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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沟街头旧事/三可


一条南北古闸河将山阳老街一分为二。当地人称闸河东边为沟东,西侧自然就叫沟西了。
据说,过去老街主要在沟西,东西向的小街仅两三米宽,青砖路面,两侧青砖黛瓦小屋。各式小门面身挨着身,脸对着脸,从西头我们没有见过的“西圈门”延伸至沟东老街余脉加起来估计也不会超过两百米,据说当年也曾风光过,但这基本是解放前的事了。
解放后政府在沟东南边不远的地方辟了新街,于是沿着新街各个单位陆续建起了房子,这条宽约10来米的泥土街面才初具规模,加之每天卖菜买菜、卖鱼买虾、买油盐酱醋的人基本集中在这条街上,当地人习惯称之为“市场上”。
期初,街边建筑主要集中在北侧,从西而东逐步伸展:茶炉、浴室、饭店、鞋店、剃头店等,林林总总基本划归服务行业。后来,小学、农具厂、供销社,中学、医院也陆续建成,这条街才真正有点集镇模样。
因是公社所在地,所以这里没有像顺河、杨桥那些逢五逢十才赶集的规矩,每天早晨基本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随着时间推移,如今这条不长的泥面大街及伫立街边的各个单位基本荡然无存,但因少时整天流连嬉戏于斯,故而昔日的光景反倒在脑海里逐步鲜活生动起来,越来越觉得有些烟火气息了。

供销社
放学后到供销社里溜达溜达几乎成了我小学一二年级时每天必修功课。
上世纪70年代初山阳供销社并不大,在市场(大街)东端的后面,就像一座完整的庄院。高高的屋基,四周房子和院外成荫的绿树环绕着这个院子,院外杂草丛生的院沟将它和其他单位分隔开,东边是中学,西侧是农具厂和小学。
据说解放前供销社所在地是一座叫潮(音)庵的庵堂,后来被汪伪军占领建起了炮楼。高耸的院门两边各有一棵大皂荚树,仿佛哨兵一般拱卫着大门,庵堂、据点,总给人有些神秘的感觉。
院里面,三进自东而西的大瓦房。两侧分别是坐西面东或坐东面西的厢房。东侧是职工宿舍,西侧为仓库。
最后一排房子肯定是职工食堂兼糕点操作间。因为每到过年前里面炸果子、炸大糕飘出的香味都会被西北风慢慢送到院东南中学的教室里,反复浸淫着我们异常饥饿且灵敏的嗅觉。
中间一排不知作什么用的,我们很少去,似乎是用来收席子的。
最熟悉的莫过于前面的一排房子了。进了院门,朝南的正面东西各有一扇大门,进了高大的房子,西侧各式新进布料和东侧的油盐酱醋味就会扑面而来,闻着这种淡淡的夹杂现代气息商品散发出的混合味道,人们似乎才能想起这里和泥泞乡野的不同。
没事就喜欢在供销社瞎转悠。拾起地上的糖纸在台阶上抹平,记得上面印着一排一模一样扎着小辫的小女孩,看到柜台里白白胖胖颐指气使(现在觉得有些片面)的销货员才能感觉到世界上原来还有比种田更舒服、更高人一等的生存方式……
常年到供销社流连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供销社里有我们喜欢的各种小人书,品种虽然有限,但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们。
我最钟爱的便是一进门就能看见的那个长条形玻璃柜里面整整齐齐平铺着的小人书了。可惜我们只能隔着玻璃看看封面过过眼瘾,一边和小伙伴们猜想着里面的内容。鲜艳的封面各种造型的人物,给了我们无尽的遐想:杨子荣、郭建光、邱少云……
在学校,谁一旦拥有了柜台里面的小人书他即可成为当天班级明星。同学们课间挤在一起,虽然有些字还不认得,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通过人物的相貌和表情也可猜个七大八的,甚至为此还争论不休,直到上课铃响老师已经迈入教室大家都没察觉。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我几次放学后早就瞄准、价格是9分钱的一本小人书,已静静的躺在柜台里好几天了。也不知费了多大力气终于和父亲要到一毛钱,赶紧冲到供销社里准备买下。
屋漏偏逢连绵雨,那个城里来的白净净女知青(销货员)正要顶着热辣辣的日头到市场西头茶炉打水,要我等她打水回来再卖书给我,她说她现在没有1分钱零钱找给我,并说可以让茶炉里找零钱的。
我急了,赶紧说:“你把书卖给我,1分钱零头我也不用你找了”。
她说“这不行,要么你去给我打瓶水,我保证把这本小人书给你留着,否则……”
万般无奈的我还是旋风似的替她跑了一回腿,才如愿以偿的买到那本心爱的小人书。
从此,路过供销社的时候再也不觉得那个白净净像墙上画里走下来的知青姐姐有多漂亮了。

农具厂
农(机)具厂应该是解放初国家将有一定手艺的人员聚集在一起制作农业生产工具成立的单位,我们当地人或许嫌多个“机”字拗口吧,干脆都称为“农具厂”。如果你非要一口一个“农机具厂”的,怕是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要犯嘀咕的:拽什么文!
