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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情.小满

姑苏人家,小满这天是要吃苦菜的,说是清热解毒,安心益气。通常两种吃法:一是洗干净了,直接入沸水里焯一下,蘸着酱吃;二是切碎了与鸡蛋、面粉、水,调入糊状,摊成饼吃。魏婴觉得既然都是要吃苦,那长痛不如短痛,宁愿选择蘸着酱吃,也不肯吃那劳什子的苦菜饼。当然,吃苦菜原本就是个节气形式,二选一的自由还是有的。看着蓝湛慢条斯理的一脸平静地嚼着苦菜,魏婴真心觉得蓝湛是在受虐,还是甘之如饴的那种。反正不管蓝氏一族怎么享用这苦,他是当药来吃的,随便嚼几下,生生咽下去,赶紧扒拉几口饭去压为妙。

才到静室门口,魏婴就闻到了水果香味,用劲嗅了一下,“枇杷?”蓝湛轻轻颔首。“哦,蓝湛,我现在正需要它!”魏婴转头给了蓝湛一个灿烂,一蹦一跳的入了静室。姑苏太湖东山的白玉枇杷和西山的青种枇杷都是极品,蓝湛备下的是白玉枇杷,已经熟透了,金黄色的,又香又诱人。枇杷早就洗净了面上的绒毛,魏婴胡乱撕着皮,下嘴啃,一时间枇杷汁四溅。蓝湛也不作声,在几前坐下,取了一个枇杷,一手捏住梗,一手从头部往下按摩,一圈结束后,从上往下撕了皮,这才去了蒂,放到小碗里,拿了小刀,剖向中间,剔去核,用小勺舀了递到魏婴嘴边。“蓝湛,你累不累呀?吃个枇杷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就喜欢吃得满手都是汁,最后再舔了这指上的枇杷汁,才算完美!”蓝湛的脸忍不住打了个抖,随后堆起抹明媚,“我就喜欢喂你吃!”“呃,蓝湛,你认真的吗?”魏婴把手指送到嘴里去舔,蓝湛神情不变。

“蓝湛,你喜欢吃枇杷吗?”魏婴边吃着蓝湛不断递来的枇杷果肉,一边继续毫无章法地剥着枇杷,在指中捏爆开,去了核往蓝湛嘴里送。那枇杷汁一路滴答过去,几上,手上,衣服上,地上,无一幸免。“哦,我想起来了!那年除水祟,我扔枇杷给你,你不吃,还扔回来给我!”魏婴想收回送过去的枇杷果肉,却被蓝湛伸了头一口叼去,等到咽下,才说:“谁说我不爱吃?”“那你为什么扔还给我?”蓝湛的耳朵突然红了,不接话,只顾低头继续剥枇杷。魏婴探了头过去,挤到他的脸跟前,“那你就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吃我的枇杷,呃,是不是呀,对不对呀……”蓝湛的脸也跟着红了。“你说你,一撩就跟煮熟了的虾一样,脸皮永远这么薄,让我很没成就感好不好。”魏婴佯作抱怨道。蓝湛忽然笑了,兀自低语:“你脸都不带红的,我还没成就感呢!”好吧,这一轮,以魏婴告负终结。

实际上,越和蓝湛相处,魏婴就发现自己越占不了上峰,还总是被蓝湛噎得没法继续油嘴滑舌。不论他怎么闹腾,最后收尾的那句总是由蓝湛发出,这让魏婴越发不解。他时常想,蓝湛这么个雅正的人,一定是近了自己这块墨才走偏的,却从来没想过,是他勾起了蓝湛心底所有的邪,并且全部用到了他的身上。感情世界里,总是有人愿打,有人愿挨,若凡事都想清楚了,那估计也不能叫爱了。

天气正好,入夏后还未真正热起来,魏婴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要熬夏,少不得又兴起了出去逛荡的心思。他靠在蓝湛身上,来回摇晃着,都不用说话,就见得蓝湛停了手里的枇杷,说:“那也得洗洗手,换身衣服。”魏婴扬起脸,将五官挤作一堆,满脸谄媚。二人收拾妥当,往山门处去,自然是去彩衣镇,也只有这一处是魏婴放风的最近地点。才进了彩衣镇,就觉得今天好安静,魏婴扯了个路人来问怎么过节过得人都不见了,人说就是过节都去听戏了才显得没人呀。姑苏一带丝织业发达,养蚕人家多,小满时节都要摆戏台,通常是三天,唱的是昆曲,邀请江南名班名伶登台。剧目都是丝业公所头面人物点定,上演的都是祥瑞戏,讨个吉利。今天是第二天,小满的正日子,魏婴和蓝湛到的时候,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折子戏《游园惊梦》。

