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卧🐯湾】马誉炜｜四十周年忆唐山（24）珍藏的记忆
341团政治处部分官兵合影，前排穿大衣者右三为宣传股长姜自申（后任人民武警报社社长），右四为政治处主任李之云(后任武警总部政治部主任)，右五为政治处副主任王家壮（转业青岛，已故），右六为宣传股干事肖振富(后任114师政委)。
上一回说到，在341团当新兵时，时任政治处主任李之云，有思想，有水平，是我这么多年来甚为敬重和佩服的部队首长之一。昨天晚上，微信“万岁军”群里就有战友聊我：“＠干部处马干事好！您是否知道李之云首长近况？很是想念。”我在这个微信群里一直用的昵称是“马干事”。可不，一幌，与李之云主任已经有几年未见面了，只是偶尔听说他后来一直入院治疗，病情也是每况愈下。前几年，每年我至少看他一两次。每次去了，看到他都在做康复治疗，有时一个人骑在一辆保健用的自行车上，有些机械、原地不动地来回一圈圈地蹬着，他的公务员和另外几位护工站在边上辅助，帮他扶着车把和身体。见我去了，他也只是转头呆呆地望着我，任我怎么喊：“老首长！小马来看您啦！”他也还是无动于衷，两眼无神，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每次离开他在海淀区八里庄的小院时，我都无比感伤。那还是十多年前，在他60岁上，按照军官服役条例正军职将要退休，本来应该尽享天伦之乐时，遭到一位来办公室找他反映个人问题的老干部刺了一剪刀，损害了脑部部分神经，经一番抢救命虽保住，但智商基本丧失，几乎成为植物人。实在令人可惜可叹！再具备善于思考和非凡智慧的大脑也架不住这样一剪刀啊！人有旦夕祸福。飞来横祸更要命。问题还有些令人不解的是，经过有关部门鉴定说是那个老干部有什么精神障碍，竟连刑事责任都追究不了。有精神障碍他怎么不去刺自身或去祸害自家人呢！114师首长机关在唐山体育馆前合影，左三为副参谋长宴金锁，左四为师政治部主任张明春(后任24、28集团军政委)，左五为师参谋长牛喜辰(后任副师长)，左一为军务科参谋孙财有(后任张家口军分区司令员)，右一为作训科长刘文凯(后任38集团军后勤部长)，右二为管理科长张砚生。
还是说我在唐山抗震救灾期间，经常被团政治处找去抄材料的事儿吧！那时候，团级机关连简单的机械打字机也还不普及，仅有一台机械打字机远远不够用，就是那种带有铅字盘的，打一个字，去字盘找一个字，速度快不起来。一般的材料都是靠手抄：在玻璃板上铺上方格纸，然后垫上三四张复写纸，第一张用圆珠笔写，写时要用力些，因为不用力的话，下面那几张就印不清楚。有时股长、干事们在一个屋子里凑材料，我就在一个屋子的另一张桌子上或另一个屋子里负责誊抄。这抄材料的过程，无疑也是一个学习提高的过程。显而易见的一个效果就是练字。那时，干部调往政治机关工作，首先要能写得一手好字，字写得漂亮是一大优势；字写得七扭八歪，往往过不了选人这一关。中国历来就有“字如其人”一说。天天在机关帮着抄材料，耳濡目染，跟着政治处那些写好字的股长、干事模仿学习，字体慢慢也会发生变化。我在师政治部工作时就发现，一个团政治机关写的字往往是一个模样，团与团之间风格各有不同，这就是所谓“近朱者赤”吧！抄材料还有一个效果就是，能混个脸儿熟，一个新战士如果只在连队圈里活动，机关的股长干事怎么能够认识你呢？而经常到机关抄材料就不一样了，股长、干事经常见，时间长了，这个小马长，那个小马短地见面就打招呼，问寒问暖，倍感亲切。有时加班抄材料，赶上机关开饭时，就跟机关的首长和机关干部一起到食堂吃饭，怎么说机关的伙食也比连队强。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吃螃蟹是在唐山抗震救灾时，那是在团政治处抄材料，时间紧来不及回连队吃饭，就在机关食堂吃，炊事员给我分了一个螃蟹，我竟不知道怎么吃，学着人家的样子吃起来以后，觉得真是味道好极了，唐山是沿海城市，那时听说螃蟹一两毛钱一个。近20年后，我每年都要到秦皇岛参加师以上领导干部理论读书班，那螃蟹却一年比一年贵，听说要一两百块钱一斤，最后贵到学习班根本吃不起了，只能弄点皮皮虾吃。我觉得抄材料的收获还有就是提高写作能力，抄的过程本身就是学习和鉴赏的过程，边抄写边看人家是怎样用词组句的，文章的结构又是怎样搭建起来的，引用了哪些生动事例，用的什么叙述方式？等等。时间长了，“不会作诗也会诌”，写作能力就会大大提高，许多机关干部都是从抄材料做起的。其实，抄材料最大的收获就是接受教育。唐山抗震救灾期间，政治机关写的材料大多是救灾中先进单位和个人的典型事迹，有许多情节是非常感人的。比如，我在一个材料上看到，一天，三连五班的战士们给群众送粮送水，在一个简易防震棚里发现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大娘，腰腿受了伤，不能动弹，家里仅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侍候，棚屋里到处是碎石乱瓦，卫生也是脏乱差。战士们立即动手把大娘先抬到其他屋子里去，把她住的棚屋里里外外帮助收拾一遍，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又喷上防疫药水，又把老大娘接到棚屋里。两名战士又找来温水，帮助大娘擦干洗净身子，给她换上干净衣服。还买来沙甜的西瓜，一勺一勺地喂给大娘吃。从这以后，五班的战士们轮流到老大娘家值班，喂水喂饭、请医送药、端屎端尿，什么活儿都帮着干。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老大娘的身体很快恢复过来。一天夜里，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风声雨声惊醒了老大娘，她侧耳细听，棚屋外边传来五班长与本班战士的对话：“班长，油毡纸不够了，这个角怕要漏雨！”“不要喊，把咱们的雨衣都盖上！”“手脚轻点儿，别惊醒了大娘！”棚屋里的大娘再也躺不住了，她从床上坐起来，高声呼唤道：“孩儿们！