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小城的头一场雪下得不大不小；雪刚好遮蔽地面，景致的形状与色调由此被美颜。
谁也不知干旱的日子究竟持续多久了；来了一场雨，接续一场雪，我们被新冠疫情冲撞得七零八落的心情，终于找到了个理由开始愉悦起来。
谁能在雪后的美景里再生气呢？
这场雪的先声是雨，淅淅沥沥的，下得不痛不痒；下午有一阵子突然猛烈起来。
小城前几年变得风调雨顺的，该下雨下雨，该下雪下雪，好像“皖北江南”说着喊着，竟真给叫魂叫来了。众多的水系、湖泊，唯化家湖是个旱涝的指标。它要水满了，说明天气湿透了，雨多了；它要水浅了，干草长高了湖沿，小城便是饥渴的干旱状态。
全球性的气象异常谁也抵抗不了，一场持续了半年的干旱，咬牙切齿地将小城打回原形。
这场雨雪真是来得及时，两三天没停歇。它至少让我们还能相信，小城这些年不折腾，种草种花，将塌陷坑美化成湖，对自然充满了善意，总应该得到回报。
但如今的“相信”也变得要多奢侈有多奢侈。从誓死打赢到完全不设防，其中的急转弯，颠覆了多少人的认知。三年来人人都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最终我们还得靠着自己身体里的免疫力扛过来。
一夜无声，醒来一看，大地银装素裹，竟是换了人间。
干旱缓解，疫情的峰值似乎也已过去。
尽管还有许多人仍旧活在恐惧里，但更多的人已经不相信恐惧感能够解救自己，我们也再不会将自己的生活交给不相干的人。
生命无常，生死相依。如何活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如何死就交给老天吧。
看雪景要上相山。刘开渠纪念馆前那一片的雕塑园，叫雪的叙事撩拨出浮想联翩。
小城是一块古老的土地；古老到我们不知相山为何会有钓鱼台，钓鱼台崖下的巨石因何会有大海的波纹刻下印记。小城的文明史一直在由两个层面分叉走，依赖于土地活着，一锹一锄头，结结实实地劳作与收获；另一面则是涌现出像蹇叔、桓谭、戴魁、嵇康与刘伶那样的青史留名的俊杰。
你不知这两面如何能在这样的地方结合成一体。一面是勤勉、踏实，顺从天意；一面则是无视名教、活出自我的魏晋风度。
后者需要文化的丰厚底蕴，文明的高度自觉。
我们猜想，两面其实有个归结。天上不会掉馅饼，顺从天意的小城古代农人，也知道碗里的食，得靠着自己春秋四季辛辛苦苦挣得；“越名教任性情”的嵇康等人也并非那么潇洒，刻意在创造一种活法，在面临生存选择时，那是一种抉择，要么同流合污，要么遗世而独立。
打铁、喝大酒、抚琴，他们最终选择了拒绝恐惧感主导。
一场雪下得不大不小，雪后的小城又恢复到我们熟悉的那份安宁。
能否再见干旱，能否再不见新冠闹腾；这是一个古老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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