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古琴艺术家郜北华和东篱堂主沈怀远,是性格迥异、却能相得益彰的两个人。
郜的含蓄、板正、肃穆近乎沉闷;堂主则明朗、欢快,大开大合,黑白分明。
在传统文化的热爱与认知上,俩人形同高山流水。
我喜欢看那画面:北华抚琴,堂主焚香,妙音、美味双全;此乃“天仙配”。
知音者也。
北华真是个奇人。
他身上存有一种罕见的“痴劲”,对古琴的挚爱,呈现出生命中独享的大迷大恋的状貌。
你很难想象没有郜北华的小城,古琴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抚琴庄重、端正,全神贯注的人与琴交流,眼中、心里再无其他。
此次文化馆的弹奏,他选的是我极为熟悉的“阳关三叠”;我唯一练过的琴箫合吟,便是此曲。
听他抚来,字正腔幽,高高低低的情感变化,在每一个音符点弥散开来。
深得曲心。
郜是个执拗的人,他不会为普及或教学降低要求,去将古琴变得讨喜,甚至端出表现、表演的好看模样。
他固守古琴正道,坚持“文人琴”的操守。
教导学生他有句明训:一生你能弹好一支曲子,感动了自己,就是学到了古琴的真相。
艰深如是。
在小城,北华的弟子你一眼就能看出。
姿态端庄,一招一式中规中矩,抚琴讲求礼仪。
十年前跟他学琴的赵雪,如今大学就要毕业,已经开始做古琴老师收徒了。
跟北华学琴,都会被他渲染出一种安宁;这也是许多学生敬他的地方。
北华将目光转向自家后代。
外甥女张清新,十一岁小姑娘,弹起琴来虽有稚嫩,板板眼眼、端端正正,活脱又一个郜北华。
她在雅集和文化馆弹出的“关山月”,已成模样。
就是像沈堂主、郜北华这样的匠心、痴迷,小城渐渐开启了文化的坚守和一代一代的传承。
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故事。
写到郜北华,我很自然的就想起了孙建。
他也是个小城的文化痴人。
书法、绘画、音乐、乐器制作,触类旁通。
小城的“痴人”都有个极明显的特征,他并不是要靠着钻研一项“手艺”求名问利,当它做敲门砖用。
就是好玩,喜欢上了,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着迷。
孙建最早工作在十中,后来叫“二职高”吧,再后来四个学校合并为工业与艺术学校。
去年冬天飘着个小雪,我去榴园那边的石榴博物馆看李政恩的画展;孙建跟几个小老头围在一起说话,带着顶帽子,看见我就笑。
他定是笑我这个喜欢码字的,怎么又想来要往书画圈里挤。
孙建玩艺术有一项是异乎常人的,他心灵手巧,肯琢磨。
他见埙好听,学着吹;吹出个大模样了,便开始倒腾着做埙。
学校支持,专给他个工作室供他折腾。结果他不但做出了埙,而且对其内部结构大胆改良,创制出一种音域更宽广、更丰富的“孙建埙”。
几年辛苦下来弄的东西,完成了就自己带着吹,从不曾想过要报专利或将其市场化。
现在的孙建头剃光了,早前的完全不讲究变成了自我形象设计的新潮;绝顶聪明的造型,却相异于葛优的路子。
他的幽默感有点古板。
我准备以后就喊他“光头哥”,把它喊成能够替代孙建的大号;就像喊“健哥”、“胜哥”那样。
孙建还有个身份,他是小城文化圈网红梁红的老公;或是按淮北的规矩,把男人看作主导,说网红梁红是他老婆。
你不要小看这个细节,在小城人情世故中极其重要,是个规矩。
像孙建、郜北华这样的文化痴人,从千年古镇临涣,到南山那边出了小城著名画家张此潜的普通乡村张大庄,在小城任一个地方,有名头的都能列出一串。
这是一个城市诗性的音符。
这也是一道唯一能承载精神情愫、可以被用以鉴赏理想、呼吸自由的文化天际线。一个缺乏诗性的城市或社会,哪怕你有着再美丽的外表,再多的高楼大厦,都无法让人获得人生那道至关重要的柔情与惬意。
对诗性存在的追求与享用,意味着人们尚能保持对人类正常审美的坚持。
那次曹伟回来,聚会座席上有个叫“海燕哥”的老兄,据说他当年凭着高尔基的《海燕》诵读,红遍小城厅堂和街巷。
那可是没有QQ、微信、智能手机传播的年代,“海燕哥”那得靠一场一场的叫好的朗读,硬生生把自己抹红。
如今的海燕哥还活跃在小城大小舞台的主持行列。
于炳兰、江红都和他合作过。
他带有酒意的朗读据说最为酣畅动人。
可惜,我到现在都不曾亲耳听他诵读的《海燕》,只能看着他的照片去想象。
说来惭愧,我只知他姓王,好像在东百货大楼工作过;唯一的一场酒喝下来,连其真实姓名都没记全。
我倒是真喜欢“海燕哥”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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