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卧🐯湾】马誉炜｜四十周年忆唐山（17）珍藏的记忆
这些天，因挑起了忆唐山抗震救灾这根神经，使我的注意力集中到与那场灾难有关的一切可能得到的线索上。写过万海峰、迟浩田、郑希文等北京军区抗震救灾指挥部的数位将军之后，我就想到，肖选进副司令员是来自安徽金寨“将军县”的著名将领，又是北京军区参与和指挥唐山抗震救灾的主要军事指挥员，他那里肯定有不少当年救灾的第一手资料。如果能够找到，可以弥补当初自己身在连队小天地、了解情况局限性大的不足。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到军区政治部工作时，了解到肖选进将军是1931年参加红军的老革命，曾服役于红25军，参加过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后编入新四军第四支队。战争年代，他曾从营长被直接提拔为团长，团队宣布团长任命时，他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说：“报告！请问首长是不是把名字搞错了？我现在还是营长！”宣布命令的首长大声说：“没有搞错，就是你这个营长，被任命为团长啦！”会场响起一阵热烈掌声和笑声……后又任过师参谋长、师长，24军军长。但我在军区政治部干部部工作时，老首长已经退出工作岗位离职休养，我和肖选进首长一直无缘相见，长期处于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状态。2008年8月，我到北京卫戍区政治部任主任时，肖老首长的儿子肖战在原崇文区人民武装部任部长，与我多有接触。2011年肖选进将军逝世时我还到他家去吊唁过。之后我于2012年底第二次到军区政治部工作，担任政治部副主任，每年春节都要代表军区首长机关去看望慰问肖选进老首长的遗孀和家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我就不愁拿不到唐山抗震救灾中这位军事指挥员的第一手材料。从肖选进老首长留下的回忆文章中，我了解到：1976年7月27日，时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肖选进正在担任军区首长值班，28日凌晨1时多才回到办公室休息。刚刚熟睡中的他突然被剧烈的摇晃惊醒，感觉整个大楼几乎要被晃倒。他当时就意识到是地震，迅速起身赶到军区作战值班室，命令作战值班员立即查明军区范围内承德、张家口、大同、呼和浩特、太原、临汾、石家庄、保定和天津等地的震情，并尽快与国家地震部门取得联系。各地的震情很快搜集上来。根据情况分析，当时肖老首长判断，津唐方向震情严重，地震很可能发生在河北东部地区。肖副司令员当即派军区司令部作战部朱金台科长带领一个侦察组乘车前往通县（今通州区）、三河县（今三河市）、蓟县一带勘察震情。随后，将当时了解到的情况迅速向总参谋部作了汇报。刚安排完这些事情，凌晨4时20分许，时任北京军区司令员陈锡联打电话询问震情。听了肖副司令员的汇报后，陈司令员说：“很好！这次地震不同于海城地震，震灾严重，可能是毁灭性的！军区机关和部队要立即收拢人员，迅速做好抗震救灾的各项准备。军区要尽快成立抗震救灾指挥部，军区领导要有人去，就由你去负责领导前指，统一指挥抗震救灾工作，进一步判明情况后立即出发。”这时，作战值班室陆续接到电话：天津地区震感强烈，有零星房屋倒塌和人员伤亡。一直到现在，唯有河北省的唐山市通信中断，军地电话都打不通，说明唐山受灾最为严重。据此，军区首长判断地震中心极有可能在唐山一带。肖副司令员立即派军区时任副参谋长李民携带无线电台，迅速乘直升机先赴唐山勘察震情。清晨6时左右，北京军区唐山机务站向军区报告：唐山发生强烈地震，房屋倒塌，人都被埋在废墟里，情况万分危急！之后，前去侦察的李民副参谋长也报告：唐山发生强烈地震，市区建筑几乎全部倒塌，灾情非常严重！必须火速组织力量救援！肖选进副司令员迅速将最新情况向军区陈锡联司令员和秦基伟政委报告。陈司令员和秦政委指示军区各兵种部队和38军部队参加抗震救灾，24集团军和66军部队在自救的基础上，迅速投入驻地抗震救灾。并安排肖副司令员尽快赶赴唐山灾区，组建军区前指，统一指挥唐山抗震救灾。在按照军区陈司令员和秦政委的指示，给各部队下达命令的同时，军区前指机关和直属分队官兵已经集合完毕，即刻乘车奔赴唐山。肖副司令员和万海峰、迟浩田副政委，军区政治部郑希文副主任、后勤部林洁副部长等首长，从军区大院出发，乘车赶赴空军沙河机场，准备乘直升机飞往唐山。上午9时许，肖副司令员一行到达沙河机场后得知，虽有飞机待命但没有军委命令不能起飞。有关部门已安排在空军南苑机场与地方领导一同登机，飞往唐山。当时的北京，不像现在这样有四通八达的环线高速路，从沙河到南苑，一个市北一个市南，要走很长时间，临近中午时，他们终于到达南苑机场。见到河北省委第一书记刘子厚、省军区司令员马辉、省委副书记马力、省军区副政委谷奇峰，国家煤炭部部长肖寒等人也刚刚赶到。一行人即刻乘坐安-24飞机，向唐山方向飞去。此时，空军唐山机场的导航塔已被震毁，飞机在原始的地面旗语引导下安全降落。肖选进副司令员和其他军区首长决定，军区抗震救灾指挥部就设在这个机场。万副政委带人前往市区查看灾情，肖副司令员负责指挥部安家、分组和筹划救灾部队到达灾区后的任务区分等事项。当日18时42分，唐山又发生了一次7.1级强烈余震，脚下的大地剧烈颤动，发出雷鸣兽吼般的巨响，街上行人都站不稳，有的被晃倒在地上。