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轶事〔5〕打谷场

郑庄轶事5

文‖曹芸

打谷场

打谷场顾名思义应该是打谷子收粮食用的地方。很早以前一家一户种地收粮食是不需要那么大的打谷场的，地也不多，收点粮食屋前门口就够用。除非你家地很多才需要专门辟出一块地方作为打谷场。个人认为现代的打谷场应该是人民公社大集体的产物。

郑庄曾经有过两个打谷场，一个就是前面说过的节制闸北面坡开过批斗大会的场地，还有一个在我们队的西北角，紧邻同心河。大集体的时候，那是一个功能齐全的打谷场。那里有生产队的队部，从南到北一溜五六间房屋，里面存放着集体的大型农具。 北面有四五间牛棚，那是牛休息的地方。牛棚后面有几个特别大的水洼塘，那是牛汪，牛的专属领地。夏天，劳累了一天的耕牛就在那里休息，在泥坑里打几个滚，水牛就变成泥牛了。牛全身都被泥包裹着，只有乌溜溜的牛眼睛在转动。既驱赶了牛虻和蚊虫，又降温避暑。牛汪是牛的福地，鸡啊，鸭啊，猫啊，狗啊都不敢轻易涉足，因为那里经常有同类遭殃，死于非命。孩子们更是对它敬而远之，大家都知道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小命不保。打谷场的东面还有五六间石块砌成猪圈，里面养着老母猪和猪仔。

我们队的这个打谷场用处可多啦！

春天来了，队里安排割草的割草，罱河泥的罱河泥。到了傍晚，打谷场就热闹起来，特别是割草的回来了，孩子们提着篮子等候着。大人们忙着卸草，嫩绿的青草散发着特有的香味，野蒿子的清香混合着野芹菜浓郁的香味 扑面而来。青草一卸到场头，孩子们一拥而上，你抢我夺把野蒿子野芹菜往篮子里装，有时候还“大打出手”，那时候物资匮乏啊，野芹菜野蒿子也是“美味”啊，能不抢嘛。

们一般不屑于参加他们的争夺战，们知道后面还有好多载着青草的船就要靠岸，野蒿子野芹菜多的是，不急在一时。（说心里话，那个时候们抢不过他们。）青草很快堆满了场头，又很快被乡民们送到田边沤肥的大方塘里。罱河泥的也颇有收获，在船的夹仓里总有几尾鱼在跳动，间或还有螃蟹河蚌之类的。罱河泥家的孩子两眼放光，喜形于色地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鱼虾，得意洋洋向家跑去。其余的孩子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目光紧紧追随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不多久，鱼的淳香，野蒿子的清香，野芹菜的郁香就在村子里弥漫开来。

初夏，麦子成熟了。收割后的麦子铺满了场地，老牛拖着石碾子不停地转着圈圈  。麦粒碾下后，村民们再用叉子把麦秸秆叉到场边堆好，接着又碾第二批。这样收麦子效率太低工作量大。有一年就遇到雨天了，收割下来的麦子堆在场头，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麦子发芽而无计可施。后来有了脱粒机，收麦子就省时省力多了。因为麦子比较难存放，收割的时候还是要争分夺秒的。

队长这个时候总是统筹兼顾，割麦，脱粒，堆草要安排有序，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麦子收割完毕。收割麦子的时候人们都是连轴转的，白天收割，晚上脱粒。晚上脱粒男女老少齐上阵，热火朝天抢收麦。脱粒机前是膀大腰圆的小青年，既要有力气人还要灵活，他们负责把麦子送进脱粒机口。那个脱粒机张着大口，快速地吞着麦秸秆，又飞快地吐出去。后面源源不断的麦子被送到脱粒机旁，小伙子们快速稳当地把麦子推进机口。吐出去的麦粒很快被人运走，麦秸秆也被拖到一边。机器的轰鸣声，人们的催促声响彻打谷场。第二天，打谷场上就晒满了麦子。满场的麦子静静地躺在打谷场的怀抱里，尽情享受阳光的抚慰，等待着人们把它们送往安全的住所。

农忙时的打谷场是紧张热闹的 ，农闲时的打谷场同样令人期待。由于我们队的打谷场场地比较大，就经常作为会场开会，但人们更喜欢的是晚上用来放电影。在没有电的日子里，能在家门口看上一场电影那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啊！听说要来放电影，我们都要兴奋好多天的，大人们也高兴，可我觉得姑娘小伙子更开心，他们整天都乐呵呵的，每个人的眼神都和以往不一样，透着期盼透着神秘。白色的幕布竖起来了，放映机架起来了，高板凳矮板凳排起来了，呼朋唤友的声音响起来了，打谷场热闹起来了。最开心的就数我们孩子们，看着电影吃着自备的零食。（蚕豆，黄豆，瓜之类）大哥哥大姐姐们是不屑于和我们这些小屁孩一起看电影的，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说着什么，神神秘秘。电影过半换片子了，扭头看看，大哥哥大姐姐们不见了，心里揣度，他们不看电影干嘛去了？待到电影结束，他们又回来了，只听见吃吃的笑。

冬天的打谷场别有一番趣味。打谷场上堆了很多的草堆，有麦秸秆堆，有稻草堆，还有蒿草堆。高高矮矮错落有致，远看像连绵起伏的山峰，那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地方。 傍晚的时候，邀约三五个小伙伴到打谷场捉迷藏是非常快乐的一件事。草堆多便于藏身，令你想不到的是，好多草堆被我们钻通了，成了一个个隐蔽的地道。捉迷藏发生过两次有趣的事情。一次，我们玩到结束的时候，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小宝不见了。我们先是一个草堆一个草堆地找，没有。接着，我们一个草堆一个草堆围着喊，还是没有。后来惊动了大人，大家一起来找，就差要拆掉草堆了。一个大人建议到草堆顶上看看，结果是小宝在上面睡着了，让大家虚惊一场。平时捉迷藏我这个胆小鬼就躲在草堆边上，每次别人都能很快找到我。有一次我就想躲得隐蔽点，就钻进草堆肚里去了。那个草堆肚里黑洞洞的，好像还不止一条通道，我在里面迷路了，出不来。我吓得要死，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里面了，急得就要哭了。这时候我的身后有一只手摸了过来，我惊恐得大叫“鬼！鬼！鬼！”。“是我，香。”香拉紧我的手，牵引着我，费了半天劲我们才钻出草堆。小伙伴们看着我吓得半死的样子，开心地笑了，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从那以后，捉迷藏我再也不钻草堆了。

分田到户后，打谷场见证了人情冷暖。人们为了争得一块晒粮食的场地，大打出手有过；为了争取时间把粮食收上来，团结互助有过。 

随着农业机械化及其自动化程度提高，打谷场渐渐地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电视的普及，人们再也不用看露天电影了。打谷场上再也看不到人们忙碌的身影，再也听不到机器的轰鸣和孩子们的欢叫声。生产队的公房不见了，牛棚不见了，牛汪填平了，猪圈拆掉了，只留下石砌圈基。打谷场彻底地安静了。 

如今的打谷场已经被改造成良田，人们在上面种上了庄稼，打谷场又以另一种身份继续为人民服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