戏台子搭在中间的二楼上,两侧是厢房,早已坐满了听戏的人,中间的场地里也塞得满满当当的,俩人也没再往里走,就站在人群的最末。已经唱到了《惊梦》,着了粉色衣裙的杜丽娘正唱着《山桃红》,唱词大胆:“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魏婴忍着笑,贴近蓝湛,用肘轻轻碰了碰,歪了身子靠过去,几乎是贴到人耳朵上,说:“芍药栏前湖山石边哎,这地方在哪?”蓝湛闪了下,没理会他。没过多久,又听得台上唱着:“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魏婴终于笑出了声,引来众人的侧目,臊得蓝湛转身往外走,魏婴倒也不劝,只管追去。等追上蓝湛,便靠将过去,“蓝湛,我也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哈哈哈!”“魏婴!”蓝湛的声音沉了下来。“好好好,不逗你了。”蓝湛却是站住了,直视着他,说:“你尽管逗啊!”魏婴笑得弯下了腰,摆着手,“我才不呢!你不要想太多!”赶紧转身往前面走了。

已入夏,蚕宝宝们多已结成了茧,这几天就可以收获今年的第一批新丝。有小孩拿着几个还没结蚕茧的蚕宝宝在那玩,放在掌心里,那蚕懒洋洋的蠕动着,身体还没透明,是白色的。魏婴来了兴致,走到近前看小孩玩,那孩子倒也大方,很是主动地分了两只放在魏婴的手上。“蓝湛,它身体是冰的,你来摸摸,冰冰的,软软的,好可爱哦!”魏婴捧着掌心,举高,向着蓝湛而来。只见蓝湛非常迅速准确地抓住他的手腕,整个身体扭到另一侧,尽可能的远离他。魏婴一脸惊讶,“蓝湛,你看呀,你看呀!”蓝湛的脸已经完全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彻底地看不到魏婴的手,魏婴却只管调整着身子,上赶着要把手里的蚕宝宝给人看。

等魏婴不辞辛劳地又快把双手递到蓝湛面前,就感觉着束缚着自己的那双大手突然松开了,相跟着的是蓝湛向着前方跑去,远远离开了魏婴。魏婴此刻才意识到,原来蓝湛是怕这蚕宝宝的,这一发现令他越发兴奋,于是继续捧着那对蚕宝宝追上去,一边喊着:“真的很可爱呀,蓝湛,你摸摸呀,摸摸你就知道了,我没骗你!”蓝湛也不应答,只管保持着俩人间的距离,始终不让魏婴再凑到眼前。不一会儿,魏婴就累得停了步子蹲在地上,也没劲笑了,更没劲嚷嚷了,索性自己在那玩开了,用手指头戳一戳,在那跟蚕宝宝对话:“你怎么这么软呀?怎么这么冰呀?怎么这么肥呀?你爬起来好好玩哦!”蓝湛一脸嫌恶的站在远处,等人玩了半天,还不见收手,才忍不住问:“走不走?”“走!”魏婴站了起来,趁着蓝湛不备,快速闪到人眼前,哪知蓝湛比他更快,闪得更远了。“蓝湛,这不是虫子,是蚕!”“我不管!它看起来就是虫子!”“唉,可怜的蓝湛,连个蚕都不敢玩!”魏婴撇了撇嘴,把蚕还给小孩。

“蓝湛,我跟你解释一下,蚕与虫的区别……”蓝湛立刻往一边闪,“我不想听!”魏婴很是一本正经地扯着蓝湛的衣袖,说:“你堂堂一仙督,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居然怕一只虫,那会怎样啊?”蓝湛僵住,带着浓重的威胁,说:“你不说,谁知道!”“哈哈哈,我当然不会说的,但是,我睡着了或者喝醉,再或者忘形了,我就不能保证我会不会说了!”魏婴万分真诚地表示。“无碍。”“呃?”“反正我都在你身边。”蓝湛解释道。“其实吧,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摸摸那个蚕宝宝,你会发现其实它一点都不可怕,以后呢,你看到虫子也不会怕了。”魏婴循循善诱着。蓝湛却守着自己的坚持,“不!”“好吧,好吧,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但是哪天露了出去,你也不要怀疑我啊,也许是思追,也许是景仪,还可能是你兄长呢。”蓝湛一字一顿的说道:“只、有、你、知、道!”魏婴拍着自己的脑门,一声长叹。

回去的路上,经过那片油菜花田,却见得农人正忙着收割,魏婴扯了蓝湛过去。那些春分时还明艳的黄花们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细长的黄绿色的小豆荚,里面包裹着油菜籽们。田头上铺着巨大的布,收割下来的油菜籽被堆到上面,等晒上几天,就可以用连枷拍打,让黑色的油菜籽从豆荚里掉出来,收集起来,用风车和筛子除去油菜籽中的杂质,清洗后晾晒完成。再将它们放入锅内翻炒到金黄色,用水车带动的石磨碾成粉末状,入木蒸笼里热蒸后,把高温消毒了的稻草垫到箍圈里,把蒸好的菜籽用长长的撞锤与油槽中的木桩碰撞,压榨出菜籽油来。待油冷却后,还要进行水化,沉积一个月左右才能食用。魏婴听着这么复杂的榨油程序,也不再嚷嚷着要去榨油玩了,扯了一枝长满小豆荚的油菜杆就走了。

收割过的田野里,还露着一小茬一小茬的油菜杆子,待油菜籽们全部收毕,农人们会在田里燃起火来,烧了作为下一季种植的绿肥。魏婴转着手中的油菜杆,蓝湛落后半步跟着,在夕阳下向着云深不知处而去……

一路,相伴……


记录是最长情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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