快进来，别在外边淋着！”战士们浑身上下淌着水，光着脚丫子进来了。望着这些把自己当做亲娘一样对待的解放军战士，老大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泪如雨下。像这样生动感人的事情，在唐山地震灾区，还有很多很多。我还在抄写的材料看到，八连官兵冒着余震危险，接力钻进废墟洞里，救出一对姐妹的故事；看到机枪二连战士童国平舍生忘死救群众，家中遭灾不顾家的事迹；看到八五炮连战士抢救国家财产，连续奋战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赶在下大雨前将一批贵重物品安全转移的事迹；看到团卫生队积极主动为灾区人民服务，想尽千方百计救护群众伤员的事迹。等等。通过一桩桩、一件件生动感人的事迹，使我看到了人民军队官兵具有的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看到了我军优良传统和作风在新一代军人身上闪光。思想上受到洗礼，精神上受到熏陶。对自己的军旅生涯乃至整个人生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救灾战场就是一部人生教科书，也是一个社会大舞台。对于像我这样刚步入社会、涉世未深的年轻战士来说，是一次精神和意志上的加钢淬火，一次灾难和坎坷中的历练，更是一次正能量和英雄气的滋养,革命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奠基。使我在20岁上，知道了人生许多时候，境遇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遇到大灾大难如何应对？是正视它，想办法战胜它？还是被它吓到，一蹶不振，心灰意冷？这种选择确实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同一个家庭，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了各自飞”？还是“夫妻本是并蒂莲，越是艰难越向前”？选择不一样，结果也就不一样。成功和幸福往往属于那些能够同甘苦、共患难的人，属于那些“种善因、结善缘、求善果”的人。据一班长王永常回忆，地震中，我们连队在一座废墟上，发现一名无家可归的六七岁的小姑娘，父母和哥哥、姐姐都遇难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哭泣。但她记得自己家的门牌号码、以及父母和亲戚的姓名等情况，连队的战友立即帮助她寻找亲属，好不容易在一片棚屋里找到小姑娘的大妈，得知地震中她大妈的丈夫和儿子都遇难了，女儿也被砸瘫送到外地救治，见了自己的小侄女面无表情，并不愿意认领，没有办法，连队只好又把小姑娘领回连队，并逐级上报申请按孤儿集中抚养。就在第三天的早上，小姑娘的大妈焦急地辗转找到连队来了，一见到小侄女就抱在一起痛哭一场，尔后两人高高兴兴地走了。说起来这事儿也可以理解，由于地震这突如其来的横祸，给人们心灵带来的创伤太大了，很容易使人一时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经过一番思想斗争 ，倘若能够换一个思维想事情，与其叹息，不如珍惜，振作精神，勇敢地面对灾难，可能还有一条活路。大地震已经过去四十年了，当初六七岁的小姑娘也已经四十大几了，如果她和大妈都健在，互相之间也是个依靠啊！救灾中，还让我一个20岁的年轻人，汲取到充分的正能量和英雄气。几十年的军旅生涯，我觉得，生存环境对于一个人的成长实在太重要了。倘若跟着一个有水平、有思想，富有正能量的领导，你的思想和行为就总是被向上牵引着，唯恐赶不上领导的思维与步伐，见贤思齐的紧迫感大为增强，长此以往，自己能力素质也就提高得快。倘若跟着一个各方面并不优秀，远比不上你自己思想认识水平和处事能力的人，甚或品质低下、勾心斗角、不走正道的人，你接受的都是平庸、古怪和颓废的负能量，如果与他同流合污，你不仅水平难以提高，甚至会跟着也变坏；如果你与他斗争，又会牵涉大量精力，浪费许多光阴，最后还可能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的结果，你的进步和提高也就谈不上了。回想救灾中与我朝夕相处的连长侯传义、指导员咸隆忠等连队干部，一班长王永常、二班长申三元、三班长张蜀、四班长尚彦礼、七班长荣世忠，老兵李业发、高志文等战友，还有团政治处我抄材料时认识的那些主任、副主任，股长和干事们，哪个人身上的品质、思想和能力都是我需要一辈子好好学习的。我庆幸自己在兵之初能遇到这些高尚的人，有本事的人。几十年来，是他们一直在牵引着我前行。让我大开眼界的还有，社会主义祖国“人心齐、泰山移”，人多力量大、办法多的优越性。更加坚定了永远跟党走、坚持社会主义不动摇的信心和决心。尽管大地震带来的破坏性对于一个城市来说是毁灭性的，尽管救灾工作也受到当时极左思想和路线的干扰，但整个社会运行机制还是爆发出巨大的抗灾能量的。在灾难的穹顶之下，照出人类社会的真实面貌，一次大毁灭带来一次大重生和凤凰涅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句朴素的话，是当时社会运行机制的精准概括。稳固的社会制度，为修复地震带来的创伤起到了加速高效的作用。灾难中迅速重生、迅速崛起，给了我们人生以无穷无尽的力量，也让我们真切地感知活着的美好，见证人的生命之顽强，见证党和社会主义祖国之伟大，见证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和作风之宝贵。唐山抗震救灾，培养锻炼人的熔炉和学校。铭记历史，铭记灾难，铭记英雄，铭记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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