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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情.中秋节

第二天,蓝湛卯时醒来竟然觉得有些头晕,拿开魏婴的手脚,仙子就立刻冲了进来,还不等它叫唤,蓝湛冰冷的视线扫过去,仙子呜呜两声,又回到白虎皮上趴着去了。金凌睡到近巳时才起来,先跑去看了看熟睡中的魏婴,就带着仙子出了伏魔洞。蓝湛正在洞前的木台上打坐,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金凌连忙行礼,低声说:“等大舅舅起来我就走。”蓝湛掸了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回答道:“午饭后。”等到魏婴依依不舍地把金凌送到出口,还准备继续送时,金凌十分乖巧的拦下了他的步子,“大舅舅再送,就折煞金凌了。我们就此别过。”魏婴只得同意,望到人的背影完全消逝。

正是李子的成熟季节,魏婴带着蓝湛满山跑着摘李子,见到熟透的,直接在衣服上蹭一蹭就往嘴里塞,蓝湛见状已波澜不惊了。魏婴咬了一口,惊叹道:“蓝湛,这李子真的非常非常甜!”说话的同时,李子在他手里转了方向,直奔蓝湛,堵到嘴边,“蓝湛,你不会嫌弃我咬过了吧?”此话一出,蓝湛抬到半空中的手便生生退回了原位,就着那李子咬了下去,确实很甜。阳光顿时落到了魏婴眼里,他歪着头,收回那俩人各咬了一口的李,兀自嚼了起来。蓝湛的脸莫名就红了,只觉得日头烈了些,恨不得赶紧摘完李子回伏魔洞里凉快去。

摘回来的李子,蓝湛仔细挑选了,洗干净,晾干水分。魏婴则把几个酒缸洗了个干净,晾干。俩人围着李子,用刀在果肉上划小十字,铺一层在酒缸里,上面撒一层糖再铺一层李子,如此交错着装到缸子口,倒入在夷陵买的酒,缸口盖上盖,和了泥密封上。魏婴估算着时间,今年的八月十五可以喝上自己酿的酒,所以特意留了一缸放在阴凉处,其余的搬到土豆地边上挖坑埋了。“蓝湛,下次来就有酒喝了。”蓝湛被魏婴的“下次”二字拨弄了心弦,竟然人还在乱葬岗,就开始向往着魏婴口中的那个“下次”了。却见得魏婴一脸惆怅,说:“上次喝四叔酿的果子酒,竟也醉了......那时候,温情还在......”等魏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蓝湛早已回到伏魔洞里弹忘机琴去了。

乱葬岗的荷花谢了,魏婴收了些荷叶起来,晒干,磨着蓝湛做叫花鸡。堂堂一个仙督,姑苏蓝氏的含光君,现在是一个成熟的厨子了,虽然对魏婴描述的用泥包裹着的鸡有些心理阴影,但还是忠实地依了客户的意思进行创作。稍稍腌制了鸡,用荷叶包裹两层,外面裹上黄泥成球,地里挖了个坑,把黄泥球放进去,填平土,上面生了火。俩人围坐在火堆边上,正是月末时分,满天的星星,夜风吹来,几许清凉。蓝湛自己披了件秋装,将魏婴揽在怀里。“蓝湛,以前在莲花坞,这个时间师姐已经开始做月饼了,莲蓉馅的,外面是酥皮,可香了。”“嗯!”“蓝湛,要是师姐还在,金凌就有口福了,师姐做的饭菜,比厨娘做的都好吃。”魏婴咋吧着嘴。蓝湛更紧的搂住魏婴,抵着他的头,极为柔情地说:“我也会做。”魏婴笑起来,“你会?你姑苏的叫花鸡还要我指导!”蓝湛也不恼,回道:“那,明天你做饭?”魏婴立刻更紧的贴到人胸口:“我就喜欢吃蓝湛你做的,都好吃,最好吃了!”刨出那个黄泥球,用力敲破,香味顿时四溢,魏婴兴奋道:“就是这个味!以前我们几个跑到彩衣镇打牙祭,三次总有两次要点这个鸡的!”蓝湛立刻哀怨地停了手。

乱葬岗距离云梦并不远,俩人再次去到莲花坞,去秋收。船到塘中最深处,魏婴扑通跳下水,摸起一串紫红,抛给蓝湛:“蓝湛,这是菱角,我说过要带你摘的菱角!”转身游了一段距离,露着半个身子站住,弯腰,再抬头时抛来一段微黄,喊着:“蓝湛!这是莲藕,我说过要带你挖的莲藕!”复又游回到船边,折了一个硕大的莲蓬,递给蓝湛:“蓝湛,这是带着茎的莲蓬,你先拿着,等会儿我给你剥。”蓝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机械地接着他递过来的菱角、莲藕和莲蓬,一双眼睛粘在魏婴身上,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渐渐地,眼圈红了开来。“蓝湛,我在!”魏婴握住蓝湛的手,安抚道。他还没晃过神来,两人的手还相握着,蓝湛人却已经到了水里,与他并肩在莲花塘中。“哈哈,蓝湛,我们比赛,看谁收获多哦!”说着,魏婴将手里的水弹向蓝湛,风华绝代的含光君从脸上到衣上,都有了小泥点。蓝湛也不示弱,立刻弯腰湿手,挥向魏婴。正午莲塘里原本的寂静就此被打破,俩人仿佛回到了那年少时,魏婴发了邀请,蓝湛应邀而来......

