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记忆】洗被单/扈俊红

文/扈俊红

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在炎热的夏天，我们农村人有个惯常的活儿，那就是拆洗被褥。一方面，夏天气温高，洗了，干的快；另一方面，就是那些被单在天凉快的时候，还可以盖一盖。

那时候，多数人家都是一个人一年到头就是那一床棉被，被里、褥里差不多都是白粗布的，极不耐脏。村里人在土里跑、泥里蹬的，一年下来，特别是男孩子的，白色的被里，尤其是被头被蹭得几乎黑得起油亮了。          

那用什么去污呢？条件好的，会用肥皂、洗衣粉；差的，有直接用吃的碱面，可碱面太伤东西，投洗不净，那被里就变糟了，一抻就破……

人们还真有的是办法，我奶奶，就常用草木灰淋的水洗东西。那时候，奶奶在洗衣盆上铺上块席子，把积攒多日的灰放在席子上，用水勺舀着水，一点点往灰上倒，那水慢慢渗过灰，淋到盆里，就用这水洗。那时候只觉得那水黄乎乎的，怎么会把白单子洗干净呢？

可是就是这么神奇。奶奶把要洗的东西放进草木灰水里，先泡上个数钟头，再用搓衣板搓，再投洗两遍，那水变清亮了，被单子也白白的了，可干净了！

我姥姥家是用一种自造的东西洗，什么呀？猪胰子。

姥爷从村里集上的肉摊儿那买回猪的胰脏来，猪最好是当天杀的，胰脏也新鲜。回家赶紧把外边的那点油膜去掉，抽出胰脏里边的筋儿，然后泡在水里，反复冲洗，去去血色。接着用刀切碎了，又用个棒槌地用力捶打，直到猪胰子变成粘乎乎的一团。姥爷说，捶打的工夫越长，做成的胰子就越好使。把它放进盆里，倒上筛过几遍的草木灰，倒上些碱面沏成的水，拿一个小木棍沿一个方向用力搅，直到那东西越来越粘，搅不动了。姥爷就下手搲下一小块儿，用手去抟，抟成一个一个核桃大小的球儿，晾干，就可以用了。这东西，黄乎乎、灰乎乎的，还有股怪味，不像个好东西。我姥姥说，这东西去油污、去汗印等磕碜东西还是很快的，用过好多年了。洗手还挺光滑呢，冬天还不裂手。可我对这个猪胰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老辈人就用一辈一辈流传下来的方法解决了去污的问题，生活真的教会人们很多！

搓洗被单褥单要投洗好几遍，才能涮干净，很费水的，人们就到村南的大坑边去洗。

多数是利用中午歇晌的时候去，用小推车推着大盆、小盆、小板凳、木制的搓衣扳，小桶、要洗的东西，满满一车，叮哩咣当地就出发了。大热天，鼓捣点水儿玩，是很凉快、很舒服的，借着帮娘干活，每次我都会跟着去。

洗被单的多数都是年纪轻些的婶子大娘，聚在树凉底下，一边儿嚯嚯嚯地搓洗着，一边儿唠嗑，让原本很累的活儿也轻松了些。

可洗这些仍旧是个累活儿，身子往前倾着，把单子团一团，双手用力摁住，来回搓动，稍不注意，手就会直接搓到洗衣板上。那手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发白，发皱了，肉皮都有点糟了，一蹭就破了，会流出血来。这时再被洗东西的水一蜇，手是很疼的。肩膀手臂用力时间长了，酸疼酸疼的；腰也因为老是一个姿势问前倾着，变得麻木了，几乎直不起来。

我们小孩子们就尽力帮大人们干点活儿。用桶一趟一趟地给大人们提水，倒脏水。脏水是不能再倒回大坑里去的，大坑里的水有时要饮牲口。没人会为省走几步道，脏了一坑水的。

我们个儿小，桶大，装满水，歪歪趔趔地走，弄得鞋也湿了，衣服上也溅上了许多水，可一个个都很开心。

我还爱干个活儿，在两棵树之间栓上绳子，把娘漂洗好的单子晾晒起来。那单子洗得干干净净的了，被平展展地挂着，那被面是色彩鲜艳的花色，还带着洗衣粉的香味呢。我坐在被单子后面，阴光透过单子照在脸上，暖暖的，闭上眼睛，轻嗅着香气，仿佛置身于花海中，还能听到被吸引来的蜜蜂嗡嗡嗡的鸣叫呢。

转眼之间，四十多年过去了，人们盖的被子已有了色彩斑斓的被罩，不用年年拆洗被子了。那应时的薄厚棉被，随时换。那洗涤用品也是种类繁多，挑着样儿的用。那些大件东西交给全自动洗衣机，你就该干嘛干嘛去，不耽误！那带烘干的，时间到了，东西洗干净了，也烘干了，不用看天气了。真是省时省力又方便，再也不用吭哧吭哧地费劲洗了。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变化真大呀。我真为生活在这个时代而感到幸福和自豪。

主编会客厅

千年运河一直奔腾着她青春活力的浪花，《运河儿女》是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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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天记忆】洗被单（作者：扈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