强余震使那些已经被震裂而尚未倒塌的建筑物纷纷倒塌，已经倒塌的建筑物叠压得更加密实，严重威胁着被埋压群众的生命，也增加了遇险群众和救援人员的伤亡系数，抢险任务更加危急而又紧迫。余震过后，肖副司令员又接到上级通知，沈阳军区派来5个师另1个团，由39军统一指挥，总体上接受唐山抗震救灾指挥部指挥，需做好接应工作。于是，肖副司令员又安排指挥部的同志一面迅速调整部队救援部署，一面亲自带人前去接应沈阳军区部队。待他们接应完毕，并指导救灾部队抓紧救援，返回机场时，已是第二天凌晨三点。此时机场一派忙碌景象：各型飞机穿梭般地起落，不时有伤病员从市区方向运来……肖副司令员这才想起，从28日一早从军部出发，已是一整天水米未进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冒金花，嗓音嘶哑，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他接过一参谋人员递过来的水，一扬脖儿就喝了下去。那位参谋问：“首长，这水味道怎么样？”肖选进说：“挺好啊！还想喝点儿！”参谋说：“这是游泳池里的水，这水也不多了，是刚刚撇出来的，现在也快喝不上啦！”肖选进这才一咂巴嘴：是啊！好浓的一股漂白粉味儿……救灾部队全部到达后，按照前指部署计划有序展开。本着先抢救活人，再挖掘、处理尸体，抢救物资、保障生活的思路，紧张投入救援行动。各部队都成立了侦察组，安排在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屏息静听废墟里的声音，小心敲击倾听下面的回音，一有动静，部队立即出动，奋力挖掘。有时为了救活一个人，要把倒塌的整座楼翻个底朝天。经过救灾部队日夜苦战，从塌房残楼下救出16000多名遇险群众。从保定和辽阳等地赶来的野战军部队，不畏艰险，连续奋战，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救出不少被埋压的群众。尤其是军区基建工程兵部队，因熟悉建筑工程结构，有较好的机械设备和起吊经验，在抢险救灾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在那些日子里，肖副司令员，万、迟副政委和李副参谋长、郑副主任等首长几乎每天都要召开碰头会，研究救灾中遇到的各种问题，该上报总部和军区后指的及时报告，该通知部队执行的立即通知。还经常下到救援一线部队检查指导，现场指挥救灾工作。常常通宵达旦，加之条件艰苦，风餐露宿，食物和饮水困难，几天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嗓音嘶哑，面容憔悴，但大家都顾不上这些，一门心思想着抢救群众的生命，减少地震损失。脑海里似有一个声音催促着：救人要紧！救人十万火急！即便掉皮掉肉，也在所不辞。据肖选进副司令员讲，部队在十分艰苦、危险的情况下抢救群众，官兵们冒着余震，头顶烈日，攀危楼、钻险洞，加班加点，昼夜苦干，勇往直前，奋不顾身，整个救灾部队有十几名士兵献出年轻的生命，还有的为救群众身负重伤。以实际行动践行着“把生的希望让给群众，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的诺言。这样的救灾无异于战场！震后唐山市地方卫生、财贸机构一度瘫痪，70多万灾民衣食住行以及就医没有着落；10多万救灾部队官兵一拥而进，投入抗震救灾，也需要保障供给。在这种情况下，后勤保障成为维系灾区的生命线。军区抗震救灾指挥部的首长预见到这一问题，及早作出科学筹划。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总部的正确领导和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援下，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灾区军民无水喝、无饭吃的情况。军区抗震救灾指挥部后勤组，在军区后勤部林洁副部长等首长的带领下，按照指挥部确定的“先受灾群众，后救灾部队”的原则，积极稳妥地安排抢救和转运伤员、抢运和分发救灾物资、供应保障救灾部队和受灾群众以及卫生防疫等各项任务。北京军区共有280多个医疗队、5400多名医务工作者战斗在救灾一线。当时我们在连队也完全感受得到，上级机关在后勤保障上确实下了很大功夫，没有几天时间，我们就喝上了从市区以外拉来的干净水，吃上了热饭热菜。八月上旬，我们还能洗上热水澡了。洗澡用的是那种防化洗消车拉来的水，在一个院子里搭起两个帐篷，把防化洗消车的水龙头接到帐篷里，连队官兵可轮流洗澡。解决了官兵在炎热条件下生活中的大问题。过去战争年代有“打不断的钢铁运输线”之说，现在有句话说，打仗就是打后勤。看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也不光是作战打仗，非战争行动特别是抢险救灾任务，后勤能否跟得上、保障好，对行动成败影响是很直接的。肖选进老首长作为红军老战士、身经百战的战将，唐山抗震救灾在他和平时期军旅生涯中也是重重的一笔。他自己讲过，一直到耄耋之年，每每回想起这段经历，还为曾经是唐山抗震救灾十万大军中的一员而倍感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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