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两天里,我在“老基地”口中听到航天人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演绎着这个地处大漠深处神秘地方的历史变迁。
那还是在1958年1月,寒风料峭时节。由陈锡联、王尚荣、孙继先、张贻祥等几位开国将军和苏联专家杜柯夫等一行50人,开始了一场不同寻常的西北勘察。他们秘密离京,西出阳关,一头扎进大漠戈壁,在“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恶劣气候环境中,历尽艰险,终于锁定了甘肃与内蒙古交界的额济纳地区,作为新中国第一个陆上导弹综合试验靶场筹建地。为了给这个国字号工程让路,当时的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乌兰夫亲自出面做工作,额济纳旗“三易旗府”,世代生息繁衍在这里的牧民们赶着羊群、驼群和勒勒车,远离家园,搬迁到距靶场140公里以外的沙漠腹地。虽然故土难离,牧民们走时一步一回头,但没有一个人有一句怨言或讨价还价,多好的人民,多好的百姓!
参与靶场初建的是解放军第20兵团,也就是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创造过“奇袭白虎团”光辉战例的那支英雄部队。同时开进大漠的还有铁道兵、工程兵、通信兵和汽车运输部队,号称9路大军、10万人马,挺进大西北的巴丹吉林沙漠,开辟中国人的“两弹一星”梦。
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部队一进入施工场,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执行什么任务,在什么地方,都不允许告诉家人和朋友。不能及时看到报纸,听不到广播。在“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千里无人烟,风吹石头跑”的荒漠地带,官兵们白天衣服被汗水湿透,晚上衣服又被冻成“冰壳”。炎热的夏季,热浪卷着黄沙袭来,让人喘不上气、睁不开眼。狂风肆虐时,车辆被掀翻,油桶被刮走,帐篷也被大风拔掉。官兵们生活在难以忍受的沙漠营房里,“蓝天做帐地当床,黑河边上扎营房。三块石头架起锅,干菜盐巴当口粮。”施工连队的战士们昼夜苦干,石粉飞扬,浑身披上一层白灰,手掌都裂开口子,鲜血渗出,棉衣穿上个把月就磨损得破烂不堪,官兵们打趣说,近看像一群要饭的,远看像一群老绵羊。但官兵们始终情绪乐观,斗志昂扬,有一位战士在日记本上写道:“天气再冷,冻不住我们的热心;岩石再硬,硬不过我们的双手。”修铁路的铁道兵也遇到了风沙肆虐的挑战,头一天运来的钢轨和枕木,第二天全不见了,原来是被沙子埋成了沙丘。线路铺好了,养护又遇到难题,一不留神路轨就被沙子埋没,严重威胁列车安全。只得采取每一公里派一名士兵把守、打扫的办法。除了风沙威胁,还有缺水的困难,用水要到几十公里以外去拉,部队规定每人每天一盆水,两三个月洗不上一次澡。那个时候国家经济困难,部队吃饭也遇到难题,主要吃的是“土豆干、萝卜干、白菜干”和少量肉罐头。官兵忍饥挨饿、营养不良,有的落下严重残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两年零四个月后,一个个星罗棋布的点号——发射阵地、技术厂房、通讯设施、指挥机关、生活区……奇迹般地矗立在茫茫荒漠戈壁滩上。所有工程项目质量都在良好以上,提前3年完成了预定任务。在这些成绩的背后,是10万官兵的流血流汗、敬业奉献。仅工程兵部队,就有38位官兵牺牲,38位官兵致残,265位官兵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