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箫时东篱堂主和书家赵先锋在。
他俩熟悉马尔性情开合一面,也深知其文字的模样,却第一回听老马端端庄庄的吹箫,便有惊愕感。
那声音极安详,亦有定力。
先锋说,真有两下,小城前几名。
他平日里的吹嘘话不多,偶尔露出一两句便弥足珍贵。
有些兴奋有些想法的赵先锋拍了一组照片,要发朋友圈。
他似乎有些警觉,在吹箫还是弄箫上犹豫不决。
最后以“老马弄箫”之名发了出去。
他的警觉立刻得到验证,一帮损友乘风追击,言语上大开杀戒。
又成一场烂俗而暧昧的语言小狂欢。
都是帮知根知底的老友,我这时要是说看到留言生气、愤怒,或是居高临下的悲哀、可怜、不屑,都是矫情。
想到的却是语言习俗的一种现象。
汉语里,一有暧昧的双关,就会千帆竞发,要促成其势头,凝固下来。哪怕是美好的事物,也会在劫难逃。
先不说赵先锋“吹箫”组图的喧闹,由“小姐”一词的演变史应更明确。
“小姐”一词的出身并不好。
宋代钱惟演在《玉堂逢辰录》中,记有“掌茶酒宫人韩小姐”的句子。
“小姐”在这里是指宫女。
南宋洪迈撰的《夷坚志》记载:“傅九者,好使游,常与散乐林小姐绸缪。”
“林小姐”是个可以与之戏耍的艺人,他用了“绸缪”来暗示。
苏轼《成伯席上赠所出妓川人杨姐》诗云:“坐来真个好相宜,深注唇儿浅画眉。须信杨家佳丽种,洛川自有浴妃池。”
苏轼是欢场玩家,宋代妓女也称为“小姐”;看话本、杂剧里,宋、元时姬妾也常被称为“小姐” 。
清代文史家赵翼《陔余丛考》总结道:“宋时闺阁女称小娘子,而小姐乃贱者之称”,为大家闺秀所忌。
“小姐”转为对未婚女子的敬称(通常用来指大户人家的小姐,大小姐等)的过程,意义置换的节点我们并不熟悉,它可能还包含母家的人对已出嫁的女子的称呼。
到了近现代泛指未婚女士,也还是敬称的姿态;估计可能和英语里女士和小姐称呼的翻译区分,以及西洋文化礼仪的东渐有关。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后这种敬称由南而北的普及,是对“同志”、“女同志”称呼的一种逆反;喊人“小姐”是尊敬,就像“美女”一词刚出道的时候。
“美女”喊麻木了,就有揶揄气息,得用“仙女”更替,听着就无比受用、舒服。
男人们用它去特指,女人们用它来做切割。
再想要让“小姐”恢复敬称,已经不可能。
弄箫、抚琴,放牛娃的牧笛,这些是传统文化精美的意象和音响。
没有文化方向感的人气就是头野兽,它会将涵养多年的精致面目撕个粉碎。
因此,才有“吹箫”、“弄箫”的雅致,在言语意义上面临恶俗的肆无忌惮的践踏,处于言语上会被大开杀戒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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