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天一来，我心里总是蠢蠢欲动，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是等整个春天都过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觉得有点儿失落，好像错过了什么。
——王彩玲 《立春》
片中有句台词“我一看到有人提着包离开这座城市，别管他去哪里，我都很羡慕”。上世纪八十年代包头的一个小县城里，生活着一群心怀梦想的文艺青年，他们接触到歌剧、芭蕾、油画这些高逼格的艺术形式，想去看世界却受困于小城，内心无垠的向往与有限的生活空间不可回避地有了冲突，他们是小城里的另类，普通群众眼中的怪胎。
钢铁厂行车工周瑜在广播里听到一段歌剧迷上了演唱者，开始自己的歌剧学习。外表豪放的他看起来是个文艺青年，实际上为梦想付出的精力纯粹是一时冲动，他对歌剧老师的追求也是点到为止的那种，碰壁就缩回，权当是一场文艺梦，梦完该干嘛干嘛，这一段经历不过是他酒桌上吹嘘自己曾经高雅过的谈资。
钢铁厂的炉前工黄四宝喜欢绘画，并未经过专业的培训，但勇于报考，屡败屡战。在众人的不理解中，他像个孤勇的壮士，充满了悲剧色彩，但他遇见了知音歌剧老师。他以为所有的寂寞终于拥有了聆听者，却不曾想老师索取的不止是心灵共鸣，还有爱情。黄四宝落荒而逃，投身于经济市场，与文艺再无交集。
县城里的舞蹈老师胡金泉跳了十几年的芭蕾，洁身自好，发自内心的迷恋舞蹈，这样的他成了小城人们心中的一根刺，是小城人眼中的“二胰子”。他与歌剧老师都是小城的名人，他想着能够相拥着取暖，但老师仍然对生活充满了信心拒绝了他假结婚的要求。于是，他用了极端的手法假意去侵犯他的学生，让自己进了监狱，他说他终于把人们心中的那根刺拔了。
小姑娘高贝贝找到歌剧老师，声称自己是癌症病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参加全国歌手大赛。彼时已在文艺世界里四处碰壁的老师，仍然对小姑娘伸出了援助的手。当高贝贝终于站到领奖台上，骗局也就此被公开，老师带着受伤的心逃离了这个成功登顶的追梦者。高贝贝说在这个社会想要出人头地就需要耍一些手腕，不然根本没有机会。
与上述四位文艺青年都有交集的歌剧老师叫王彩玲，她梦想着到北京歌剧院去唱，到维也纳去唱，她为此不断的努力并坚持，不管一路上有着怎样的羁绊。她对周瑜说“宁吃鲜桃一个，也不要烂杏一筐”，拒绝了周瑜的追求；她对黄四宝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深的感情只能是爱情”，她被拒绝了；她对胡金泉说“我一个女人家，我还要结婚成家的呢”，她拒绝了胡金泉；她对高贝贝说“春天来的时候，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但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总觉得自己错过了点什么”，她被高贝贝利用了。
王彩玲说“住在这种小地方，一个人懂六国语言，就跟六指儿一样是个累赘”。因为歌剧，她拥有了一颗高贵的心，曲高和寡，她觉得自己留在小城是暴殄天物。然而怀才未必能遇，她的勇敢与坚持并未带领她追上自己的梦想，她的一切努力在善于推销包装的高贝贝面前显得那么可怜，那也是她从梦中惊醒的转折，她开始美容开始相亲，试着与生活握手言和。影片的最后，王彩玲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儿，转行卖猪肉给女儿治好了兔唇，母女俩在天安门广场上念着儿歌共享天伦。
我对八十年代的记忆很深刻，类似片中的小城人士都遇见或是知道的，我也曾如小城的观众们那样对这般另类的人群怀了轻视与不屑，只是我放在心底不曾表现出来。大约九十年代开始，这样的认知有了变化，小城里各种培训班涌现，做家长的倒恨不得孩子去习得一些高雅，塑塑性情，文青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也终于等到了认可。
相较于少数的文青人群，小城里想着投奔大都市的人更多一些，八十年代时每个敢于离开的人都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给后来人立了榜样，闯了一条通道。实际上这样的情形一直都存在，小城像一个紧箍圈，规范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若有谁要挣扎着离开，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种种妄议，虽然事实一再证明勇于改变现状的人大多走向更美好，但并不妨碍不愿改变的人指点江山。而我们普通人，最终的最终都是与生活有了不同程度的和解，才得以继续生存，残留的无非是与最初梦想距离的远近。
还是第一次看顾长卫执导的片子，到底是摄像出身，画面处理得与主题极为相扣，王彩玲雪中高歌的画面、胡金泉侵犯完学生回到舞蹈间继续跳舞的画面直入人心。蒋雯丽的演出也是刷新我对她的认知，装上暴牙，点了斑点，走路还八着脚，扮丑的她把各个阶段的王彩玲呈现到令人心疼，最后在北京与养女温馨相视时，真让我看到了母性的光辉，皇她与生活握手言和后内心的宁静。
记录是最长情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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