农具厂全名叫山阳农机具厂。里面生产农用木制品、翻砂品、铁制品,以及后来的橡胶品。
厂子就在小学隔壁,只隔着一爿墙而已。
不知当初是怎么规划的,这个厂在学校旁对学生上课其实有很大影响的。
上课时我们常常听到东边带锯房传来开料声或者最南边临街的电锤房传来的“咚咚咚”电锤锤击的声音。这种敲击声在当时还是很震撼的,似乎教室的地都在抖动(至少当时我们还没有见过比电锤发出声音更大的声响)。就连在孩子们心目中厉害的 “二踢脚”放出来的动静也没法和他比拟。是啊,当时街上除了偶尔看回拖拉机基本上不会看到一辆汽车(早年隔着大运河县城里的汽车过不来)经过,更不会见到现在能弄出巨大动静的起重机之类的重型机械了。
电锤房临着街,透过南墙的窗户就可以看到市场上小贩的叫卖,可以看着我们小学生拎着书包急匆匆向校门口跑的身影。这个地方我们一般不去,一是里面温度太高,二是电锤开起来让人有些害怕。但却是我放学必经之地。脸贴在嵌着竖钢条的窗户上,被后面拥上来同学夹得变形,大家争着看电锤“咚咚咚咚”的击打铁砧。烧红的铁块顿时像挨打后的孩子没了脾气,随着工人的不停翻转,一截长长的圆钢很快就变得扁扁的。火花四溅,前面的人挣扎着往后退,后来的人却继续往前拥……房里的人挥汗如雨,窗外却冷风飕飕。
农具厂是个封闭单位,不像供销社、卫生院什么人都可以进去。但这难不倒我们。本来家就在镇边,太熟悉镇子地形了。从后院延伸至河边的围墙边可以蹚水溜进去,跟在不相识的工人后面也可混进去。
电锤房旁边的机床车间我们是既爱又怕。一截段了的钢锯条可磨成锋利的小刀,一只找不到螺母的螺栓可以提升木刀木枪制作档次、一根粗粗的棺材钉可以敲扁当小錾子……刨床刨出的铁皮翻卷着、幽幽的闪着刚蓝色光,一不小心脚容易被戳破。
那堆扔在东侧河边的废料却成了我们的宝库。不曾拥有的就是最好的。于是几个小伙伴就互相打气,仗着胆偷偷溜进厂里,躲在金属垃圾堆下面的河边,继续寻找废锯条、断铁丝、螺丝帽、橡皮垫……
后面的带锯房不大,但破坏力不小。有时上课时东边带锯突然启动,先是一阵“呜呜”带锯空转,接着就“刺啦刺啦”的响起来,心老是想着往外飞。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总会引起我无端的猜想,越是猜就越想亲自看一眼。终于有一天我们溜进了农具厂。工人只朝我们挥挥手,只是要我们离远点,也没有赶走我们的意思。于是我们就站在瑟瑟冷风中终于看到了那个满嘴铁牙竖着的大锯盘是如何吃掉整块木头的。
不开木料的时候带锯房还是比较安静,里面充满了各种锯屑的香味。金木的、香樟的、榆木的……
最后面的木工车间一般很安静,工人们做活的过程更文静。他们主要生产些农用木锨、镰刀把、锹把等什物,还有木桶、水量子等。常常看到他们用一个弓一样的钢丝锯“撕拉撕拉”很有节奏的锯出圆弧型的木板,所到之处只见细细的带着天然木香的锯末像细细的雪花慢慢漂落下来。
这个厂或许是我们家乡早年唯一的工厂,也是我对“工厂”这个概念最初的认知。厂里的工人我们只是在街上见过,但从没交流过。也是,当时谁会理会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呢?
