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刘堡，童年的生活依旧离不开运河。我来到了古镇氾水。氾水因水而生，傍水而建，在那儿,我度过了童年和整个青春少年时光，直至成年后方才离开。
关于古镇的记忆亲切而悠长，宛如一幅值得珍藏的画卷，虚实、明暗、浓淡、动静皆相宜的结合在一起，隔了许久，打开欣赏，画面里依稀看到自己想要追溯的时光，运河则一直浪漫地贯穿其中，如同老祖母的目光，那样慈爱温和地追随着我。
属于氾水的孩子，谁不曾在运河人家的古巷里穿梭流连过？巷子瘦瘦窄窄，悠悠长长，孩子们嬉戏的笑声穿透了斑驳的墙面，那充满历史感的布满青苔的一砖一瓦不经意间便长满了生动的故事，以至于很多年后，我再走进氾水老法庭的院子里，还能依稀看见少年的我，正盈盈地望着现在的自己。一些古老的建筑总是承载着很多人的记忆，被毁坏的古意让人们不断失去曾经的家园。在我居住过的氾水乡政府旧址上，取面代之的是新的现代民居，毗邻于老街老巷，显得有些荒唐突兀。每次看见，心底都有些怅然，老政府的石板路、木雕花、后院阁楼，我怀念的一切仿佛一夜之间没了踪影，是她阻碍了古镇现代文明的发展么？
一直以为氾水的民居古巷是有特色的，等到长大些，读了《雨巷》，固执地认为古镇小巷里一定会走出亭亭的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比江南姑娘更具美的风情，果真，小镇的姑娘出落得齐整水灵，大约也全是得了运河水的滋养吧！
当老师要求吟诵“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诗句时，我常一个人坐在运河边，独自面对黄昏的夕阳，因为年轻，心中丝毫没有夕阳西下的伤时之意，涌现的倒是“长河落日圆”的壮阔豪情。我的记忆里，运河的水大多时候安静，具有包容万物的镇定自若，即使有风掠过、有船驶过，激起的浪花也是从容不迫的。那时大约还不懂上善若水的句子，只痴痴地看着夕阳的余晖随波荡漾着，太阳褪去耀眼的光芒，但依旧壮美，河水有了光的映照，妖娆万分。有时周末，我跟朋友在运河畔的小树林里来回漫步，聊聊诗和远方，或者坐在河畔边的石块上，谈论喜欢的男生。在青春里，平淡的日子也一样的熠熠生辉。多年后，我曾回去寻找过那片树林，稀疏地还在，但看不见有人踏过的足迹，树林显得寥落而冷清，记忆中的浪漫诗意荡然无存，便明白原来有些记忆并不可寻。
有人见过用芦苇编织帘子吗？这么多年之后，我还可以清晰地忆起编织芦苇帘的场景。就在运河边上，堆放着好多芦柴垛，聚集着能干的女人，场面好不热闹，女人们娴熟地织帘子，唠家常，孩子们则像过节一样的兴奋，来回奔跑。运河边的生活满是人间烟火的味道，朴实琐碎、亲切温馨。后来，读到孙犁的《白洋淀纪事》中那句“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苇子？不知道。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有灵魂有美感的句子，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我们的家乡不知有多少苇地，有多少勤劳的女人，编织了多少芦苇帘子、芦苇席子。如今，再也不见那样的场景，芦花倒还经常可见，唯对芦花空忆昔，有些热闹的场景就这样湮没于时光之中，永不复见。
一度跟同事聊起电视片《运河人家》的构思，有些事未能去做，想的时候已是热血澎湃，若我依然可以带着纸笔，走进许多平凡的故事，记录点滴，感动自己，感动别人，如此，我的生活会不一样吧。
二0一六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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