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志红
我的中秋
一直认为我和中秋的关系近,我出生于八月十六凌晨。那时生产队按人头分粮食,截止到八月十五。母亲说,天一亮赶紧去报户口,就说我是昨晚出生的,毕竟那时孩子的出生不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所以,尽管严格说我不是八月十五出生的,仍然分了好几百斤粮食。姥姥高兴地说:“这闺女来得是时候,就叫好吧。”所以,我小名“小好”,即使年过半百也会叫“小好”。
小时候,觉得自己的生日与众不同,紧挨着中秋呢。待到长大成人,能帮家里干活了,才发现我的生日挨着多么忙碌的日子!八月十五月圆人圆,“地里生明月,农人共此时”八月十五正是花生、玉米成熟的时节,趁着天儿好,赶紧把花生玉米收回家,晒干。那时农业机械化程度低,收花生、玉米都是人工操作,费时费力,还是要“争秋夺麦”的。
八月十五前后的一大段日子,都是一大早晨带着干粮和水到地里,中午在田间地头团坐着吃点东西,一干就是一整天。后来条件稍好,带上几个硬硬的月饼,几个大梨,足够我们干着活儿美滋滋地想着美味了。我的生日基本都是在地里过的,面条都没机会吃,更别说什么生日蛋糕了。但是,谁也不会忘记我的生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每个我生日的夜晚,圆圆的月亮从地里跟着土头土脸的我们赶回家,家人们都会说一句“今天是小好的生日呢。”而我就望着天上的明月,认为每个八月十五和我最亲,是我的中秋,尽管没有丝毫的仪式感。
印象最深的是,终于又一个生日带着圆月从花生地里回到家,我脱下满身土的衣服,把鞋子里的土倒出来,把头发散开,忽然感慨:今晚我洗了头,洗了衣服,明天一早就又去地里,然后又满身土回来,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好几天。不洗,怎样躺床上睡觉?洗了,明天依然浑身是土。然后,看着院子里成堆的带皮的玉米,我知道,接下来每一个日子都要把玉米皮剥下来,然后把玉米一桶桶提到房顶上去晒干。收花生的活儿只是到处是土,我还能做。可是,每年收玉米我都特别胆小,刨玉米我刨不动,掰玉米我怕玉米上的大虫子,回到家剥玉米皮,有时大虫子会不知不觉爬到身上,几乎要吓死我。可是,一家老小都忙着,我又不能闲着。
于是,我下定决心:好好学习,考上学,不再种地!
心里满载不再种地的伟大心愿,如同姚明当初只为有一双合适的球鞋穿就努力打球一样,我没有什么高尚的目的和情操,只知道不努力学习,就要过重复着满身是土的生活。我从班里的中间生,一下子跨越到了前几名,然后如愿所偿,并且把努力学习的惯性一直坚持了下来。
待我终于能够在每一个月圆之夜有仪式感的过中秋节和生日后,却发现农业的机械化再也不需要抢秋夺麦了,甚至玉米不需要回家就被回收换钱,我的左邻右舍再也不会灰头土脸了,每晚都会在村里的小广场跳舞。天上的明月见证了时代的变迁,看到了越来越富裕的农村,也把银辉洒向每一个洁净美丽的乡村。
而渐老的仍叫“小好”的我,也真正地过上了“中秋节快乐,生日快乐”的生活。刨花生、剥玉米皮的日子虽然一去不返,但因为有了那些“带土”的日子,我的中秋、我的生日才更有意义,我的人生才更为丰满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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