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瓣】悼念我的爷爷/陈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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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9年1月28日，农历小年，我的爷爷走完了自己94岁的人生，驾鹤西去了。那日两点刚过，侄子打来电话，说他老太老了。虽然我早已经预料到了结果，眼泪仍夺眶而出。我计划好的2月4日回老家，为的就是能够看他老人家一眼。然而，爷爷还是没能熬过这个严冬，在近一周不怎么愿意吃东西的情况下离我们而去了。爷爷的堂弟，我的五爷爷说他中午才来给爷爷下的节礼，走时给爷爷打了招呼，爷爷还摆了摆手，示意五爷爷快走吧。五爷爷还没走到离家不到两公里的水牛张，爷爷便没了气息。

我抓紧请好假，改签了机票，于第二天赶回老家，跟以往春节前回家的心情不同，心里总感觉像塞满了东西，隐隐作痛。下了飞机，侄女和侄女婿来接我，我一路上还在安慰他们，说他们老太太年龄大了，近一年来行动不便，近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起床，走也许对他自己是个解脱。只是车子开到家后面的那条路的拐弯处时，自己却又像个孩子，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爷爷静静地躺在堂屋里，穿上了寿衣，脸上盖了张草纸，像是睡着了，我跪在地上给他老人家磕了头，说了声：“爷爷，您不孝的孙子回来看您了！”我相信爷爷的灵魂一定没有走远，他一定在一个地方看着我，原谅我一年没能回来看看他的不孝。

爷爷最后一次和我说话还是去年的春节，去年春节的爷爷和去世前的爷爷一样，天气凉下来后便不愿意起床，吃饭上厕所基本上都在床上，照顾他老人家的只有我年至70的母亲。电话里听母亲说，今年冬天的爷爷多数不自己吃饭了，母亲要一勺一勺的喂他。这与去年不同，爷爷去年还是可以自己吃饭的，有时吃完了就放在椅子上，吃不完了还会把碗放在地上让狗吃。我回去的时候问爷爷，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说：“我不认识你。”不可否认，那时的爷爷虽然精神还是很好，脑子已经不太好用了。在家的几天里，我每天都去看看爷爷，有时他已经睡着了，有时晚上还在床上看书。只是他老人家的耳朵失聪了几年，听不清别人说话，交流起来比较困难。直到我离开家的那天，去跟爷爷告别，爷爷坐在床上，看起来精神挺好，我跟爷爷说：“我走了，明年又来看您！”爷爷大吃一惊：“哎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阵惊喜，爷爷肯定那时是认得到我了。只是我又要走了，未免又是一阵心酸。我问爷爷：“你认识我吗？”爷爷说：“我还能不认识你吗？快走吧，我不能送你了。”这是爷爷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近些日子，母亲给我来的电话越来越多，说的多数是爷爷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行了，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的时间里，他认识的人只有侄子和大哥，连每天照顾他的母亲都不知道是谁了。

我8年前写过一篇《我的爷爷》，大概概括了他老人家平凡而伟大又传奇的一生。爷爷六个月便没了娘，由他奶奶，我的老老太太带大，我老老太太当时带着三个孩子：爷爷和他7岁的姑姑，3岁多的叔叔。爷爷16岁就结了婚，17岁就有了大伯，奶奶怀着父亲的时候，爷爷又被抓了壮丁，当过中央军，也当过八路军，身经数战，死里逃生，历经波折回到家乡。

爷爷在乡里当会计，本可以提干当干部，他主动放弃给了其他人机会。爷爷在六十年代在上海的照片英姿勃发，神采奕奕，爷爷这辈子见过大世面，肚里有乾坤。

记事起，爷爷对我们孙子辈疼爱有加，小时候的冬天里，他会捂暖了被窝，搂着我们睡觉；堂妹小时候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她喜欢用小碗装满土，在地上盖馒头，爷爷就用平车从西湖的地里拉了一车细砂土给她玩，当然我们兄妹几人也会一起玩；我们弟兄三人无论去哪儿上学，他总会在第一次入校门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带我们去，有时还会骑上几十里路给我们送粮食。想想那时他已经60多岁的年龄了，更不用说他老人家66岁的时候还带着去北京找我大伯，为了我入伍的事情。

爷爷后来一心放在了家里的庄稼上，家里本来就有20多亩地，他又自己去开了十多亩地的荒地，每天起早贪黑忙在地里，记得我在部队时只有夏天才有时间回去看看，外面近40度的高温，80多岁的爷爷仍光着膀子，披着遮阳的纱布去地里拔草，我有时陪着他去拔。有时，爷爷会说：“你回去吧，你没晒过，一晒就晒伤了，我没事，皮肤已经晒服降了。”年迈的老人家是在疼他已经30多岁的孙子。爷爷的劳作几乎到91岁多才停止，前年的时候回家还看到他在捡豆子，他为我们这个家操劳了一生。

爷爷教育子孙有方，我大伯在部队干到了师职干部，一直是我们的骄傲；我父亲生前一直是村里的医生，造福四方百姓；我姑姑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后来改行当了教师，桃李满天下。爷爷的孙子辈，重孙辈也都在各个领域独当一面，各有精彩。爷爷徽外孙的出生，我们家49年后又一次五世同堂。

也许是爷爷感动了上天，他火化的那天晚上，徐州下起了大雪。大伯因病还在住院，没能从北京赶回来，堂妹和妹夫赶回徐州，与大家一起料理爷爷的后事。牵头的是大哥，大哥刚处理完自己医院的事情，又遇到了爷爷的去世，一段时间瘦了好几斤，所幸他长期在老家工作生活，经验比较丰富。村子里的乡亲也很给力，各项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老家的亲戚朋友来了近40桌。四个执事各行其则，忙而不乱，按老家的风俗把爷爷送到了西湖地里与奶奶合葬。墓的旁边是是我父亲的墓地，愿他们在天堂早日相见。

爷爷的恩情我们永远无法偿还了，爷爷的教导我们会永远铭记在心上，我们只有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才能对得起爷爷的在天之灵。

愿爷爷一路走好！

2019年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