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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高校长尚强撰文忆祖父:爷爷教我如何做人做事,让我受用一生!

明天是感恩节,

你心里最感恩的人是谁?

他/她如何影响你的人生?

在你生命长河里,

每当忆起他/她

你的内心又会泛起怎样的涟漪?

回忆使人更加清醒

感恩让人更懂珍惜

今天,名师说与大家分享一位深圳名校长缅怀爷爷的长文。

文章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尚强:深圳科学高中校长,特级教师,二级正高级教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曾获深圳“孺子牛金奖”、“深圳教育突出贡献奖”、“广东省特级教师”。

(图无关)

爷爷过世十年了, 但爷爷的音容笑貌在我心中依然是那么亲切、那么清晰。

在我一岁大的时候,妈妈把我交给奶奶,因为妹妹即将出生,从此爷爷奶奶一天天一年年把我养大。暑天怕我热,蒲扇摇长夜;冬天怕我冷,怀暖我脚丫。身上衣,口中食,都是情和爱。他们含辛茹苦供我读书学文化。孙儿我长大,就要离开家。又是喜,又是忧,送我一程又一程,千叮咛万嘱咐,既盼闯出模样来,又怕千里走单骑。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爷爷总是先上床把被窝暖热,等我进被窝的时候,一头钻进爷爷的怀抱,啊!那是刻骨铭心的温暖!我曾经发誓,等我长大后要为爷爷暖被窝,可是我没有兑现诺言,每每想起此事痛苦不堪!

记得偶尔与父母在一起时,我还是像与爷爷在一起那样随便,于是常常犯些小错误,父亲也可能是6个子女太多没有办法耐心教育,出现问题不问青红皂白动手就打,我曾经把对父亲的记恨写在日记中,现在想来当时有些幼稚。

每当父亲打我的时候,如果被爷爷发现,便会狠狠教训父亲一顿,我常常窃喜,中年的父亲见到爷爷仍很惧怕。爷爷对孙儿犯错的时候总是循循善诱,以启发的口吻说:“错在哪里?为什么出现错误?”不厌其烦,极其耐心,反复分析错误的来龙去脉,不断告诫我:小错不改,必将酿成大祸!

爷爷未曾留下什么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更没有什么富有哲理的豪言壮语。爷爷是千千万万平凡老百姓中的一员。可是,爷爷为人豪爽,真诚,乐于助人,分析问题入木三分,切中要害。所以村里谁家有什么事都愿找他商量,谁家发生了纠纷,也愿找他去调解。特别是他兄弟姐妹们延续产生的近百人大家族,每家的造房、婚嫁等大事,都要他出面,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从我记事起,爷爷整天忙碌,每到傍晚,我们兄妹9个(叔叔有3个孩子)像那小燕子伸长脖子在等待他的归来,因为爷爷每次归来都必定带来我们喜欢吃的零食,有时只有一个西红柿、一个小甜瓜或一个小甜饼,虽然每人分不得一小口,但是大家很快乐、很兴奋、很满足。

爷爷用他那宽广的胸怀,为我们阻风挡雨;他顶天立地,为我们撑起一片蓝天。在我幼小的心中,爷爷就是一棵参天大树,让我感到十分安全、温暖。

有一年,家乡发大水,洪水形成惊涛骇浪,朝我们的村庄滚滚而来。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狂风肆虐,呼天喊地惨叫声响成一片,我被奶奶紧揽于怀中,泡在阴冷的水中,加上惊恐,身体不停地颤抖。

就在我们快支持不住时,突然,门外冲进一个上身赤膊的铮铮铁汉,原来是爷爷回来了。他二话未说,将我抱起放于肩头并用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拽着奶奶,奋力冲开快速高涨的洪水,向安全地带转移。他还不停地柔声安慰我:“别怕,爷爷在,不会有事的。”终于,到达了安全的地方,那一刻,我又一次感到了爷爷是一个多么坚强,多么值得依赖的人。

爷爷有一种豁达和厚重的人格魅力,他出身于衣食无忧的小富书香人家。爷爷的父亲(我的曾祖父)叫尚文才,是我们这个地区最后一个《范进中举》式的文人,至今上了年纪的人还知道大名鼎鼎的“才先生”。他创办了“尚兴学堂”,到解放之前,当涂县的民国政府官员,很多是我们家学堂毕业的。

但是,除了读书、办学堂,曾祖父其他方面糊里糊涂,根本不会管教子女,加减乘除也搞不准,三男六女共九个子女中,竟然没有一个人上他的学堂(只有隔代的我父亲在“尚兴学堂”上过学),三个儿子中竟然有两个吸鸦片早逝了,只有我爷爷健康地生活下来,爷爷常常对我说:“我要是能跟你老太公学点文化该多好啊,现在也能教教你。”爷爷虽然不能教我文化,但是爷爷教会我如何做人,教会我如何做事,让我受用一生。

1949年的一个晚上,家里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光一切,从此我们家就变成了彻底的“贫下中农”。爷爷从不向命运低头,在奋力抗争的人生路途上,始终保持了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在那漫长岁月里,他默默忍受了巨大的艰辛。爷爷肩上压的是养家糊口的重担,正是在这艰苦卓绝的日子里,锤炼了他的坚忍不拔的个性。

特别是刮共产风的时期,爷爷当时既忍辱负重又要节衣缩食为儿女,而且他耿直的性格因仅仅说了句“吹下去很可怕”,就被那些野蛮加极左的人绑了起来……终于有一天,爷爷身体顶不住垮掉了,一病不起两个月,一天爷爷突然停止了呼吸。

