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原创】老房子/晓晴

文/晓晴

老房子

老房子已经很老了，东西山墙爬满了爬山虎，屋顶一下雨就滴水，大门上暗红色的油漆早已褪色、翘皮、剥落，台阶上的青苔一到春天就顽强地生长着蔓延着。

老房子的确很老了，刚买回来的时候，它已经经历了好几个老主人，那时的它还有点儿亮点，高大、宽敞，那时的我工作才两年多，手头有了一点积蓄，也就一万多，不知怎么了想买房子的念头像春天发芽的小草疯狂地生长，怎么也抑制不住。

于是，下了班就出去到处找中介，中介很多，房子很贵，越找越泄气，终于有一家中介没有嫌弃我的囊中羞涩，她很真诚地说：有一处房子特别适合你，是一位刚退休的老教师，她的房子想卖了换大房子，更重要的是她的女儿在城建局工作，认识房管局的人，可以帮我做贷款，现在买房子做贷款很平常的事情，那时候买房子根本没有贷款的说法，或许有我也不知道，我心动了，直接就去看了房子，房子有些老，但还宽敞、亮堂，勉强说是两层，底下特别高大，上面看样子是后加的提尖也就是隔热层，那时的我根本不懂什么隔热层，隔热层的高度在房产证上是没有面积的，因为达不到高度，多年前的我看了房子再看见刚退休的老教师温和善良和蔼亲切的面孔好像有魔力，一下子就决定了：买。

回家后，动起了“歪”脑筋，中介费这么贵，于是，我一个人来到了刚刚返回的地方，敲门，门开了，老教师正在一个人吃午饭，桌上是十分简单的两三样素菜，我的样子，那时的我一定是急切地让老教师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打了个电话，她的女儿没有几分钟就赶来了，那是一个比我略大但十分洋气的漂亮的女人，高跟鞋的细跟走在水泥路上的哒哒哒有节奏的声音都显得十分好听，她的女儿说话的声音却十分干脆，先是说了一通房子的优点，有多少人想买，接着说了一通自己认识多少熟人，一番交谈，我的心里晕乎乎地，仿佛房子已经是自己的了，我想也没想转身就去银行取出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一万多，下午又借了几千凑成两万给了老教师，合同是她漂亮女儿早就准备好的，我记得自己很高兴地签了字，合同有两三页，我也没细看，交了定金，还要凑一部分，就等漂亮女儿帮我做贷款了，我按照心里的估计和亲戚朋友们借了钱又凑了三万，每天焦急地等着漂亮女儿帮我贷款的消息，实在急了，就去找老教师，总是女儿忙着呢，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老教师的漂亮女儿来看妈妈了，当我说出来意的时候，漂亮女儿一脸的不耐烦，她将我带到了住房公积金大楼的大厅，给我几张表格扔下我就说有事先走了，我一脸茫然，只好询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很耐心地给我解释了贷款的流程，二手房要先过户再贷款，我懵了，先过户，钱没有交齐老教师会同意过户？没过户就没法贷款，没法贷款我的钱就不够，不够就没法过户，绕来绕去，我彻底懵了，没有办法，只好去找老教师，解释了贷款条件，老教师当然一口拒绝，一手交钱一手交房而且可怕地是合同上清清楚楚写着一个月内交清剩余房款，谁违约要付违约金两万。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贷不了款怎么办？合同也签了，一个人在宿舍欲哭无泪，想起自己的两万块钱眼泪簌簌往下流，却又满世界不知道找谁商量，准婆婆来看我，一肚子的委屈终于仍不住倒了出来，准婆婆现在早就是我的婆婆了却非常镇定，说:“孩子，别哭，我和你去找中介。”

到了中介，中介当然知道我背后的小把戏了，冷漠的态度让我几次下不了台，婆婆好说歹说中介答应帮忙，不过条件是中介费双方都由我付，对方是肯定不愿意付的，老教师终于被请到了中介，中介出面做了贷款，我们重新签了合同，交了委屈的双份中介费，繁杂了手续反而让我安心了，我的钱没有打水漂，我拿到了我的房子。

交钥匙那天，我又大哭了一场，站在大门口，看见老教师和她的漂亮女儿将家里的东西搬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我的耳旁还停留着漂亮女儿甜蜜蜜的声音：房子里的一切都给你，我们什么也不带走，我家那台进口空调就值几千块。婆婆却笑着说：“哭什么，买房子是高兴的事情，我们买的是房子，不是里面的东西，那些用旧的东西送我们我们也不要，什么进口空调都用破了用旧了，有钱咱们买更好的！”我像孩子似的竟破涕为笑！

房子属于我了，接下来因为房子我并没有省心，老教师卖了房子，当我再找她过户土地证的时候，老教师立刻翻脸了，说房子卖亏了，卖得太亏了，你看现在的房子涨得多厉害，我无语，看见房子一点儿好心情都没有，仿佛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老教师和她的漂亮女儿嘲弄的样子，我实在无心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房子就这样空着，后来断断续续出租了，出租的租户有好说话的也有难说话的，今天这个坏了明天那个坏了要修要补，我是不胜其烦，索性也不想出租了，心里舍不得自己买来的房子，虽然一波三折费了很多神，终于还是决定卖了。

卖房子要两证齐全，土地证一直攥在老教师手里，几次三番找她，总是话不投机，不欢而散，后来老教师据说去了扬州，在那里找了一个新老伴，我们就更加联系不上了。

事情一直就这样拖着，我的儿子一晃都十几岁了，我们也重新买了房子，住进了小区，老房子就这样要么空着，要么断断续续出租着。

几年前的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要到了老教师的新的电话，我给她打了电话，答应只要她同意过户土地证一切好商量，老教师也同意了，我们约好到土地局一手交钱一手交土地证，终于，在土地局我见到了老教师，一如当年，结果还是没有谈拢，老教师转身便走，我多年的委屈突然爆发，一把抓住老教师的衣服，很用力地拽着，我们终于斯文扫地地扭打了起来，一会儿我们都被带到了派出所，调解的结果是我出两千块，老教师配合过户，我们都签了字，回家。

第二天，我在土地局等老教师，直到下班没有她的人影，我到派出所，派出所给了我一份文件说我可以起诉，为了土地证我打了一场官司，老教师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法院直接强制执行，我的土地证拿到了手，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再次去看我的房子，房子越发老旧了，我决定，卖了，老房子无语我也无语，不久，房子卖了，当签合同的时候，我仿佛再次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幼稚单纯青涩的样子，而今天买我的房子的却不是当年的自己，对方很细致地提出了所有关于房子的问题：房子里的空调家具，房产证，土地证，定金，贷款。

老房子又要换主人了，自己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几次三番去转转，看见老房子装修了，好像自己的一件心爱的宝贝，虽然有些挫折，如今要属于别人了心里还是酸酸的。

终于，老房子装修好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曾经的那么老那么旧的房子，气派的大门，琉璃瓦屋顶，阳光房，上下两层洋房，典雅的壁纸糊满了所有墙壁，再也看不见斑驳的肮脏的墙壁，光洁的地砖再也看不见碧绿的青苔，东西山墙的爬山虎没有了取代它的是满墙的墙砖，一切那么豪华气派！

老房子没有了，它只在我的心里成为一个过去了。

主编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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