太阳落山,一下午的成果也搬回了乱葬岗,魏婴已经累得不想动了。蓝湛去煮了菱角,魏婴剥出来蘸着辣椒酱吃,蓝湛自己则直接吃。“呀,没采荷叶!做不了荷风酒了!”魏婴等到吃饱了才想到今天的遗漏。蓝湛慢悠悠地说:“去莲花坞搬。”说得那叫一个自然,大有这会儿就可以起身去人家那儿搬酒的架式。魏婴吃吃的笑,钻到蓝湛怀里,“蓝湛,江澄还是一个人,我们这样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蓝氏不是有女修吗?”蓝湛甚是干脆地截断他的话:“那是他自己的事!”言罢,掀了香炉盖子,放了盘熏香进去,燃起。

八月十五转眼就到了。蓝湛卯时起来就把莲子煮软沥干水分,压烂加入糖拌好;还炒了芝麻、核桃、果仁,和了糖做馅子。魏婴起床后把那缸酒滤了出来,装在小壶里。依着问来的方子,蓝湛和好做酥皮月饼的油酥和水油皮,还和了压模具的甜面皮,分别饧好,等着魏婴一块儿做月饼。论起做吃的来,魏婴打小在师姐身边转悠,好歹还见个过程啥的,蓝湛的饮食向来跟着大锅饭,连厨房门都没进过的,啥也不懂。纯粹是为了魏婴才开始自学的,只是人脑子好用,上手也快。魏婴是理论知识多于实践,他每忆起啥好吃的,就比划着描述给蓝湛,隔不了几天总能吃到向往的美味。“蓝湛!我这回压出的花完整了!完整了!”魏婴掌心里拖着一块福字图案的月饼坯,送到蓝湛眼前显摆。“嗯!”蓝湛抬头看一眼送了个表扬给魏婴,手里没停地做着第N块月饼。等月饼们架在炭火上烤着,整个乱葬岗弥漫着饼香,炊烟袅袅的,一派寻常人家的景致。

魏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乱葬岗会真正变成自己的家,这里不仅有人间烟火色,还有蓝湛。他记得自己在这里说过要走独木桥,更记得在金麟台蓝湛说过要和他一起走独木桥,可谁又能想到,转眼间,是蓝湛携了他的手在世间肆意游弋,早已撤去了他们的独木桥,令他们所经之处一片平坦。蓝湛特意煲了莲藕排骨汤,用的是莲花坞的藕,煨了一下午,莲藕咬下去恰好的软糯,汤里满是莲香,魏婴的眼圈又红了,“蓝湛!这是我喝过的最最好喝的莲藕排骨汤,和师姐煲的一样!”蓝湛在对面伸了手覆上他的,“我知道。”“蓝湛,你真的特别特别好。”“我知道。”蓝湛挟了块辣子鸡丁到他嘴里。

孔明灯前几天就做好了,九盏,蓝湛说取长长久久的寓意。这次是俩人一起扎方架子,一起糊纸,一起画画。除了那已成为保留花样的兔子灯,还画了卷云纹和九瓣莲、静室和乱葬岗,甚至还有西湖的三潭印月。之前还想着中秋节去西湖赏月,哪里想得到竟然有了空闲时间来了乱葬岗住着。是夜,天气晴朗,无风,蓝湛拿着灯,魏婴把烛点燃,蓝湛感觉到孔明灯有上升的意思了,才慢慢放开来,那灯便徐徐飞起,飞到乱葬岗的上空。俩人站在灯下,抬头仰望,目送那灯越来越小,视线相撞之际,握住了对方的手,相扣,闭上眼,许下最真的愿望——永不分开!

既是中秋,当然要赏月;既是赏月,当然要风雅些。魏婴将几搬到伏魔洞前,抬头可望见圆月的地方,摆了自制的饼,摘的果子,自制的酒。几下铺了张席子,扔了个蒲团,蓝湛坐在蒲团上,魏婴坐在他怀里,便是夜风习习,俩人腻歪得紧,也没觉着有啥凉意。才吃过饭,月饼也装过肚子了,俩人便掰了块莲蓉糕,淋上糖桂花,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了。魏婴倒了果子酒,递到蓝湛唇边,“你尝一口,很甜,这酒被果子泡了味道也淡。”蓝湛笑望着他,说:“你酿的酒,醉了,你管。”便托着魏婴的手,把酒送入自己嘴里,笑容越发明媚,看得魏婴都觉得中秋的风突然热了。现在是反过来了,蓝湛在魏婴怀里睡着。魏婴看看月亮,看看蓝湛,喝着果子酒,一壶,一壶,又一壶。

蓝湛由着魏婴牵着,只知道笑。魏婴则引着蓝湛,从土豆地里看到厨房再看到伏魔洞、血池啥的,不停地向蓝湛介绍着这儿的一切,不论他说什么,蓝湛都只管点头微笑,全部同意。“蓝湛,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很喜欢云深不知处,喜欢我们的静室,以前我还嫌那里有那么多家规。”蓝湛重重地点头,继续笑。“蓝湛,我也喜欢乱葬岗了,以前在这里的两段日子苦得我都不愿意回想,可你跟着来了,这里就也变成了家。”蓝湛继续点头,笑容越来越放大。“蓝湛!我知道了,其实是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蓝湛,你知道不知道?”蓝湛还在点头,眉眼都弯了起来。

那轮圆月照在乱葬岗上,照在月下转圈圈的两个人身上,俩人皆脚步踉跄,面带着笑容。那笑是满足的,惬意的,自由的,沉醉的。有风吹过,将他俩的笑传送向四方,整个乱葬岗沐浴在月光里竟有了温馨平和之气息......

你在,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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