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节令都有我的爱与哀愁（冬季篇）

·朱志宏

1. 立冬

初冬和深秋有什么不一样

只要停下脚步

只要抬头仔细看

每天树叶的颜色都不一样

每天来的云也不一样

小松鼠和乌鸦

在树梢上隐没的方式更加不一样

回到房间，脱去外衣

只是随手掸了一下

阳光落地的声音

在重量上，在质感上

跟刚刚明媚地扫过心里的声音

已然明显地不一样

2. 小雪

立冬那天

我就为一场雪而等待了

什么时候来

都不要紧，我都欢喜

最好冷不丁地

最好来势汹汹地

但是这一场幸福的雪啊

愣是把自己熬得

从小雪变成了大雪

我还是没望见

你在路上气喘吁吁的样子

你站上枝头抖抖索索的样子

你落在我手里一会儿就化了的样子

3. 大雪

下雪了，白茫茫一片

真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隔几天，下场雪

成了伊犁州新源县气候的常态

出租车司机说

以前才冷，-30°

这两三年已经有些变暖了

新疆的孩子们喜欢下雪

他们一整班也没几个戴眼镜的

下课就冲进雪地里撒欢儿

我也不讨厌雪

尽管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地滑

雪下透了，便迎来极致的天晴

心情自然跟着也好起来

看到远处的天山

又盖上了厚厚的棉被

路边的树枝粘着晶莹的残雪

衬着湛蓝的天空，显得非常写意

通往村里的小路

一道道车辙，一行行脚印

交错着向前延伸

牧羊人没有忘记按时出门

羊群在路边温顺地列队走过

这时候，我停下来

站在一小块雪地和大片的阳光下

像一支狗尾草一样

在风中向着故乡的方向，轻轻地摇了摇

4. 冬至

跟往年一样

生活没有停止磨砺

只不过这一年

我变得更加能够忍受

白菜素馅的饺子

今日冬至，得过且过了

对黄永玉的调侃，我会心一笑

“世界长大了，

我他妈也老了。”

小小的寂寞，只一夜

便在脸颊留下白色的结晶

就像黑菜在冬天的早晨挂上白霜

不管多么寒风彻骨

总能看到一支送别的队伍

移步黎明前的小街

一阵鼓号喧嚣，一阵泪雨滂沱

我从旧岁的梦中醒来

唏嘘两鬓新添的白发

虽然有水的地方

就会有肆意的结冰

但耐心地等正午的阳光

一整个世界便又纳入温暖的怀中

我乃一介晚生

并不在异乡独自饮酒

想着陈琳醉卧东汉

姜夔留在了南宋

我且学一回洒脱多情的古人

凭栏四望

草木都平起平坐

没有一朵花嫌自己开得丑陋

还有那些民间遍地流传的美好与痛楚

一如大雪暖着小雪

那些诗词中想戒又戒不掉的悲伤

一如轻声呜咽的晚风拂过人到中年的耳畔

是啊，人到中年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

我不打算再欠谁的

自己的也不欠

做一个了无牵挂的人

对平凡和朴素，不分青红皂白地爱

在别人活得惊心动魄的地方

活得若无其事一些

试图通过气息灵动的文字

给一段段黯然消逝的过往

做人工呼吸

如果恰巧能够唤起它们的温度和心跳

列位，恭祝万事顺遂

容我偏安，我就搂着和衣而眠了

5. 小寒

让珠帘虚掩着，让雪打进来

这样的夜晚，让四肢冰凉

然后饮酒，然后感受真正的冬天

我们逃离苦难

我们为美而想

让水仙的心情坚贞地孕着

让一张黑胶片温暖地唱着

我们不需要再隐忍

让我们在这样一个雪天一起饮酒

曾经黯淡的容颜

渐渐被酒映照

被上升的血贯通

我们仅剩的智慧在沉香中浮起

语言，开始像雪一样洁白地落下来

一杯酒，拨动火焰的内心

是春天的花瓣酝酿了她的气质

她冰清玉洁的身姿

在一首古典的词里，独自含羞

我们在一个雪天饮酒

我们模仿站在唐诗船头的李白，说

将进酒，杯莫停

然后在冬夜扬长而去

像诗歌中的马，一路踏雪无痕

6. 大寒

数九到了尾声

大寒将尽

我们已然忘了那场大雪

就像那场大雪将自己化得踪影全无

冬天如果就这么匆忙地结束

我是有些遗憾的

我不能因为心里的冷

就诅咒落满一身的无辜的雪

雪落下

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落下

不知道落下了多少层洁白

在我的掌心融化

一朵，另一朵，消失得真快

真是疯狂而灿烂的一生

铁青的湖面，在最初的一缕春风里

不再封闭

我在湖畔走来走去

像一只乌鸫寻找着什么

年幼的香樟树起舞

试探春雨的手，兴奋莫名

我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伫足湖栏

他们试图目睹锦鲤吐露一些春天的消息

一个人，好好活着多么不易

我需要做一个深情且善良的人

才值得与美好共处

我曾在冬天最冷的时候眺望过春

白雪落在红墙绿瓦上

蓦然听到一声，官人

一时周身梅情氤氲

———————————————

作者简介：

朱志宏，男，52岁，宝应县安宜高级中学政治教师。在“中国诗歌网”发表180余首诗作，在《扬州晚报》亦有数篇诗歌、杂文发表。

最近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