在那个草菅人命的年代,无助的父亲把爷爷简简单单裹起来,准备下土时,竟然听到爷爷发出的细微的声音,大家惊恐万状地解开包裹的草席,却出现了令人又惊又喜的一幕:爷爷活过来了!从此爷爷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变的健康起来,这也许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夏天的农忙季节,爷爷带领大家白天把稻子打下,趁晚上起风的时候扬场。爷爷扬场的手法很好,干净利索,木锨起处,稻谷飞扬,不一会儿,一大堆金灿灿的稻子就变成了一座小山,而那些秕谷、稻芒什么的都乖乖地散落一边。

干活累了,他就坐在场边,抽旱烟,喝梗茶,给孙儿讲自己年轻时的事:家庭小富裕,有长工,自己是监工,却喜欢与他们一起干农活,所以到了新社会完全能够自食其力。

我清楚地记得爷爷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在筑丹阳湖大堤、在开挖薛丹博人工河……爷爷和青壮年人一样要从沟底沿着崎岖的小路一担一担往堤坝上担沉重的泥土,那时的爷爷挑着担子,低着头走得很慢,很稳,一步、一步步......

奶奶曾告诉我:爷爷大她两岁,她是在18岁的时候,坐着8人大轿到尚家,幸福地嫁给了我爷爷,她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后来我长大了,乃至我中年了,奶奶仍然这么说,对此我非常赞同!

爷爷伟岸,奶奶娇小,我深深地感受到爷爷就是昂首挺胸的伟丈夫:每当奶奶生病的时候,爷爷不是背着她就是抱着她从诊所来回,在那保守愚昧落后的年代,像我爷爷那样尊重、体贴、爱护自己女人的男人实在不多见。

奶奶83岁的时候眼睛瞎了,儿孙们带她到城里医院看过,没有办法治好,爷爷不相信,85岁高龄的爷爷竟然悄悄带奶奶去解放军八六医院治眼睛,结果同样没有办法治好。爷爷那失望、痛苦之状,让我们不忍目睹。爷爷从此不再出远门,一心一意在家精心照顾奶奶,帮她穿衣、洗脸、端茶到水,样样亲力亲为,不让儿孙们操心。

爷爷啊,您本该到了享清福的时候,却仍然辛苦操劳,尽管您说您习惯了,其实孙儿明白您的心意,那是您为减轻儿孙们的负担,更生怕奶奶不舒服。您是一位好爷爷、是一位好父亲、是一位好丈夫,您更是一位好人!

1977年,改革开放初期,没有想到年近七十的爷爷,不知是为了生活,还是源于那颗不老的心,竟然到乡镇企业打工,学习酿酱。爷爷撇开他人异样的目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学徒,刻苦钻研,一丝不苟,加上超人的毅力,竟然在七十多岁的高龄成为一名酿酱师傅,一直干到83岁才退休。

爷爷啊,您那终身学习、一息尚存须努力的精神,始终鼓舞着我。我今天所有的作为均来源于您那潜移默化的榜样作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爷爷在慢慢老去——步伐已不再像往日那样矫健,身子也不在如往日那样挺拔。由于我在外地上学和工作的缘故,一年中也很少有机会回家,但是每次回家,我都会第一个去看望爷爷。

有一次我是傍晚到家,立即奔去爷爷住房,爷爷不在,我四处寻找,最后在田间的一个高土坡上看见了爷爷:他坐在夕阳的余辉下,凝视远方,不知在深思什么?远远望去就像一尊铜灿灿的雕像,慈祥而庄重,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九兄妹都长大了,大家都想尽自己的一份孝心,然而,天意难随人愿。就在我调深圳的两年后,事业正在顺利发展的时候,就在我准备尽最大的能力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的时候,噩耗突然从天而降:一天,接到老家的电话,说爷爷逝世并且葬了……

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家里为什么不想方设法通知我?让我见上爷爷最后一面,让我再最后一次亲亲爷爷那张慈祥的脸,让我再最后一次向爷爷倾诉心中的痛苦……这是我对父亲、叔叔这辈子最埋怨的事。我怎么也不相信爷爷就这样离开了我,您那么健康的身体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生命之脆弱,在那一阴阳瞬间,我感悟了……永别了,亲爱的爷爷!

我来看奶奶,哭干了眼泪,她告诉我:爷爷在她床边走来走去,就是呼唤没有应声,看样子奶奶的心已经随爷爷而去,她不吃不喝多天,已经骨瘦如柴,我回去再三劝说,她才勉强喝了点稀饭,我帮奶奶洗澡,邻居夸我孝顺,这又怎么能与爷爷奶奶养育我相比?不久奶奶紧随爷爷而去,真是: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我们再也听不到爷爷慈祥的声音,再也吃不到爷爷用柴火烧的米饭、土菜,再也享受不到那远远就能闻到的香味,在也不能吃喜爱的蜜饯糕了……

年复一年,落叶遮不住了您的笑脸;春去秋来,风雨淹没不了您的轻声细语。之所以到今天才写完这些单薄的文字,是每一次的感触让我深藏内心的愧疚、悲伤、痛苦是别人无法体验的,无法写下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

十年过去了,当我写完怀念爷爷这篇文章,泪倾泻而下。让我欣慰的是:临终前,爷爷样子很安详,手中的香烟还燃着,靠在沙发上微笑着永远离开了!让我痛苦的是:我给爷爷的那个红包,还没有打开!我要忏悔,我的孝心太迟了!注:本文动笔于1997年,2007年发表在《马鞍山日报.文学副刊》,原标题《没有打开的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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