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札记】敦煌放歌/孟昭峰

天刚蒙蒙亮，我们驱车穿过敦煌市区，越过反弹琵琶的飞天女神塑像，向城南数公里的鸣沙山急驰。稍后，怀揣忐忑，小心翼翼地骑上骆驼，一溜烟奔赴不远的那座沙峰。

漫无边际的沙漠，颗粒细腻，松软光滑，柔若锦缎，驼掌踩去凹陷深沉，发出''刷刷"的、清脆悦耳的鸣声。驼队走过，印痕涌动，开拓着沙层，长长接续，如沟似堑，成就了一条崎岖的沙丘小路，从山脚伸延到山脊高处。列列驼队争先恐后，人们或躬身素裹，或红装点点，五彩缤纷，流线齐整。还见前倾后仰，左右微颠，一抹靓丽的动感浸入峰回路转的大漠中，尽显独特风景。翘望另处山脊，攀沙的人群自下而上摆出长龙，滑沙的勇者自上而下形成蛇阵，各自尽享"壮士出征不回首"的快感，青春的活力划破山的宁静，给"大漠孤烟"带来足足的精气神。临近山顶，我们换作徒步而行，真是脚下铅重，抬腿吃力，走一步退半步,踉踉跄跄，气喘吁吁，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凭高望去，大片霞晕将前方沙海云天染得通红，一轮暖黄的日头跳跃着冉冉升起，万道金光洒亮了由远而近的沙的山坡、丘渠、峰颠。晚秋的风徐徐吹来，面颊凉嗖嗖的，幸亏穿的厚实，阳光照在身上倒觉得丝丝暖意。一幌，太阳升高了许多，整个沙漠流溢在金黄中。鸣沙山东西绵亘40余公里，南北宽约20公里，主峰1715米。那道道沙丘如大海中的金色波浪，气势磅礴，汹涌澎湃。细看山坡中的沙浪，恰若轻舟荡漾的涟漪，时而湍急，时而潺缓，时而萦回涡旋，明暗相间，迭宕有致，刹是迷人。沙山刺利，犹如刀削，沙丘耸立，对垒成阵。"传道神沙异，暄寒也自鸣。势疑天鼓动，殷是地雷惊。风削棱还峻，人脐刃不平"。这首生动的咏景诗，道尽了山的恢宏、传神、诱人的自然奇观。据说，狂风大作，沙山会发出巨大的声响，轻风飘逸，鸣声又似管弦丝竹，清代诗人苏履吉的"雷送余音声袅袅，风声细响语喁喁"可谓妙笔神韵。身临其境，天地豁然开朗，心胸顷刻开阔，童心不由萌发。

迎着朝阳，当目光投向环山而立的莫高窟，顿觉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昨日在那里游览的情形一幕一幕地映现出来。

莫高窟，背负千年之久的营建史，共设735个窟，尚存佛像和壁画的有492个，其九层楼殿窟中的弥勒大佛蔚为壮观。察看这些洞窟，好像踏进了历史的长河，轻听古人的低吟浅唱，感受边关的金戈铁马，回味朝代的兴衰交替，鞭挞列强的掠夺恶行。深入洞窟，一束微光照去，那端坐的佛陀、站立的菩萨、飘舞的仙女，栩栩如生。壁画如云，精彩绝伦。萨那太子舍身饲虎感天动地，尸毗王鹰口救鸽令人心碎，《宝雨经变》的故事欢快通达。这里，处处可见腾云舞动的美丽飞天，有的手捧莲蕾，直冲云霄;有的高空而下，势如流星;有的穿越重楼高阁，宛若游龙;有的长袖舒卷，悠悠洒洒。尤其是反弹琵琶的飞天女神，壁画中仅此一幅，尊贵至极。一众画家用那特有的奇形曲折的长线，舒展谐和的意趣，轻奏雅致的韵律，打造优美而灵空的想象世界。

"壁画世无双，形颜映紫光。悬宫居国粹，舞女踏云祥。聆听琵琶曲，祈求社稷昌。琳琅看不尽，瑰宝五洲扬"。莫高窟是活着的，属于不老的生命，见证着历史，记录着历史，领略着历史的坎坷前行。它积绽了年年岁岁的风沙，撑起了日日夜夜的雨霜，汇集了辛酸、甜美、苦涩、悲愤的味道，这情感交织着、铺洒着、飞扬着，筑就了不朽的神话，形成了经典的绝美艺术。

沉思，被下山的驼队忽地打断了。我们满载兴致，昂扬期盼，迫不及待地朝月牙泉奔去。

敦，大也;煌，盛也。在敦煌之鸣沙山、莫高窟、月牙泉三重云天里，如果把这山比作密布沧桑、征程万千的老父，这窟则是他富丽堂煌、威武洒脱的娇子，而山下的月牙泉则是他小巧灵秀、疼爱有加的"掌上明珠''女儿。

月牙泉由沙山环抱，长约150米，宽50米，因水面酷似一弯新月而得名。其源头属党河，依河水的不断充盈，水清明丽，千古不涸，堪称奇迹，有"沙漠第一泉"之誉。由于地势的缘故，刮风时沙子往山上流动，泉水不会被沙子掩埋。沙拥抱着泉，泉依偎着沙，沙为泉歌唱，泉为沙泪目。莫高窟幽，身不由己，只能山、泉父女相依为命，于浩瀚沙海抒发了一首悠婉史诗。就像《月牙泉》歌中所唱:"她是天的镜子，沙漠的眼，星星沐浴的乐园"。

"晴空万里蔚蓝天，美绝人寰月牙泉。银山四面沙环抱，一池清水绿漪涟"。泉，静静地躺在山峦下，水中倒立着沙峰丘堑，映衬着天高云淡。一捧翡翠，一弯碧波，一袭清秀，与摇曳的花、草、树共舞，与岸边的楼台亭阁齐动。鸟儿盘旋，游人如织，风柔气爽，使泉儿再次罩上一层俏丽迷姿。"山以灵而故鸣，水以神而益秀"。此语着实不虚。泉的沿岸及临近洼地，生长着茂密的芦苇。芦花开了，好像团团白雪迎风飞扬，如诗如画，引人入醉。倒立的花影，正为泉儿梳妆打扮，扫荡浊物，让她一尘不染，永远神采奕奕，冰清玉洁。

此时此刻，《敦煌盛典》中那个凄美动人而又幸运感天的爱情故事，正涌上心头。阵阵神怡，阵阵怜痛，阵阵飞彩，阵阵沁香，绿珠公主与莫丁画师幻觉般的缱绻情感，历经磨难与酸楚，饱蘸万千彩虹，绘得惊世长卷。他们挣脱世俗桎梏，心系鸣沙山，牵手莫高窟，情注月牙泉。 

一曲长歌，历史新页，盛世敦煌，光耀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