但有件事情却记忆很深,或许是儿时的我对厂里工人最直接的面对吧。
上世纪70年代,不知怎的人们斗私批修积极性空前的高涨。厂里有个炊事员大约偷了个什么小物件回家。也该他倒霉,第二天被人揪着在市场上“游街”。游街的方式和别人不同,押送他的人让他系一副白围裙,挑一副空糧子(或许是想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的伙夫身份吧),沿着大街一边走口里一边喊:“哪个偷东西就像我,哪个偷东西就像我……”
我们这帮好奇的小学生也跟在他的后面,傻傻的在市场上绕了几个大圈子。

山小
山阳小学是全公社的中心小学,没有进过“村小”的学生恐怕对中心小学没什么概念。记忆中我们从没有上过复式班,“复式班”是“村小”师资生源等不足不得已采取的办法。
这种自豪感只是后来听说了不少“村小”诸如复式上课(比如同一个教室里一年级先上半节课后在一边做作业,然后二年级开始上课)的事情后才油然而生的。
学校不大,南边临街有一大豁口算是“校门”。出了校门向西是洋机店、剃头店、鞋店、饭店等服务性行业,向东则是农具厂、供销社、医院、中学等。每天早晨,以小学门口为中心,向东向西便是挨挨挤挤卖菜、卖鱼、卖虾的摊子。
外面虽然沸反盈天,但进了校门还是很安静的。
学校不大,前后只有两进。前排有4个教室,基本是刚入学的低年级学生。后面一排有5个教室,中间是教师办公室,两侧是高年级学生教室。
低年级学生和高年级学生各有各的课间玩耍领地,一般不随意“串门”,因为下课的时间远远不够啊。
刚入学,自然就在学校前排教室里坐了。这种建筑或许建在建国后不久,有点苏(苏联)式的味道,从东到西有一通长的避雨走廊,走廊顶端上方是半圆形的砖拱门。雨天课间时小学生们可以随意在四个教室门口溜达,这就比后排高年级同学优越得多。
走廊前面右侧是进“校门”后通往后排教室的通道,通道前面是一死水塘,塘很少干涸,塘里的水似乎从来都没见清澈过,更不要说看见游戏的鱼儿了,现在想来大概和最西端浴室、饭店以及塘南边剃头店、洋机店等单位常年排放污水有关吧。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我们到池塘边游戏的遐想。
塘边有一粪坑,不知为什么几乎常年干涸,这便成了我们这些小学生放学打扫卫生后倒垃圾的好地方,更成了低年级男生方便的好去处。一下课小学生们便急匆匆跑到塘边尿尿,无论是谁估计从来都没想过要避着人,这里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天然小便池。
70年代的小学课程很简单,但我们这些刚从野地里被收拢过来的孩子从没有接受过什么学前教育。特别是算术方面远远没有现在幼儿园孩子聪明,个位计数时实在算不出来时老师还允许掰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
启蒙老师是个剪着“二道毛子”(那个年代短发的通称)的中年妇女,平时笑脸不多,我们看到她甚至有些怕怕的。估计她最头疼的是为我们削铅笔了。前脚刚为我们削好铅笔,后脚就被我们写字橛折了铅芯,气得不停的揪我们的耳朵,边揪边骂:“叫你们轻点轻点,(你们)耳朵都聋啦!”
课间才是我们开心的时刻。门前的小空地及四周的几棵榆树下是我们玩弹子,格房子,放 “飞机”(纸折)的乐园。不知为什么,不知是担心飞不快还是担心飞偏航向,总之,每次扔之前总要将“飞机”的尖尖的头对着嘴哈口气才扔出去。
更让我们吃惊的是五年级同学说,现在开始学习黄帅了,他们可以给老师提意见,这个消息让我们羡慕不已,可惜一直不知黄帅是哪个班级的。总等着班主任提出这个要求,三年级快要上完了我们也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人坐在前排教室里,眼睛常常往后面瞟,瞟着瞟着不知不觉我们也坐到了后面。
四年级开始就有资格坐到后排的教室了。首先的变化是再也不会毫无顾忌的跑到前面池塘边和低年级学生一起撒尿小便。
我们的学习课目比低年底学生丰富起来了。开学后老师为我们每人发了一块 “水牌”(一种白漆刷底,红漆画好米字格的木板),我们可以上毛笔字课程了。从此每天上学用具又多了一项:用细麻线扣好拎着的墨水瓶。中午来得早,就悄没声息的为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的同学画胡子、画眼镜……
或许是孩子的天性,我们最喜爱的课程是体育美术音乐课,连毛主席都要我们做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嘛。其实,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们也不知道。
四年级开学的时候,音乐课换了一个矮矮胖胖和善的女教师,姓陈。没上课前老师安排我们把学校唯一的一架脚踏式旧风琴抬过来,调皮的同学照例乱踩乱弹一气。上课铃响后陈老师迈进了教室,笑眯眯的问大家:哪个同学歌唱得好?请他给我们唱一下。大家一条声的推荐:宗某某!陈老师微笑着,慈祥的眼光鼓励着宗同学。宗黑红的脸急得更红了,翻着白眼,跟着陈老师弹出的琴声怎么也唱不顺调:“东、东、东方红,太、太、太、太阳升……”陈老师明白了,宗是个结巴,脸顿时冷了下来,她没有责骂我们,从此她再也没有让宗同学领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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