畅游，用心感受文字，用声音让优美的文字散发出它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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