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青春回来了
文/蔡万破
隔着三十年光阴，回忆青春，莫如说是去安慰青春。期待中的激动、花季，没有出现。
现时的我，生活平稳，安逸。每天的生活节奏惊人的一致：做饭，上班，读书，写作，散步，睡眠。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周而复始。要说有点不同，便是周末回家，看望老母亲。
母亲八旬，仍坚持住在乡下。在一套80平米的政府安置房里，母子两人，拉拉家常，有时沉默，各忙各的。柜台上摆放着一张老人的遗像，依身份证照放大的，目光清癯，安祥地洒向我们，嘴角微微下拉，噙一丝笑意。
——假如青春回来了，那岂不是往日的生活都回来了。父亲也从阴暗潮湿的穴居归来。一家四口居住在乡下，前有绿树，后有良田，二间半草屋沐浴在阳光中，小河水整日弹着舒缓的琴音从我们的身旁乐呵呵流过。
——假如青春回来了，那岂不是又要过清贫的生活。姐姐外出捡煤，跑很远的路帮人家栽秧、收稻，割麦。父亲趁农闲过河西砍芦柴，挣点小钱，贴补家用。母亲种菜，养鸡养猪，伺弄田间地头的杂事。我在外求学，伸手要钱，对家里的事一问三不知。
——假如青春回来了，那蔡园沟岂不是回到拆迁前的秀丽，依旧楚楚伫立在大地偏僻的一隅。村庄宁静，暄闹。晚霞与炊烟萦绕，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对少年的我来说，村西的土窑，早已废弃，日深月久，披满了青苔杂树野花。相当于青山抱臂，守护着城郭。
回想青春，没有闪光的东西。苦涩是有的，学会了比较，内心有极度的自卑。从农村出去的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是赶不上城市的脚步，也适应不了霓虹和高楼大厦的俯视。所以说我的真实的青春是带些灰色的色系，明亮的东西退至一侧，有心无力。
追忆往昔，青春唯一的亮点便是年少了。可惜，没有轻狂。没有改变世界的梦想。有的只是自身处境的亟待改善，在城市落脚，有房子，有根。最大的愿望便是把亲人接到身边，一家人在城里，过几天轻松的日子。不用成天忙这忙那，一家人分散在几个地方，见个面，吃顿饭也难。
假如以前的青春算小打小闹，那么从17岁开始，可正式读入我的青春开场。我的青春便是在校园里度过的，一度就是四年。在盐城的一个郊区，与草木一起，与老师同学一起，与书本一起，平平淡淡的送走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其中有思考，有迷惘，有憧憬，有放飞。沉默主宰了辰光，大概跟我的性格有关，显得有点沉闷。喜欢与一两个要好的同学，在黄昏时分，在周末，跑到田野里去玩。有时沿着一条河流，一走就是半天，也不知倦怠。那时隐隐有一个念头：我与草木亲，与人类远。不知人类何时才能进化到自然，成为自然的一部份？
要说青春，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到，就是喜欢与爱情的萌芽。我是一个情感相对淡薄的人，不轻易喜欢别人。当然也不招人喜欢。就是喜欢上了某个女孩，也不敢表白，只在心里默默地惦念。许是骨子里的自卑清高和胆怯使然吧。天性敏感，对身边的事物，对别人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都有细腻的过敏反应。总归不是单相思，对某个女生的情感远没到那种要死要活的地步。一切在青春的外衣的遮掩下悄无声息的进行，不伤人，伤己，无社会危害。
青春于我是朦胧的，暧昧的，飘着丝丝小雨。如果说青春是一座树林，那我就是枝头啼唱的小鸟。不是夜莺，是麻雀。叫声单调，求偶的鸣叫也不动情，不能吸引林中的有着高贵血统的鸟。一个人孤独，寂寞，自得其乐。——是青春的写照。
谁的青春不飞扬？谁的青春不散场！
性格里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颓废，忧郁，惆怅，万事总往悲观的方向瞭望。学校生活结束，回到县城一个小事业单位上班。结实了一些写诗的朋友，那一段时光，浪漫而又困顿。没地方住，没地方吃饭。后来找食堂代伙，住到我堂哥家，生活才有了一些起色。青春就是飘荡，就是无所事事，精力旺盛，到处徜徉，到有花有草的公园，发点感慨。到运河堤上，望着船队和白亮的流水发呆。倚着桥栏杆，远眺，仿佛流水可以捎去我的青春，让我的青春在远方有用武之地，在陌生的人群中开出鲜艳的花来。
多年的生活阅历表明，青春就是一种心态，一种积极的昂扬的面对生活的心态。或者说自我燃烧生命的一种姿态。偶尔消沉不影响主旋律。青春是有限的，人的生命同样是有限的，青春就像一张加油卡，一滴高浓缩的蜂蜜。它本身是弱小的，迷茫的，但一旦注入到往后的生命中，它融化开，它发力，它成为催化剂，成为你的一个信念，不死之源头。从这个角度看，没有青春是不行的，至少你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青春是冲锋号，青春是一支湿漉漉的赞歌！
假如我的青春回来了，真的，不用假如，我的青春一直在，我的亲人一直在。他们和青春一左一右陪伴着我，给我勇气，给我风景，给我好好生活下去的大海和柴米油盐。
遥远的青春，眼前的青春，一实一虚，重叠在我的世界里。
在白天被熏风温和地轻柔地吹拂着，在夜晚则撒满宁静的白色的月光。
我的青春不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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