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真有野心,使劲往大里想,谓之“文章千古事”,庄严得了不得;讲究的还想出一套礼仪,所谓洒扫庭除,焚香净手,一派肃然。
就跟书法稍写出些模样,就要端架子,穿衣拿笔都不是原先那么回事了,用的是自己抬举自己的套路。
我一直怀疑这种作派,弄这么大的动静,把自己的文章放到千古的高处去要求,看起来是高标准、严要求,却又极像个虚头。
人真不能端架子,脚不沾地的半悬在空中,什么样的生动活鲜、随性自然能活下来?就如我怀疑“李白斗酒诗百篇”那样,除非脑子里装了个程序,一沾酒就批量涌出,而且能传世至今,就像个惊天骗局。
所以“李白斗酒诗百篇”也大抵是个虚头,有人故意吹他的;或是阴险的抹黑,说他不严肃,太高产。
文章是不是千古事,你的文章你说了不算,得旁人说,后人判。
网路与自媒体,把写文章变成了眼前、当下的事情。
我不知目下的粉丝上千万的大V写手,会不会感觉了不得,会不会有可以流芳百世的错觉。
互联网这个东西,就是专为消灭“千古”梦想而来,好似海潮澎湃奔腾,你那个浪头再炫目,瞬间即被后浪淹没,一点痕迹都没有。
它立的牌坊,就是个当下与即时;其它的什么都不是。
我倒是很喜欢文评家李敬泽的这幅字。
文字就是思想的载体,写文章就是个自己玩的乐子。将你的想法做成一道菜,至于是凉拼还是炒煮炖,全凭你的喜欢。
做出一菜一汤你可以自己吃,自己乐;要是做一桌,给别人吃,就有风险,你得看别人脸色喜不喜欢。要是对粉丝、阅读量着了迷,你得跟个饭店厨师一样,专做讨人欢喜的文章,或是相反,摆个惊世骇俗的嘴脸。
但这样一来适得其反,你身份不升反降,你啥也不是,就是个给别人做菜的,文章是拿给别人吃的,乐不乐就得看别人的脸色。
从这个意义上讲,如今凡是大众喜欢的网路作家越发可疑,有可能他就是做了几桌众人欢喜的菜肴。
莫谈千古的事情。
写文章第一大戒,就是莫要讨巧,心无讨众人喜的杂念。
做菜给自己吃,讨自己喜欢就成。
写文章就是个乐子;有时更像是自话自语、自娱自乐。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凡是做菜给自己吃的诗人都有个性;但他这两幅字到底是做菜给谁吃的,看了就糊涂。
里面有牢骚。
那是文青式的郁闷。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好诗都有手抄本。“天安门诗抄”皆为手抄本,读着都热血沸腾,就想干点惊天动地的事。
他这两幅字,讨喜却端自己吃的架子,惊世骇俗却又不无风起不了大浪。
做菜自己吃长久了,到底好不好,自己也糊涂。
有时就有点想让别人吃吃看。
要是不讨喜,自己就生自己的气。
写文章第二戒就是耐得住自己吃的别一种寂寞,心无天下,就要有些敝帚自珍的傻气。
上学时就喜欢写文章,后来去想这件事情,那时我相貌平平,拳头子又软,跑跳打球是一边看的角色,唯独靠写文章似乎能让我有个自我肯定的通道。
工作后也写,它成了飘离故乡,长久的异地寂寞时光的自我陪伴。
发出去写给别人看便有些变形,尽管多是笔名,把自己藏起来,但还是有做菜给别人吃的种种担心。
做菜你自己吃拉肚无所谓,倘使别人吃拉肚,或是某个重要的别人看着像是拉肚子的菜,都会有麻烦。
削足适履,砍头去尾,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停的遭罪、受罪,于是不再写给别人看,就自己玩。
06年开新浪博客,并不是要别人看,而是找到了一个比日记本更好的书写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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