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怀旧、念旧。
倒不是要避开它的衰老嫌疑。
总觉得怀旧、念旧就像是对着一桌子的鸡鱼羊虾美味视而不见,专盯着那碗回锅肉瞅。
但我喜欢看旧。
日子在脚下走的时候,流逝的是时间;若回过头看去,它就更名叫“时光”了。
形状、气息被定格,人就活在画里。
已想不起来那是哪一年。
甚至想不起来它是淮海商场那里搭的台子,还是东百货大楼的店门前。
但很确定这是小城一马路露天第一次有服装展示真人秀。
时尚在小城街头这样露脸,立刻就显得土拉巴几的不门不类,就跟在集市里敲个锣吆喝着吐血大甩卖。
没有灯光,也不是T台,裹在身上的几块布更不叫时装。
像是在玩噱头。
但镜头里的模特却是专业水准,目中无人,面部毫无情绪,让身体和衣服成为视觉中心。
我抓拍的时候有点偷偷摸摸。
既不是专业摄影师,也不是仍可以好奇好热闹的小青年,大街上举着相机拍美女,你很容易被看作是油腻中年男。
我可不想叫人看出来这一点。
拥有第一台数码相机,可以不用胶卷的奢侈拍,如同端着机关枪扣着快门乱扫。
在大量的中弹者里面寻找,宁可错拍一千,绝不放过那一张。
慢慢发现能将时光定格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顿住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表情,二三十年以后再拿出来,都是金灿灿的时光。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出土文物。
校园里的一张随拍,如果你赋予它意义,它就能顿时成为引人深思的话题。
“被囚禁的圣诞老人”这题目真拽,画龙点睛般的让一张普通得毫不显眼的片子看起来意味深长。
时光也能让谎言失去光泽。
但就得靠镜头给它致命的一击。
那个年月,一夜暴富的神话,就连商场路边坐着熬时间的老人,都不能有嗤之以鼻的见识。
小城谁谁谁承包了淮海商场,谁谁谁又买了矿,谁谁谁盘下了酒厂,谁谁谁光拆迁就挣了几十套房子。
我们不知道的是,在二百万人口的城市里,谁谁谁谁只是个零头。
有二百万的分母,才有可能出零头一样的分子。
淮海路大建设时期的一张片子上了中国摄影网。
万金,世纪豪庭,王者的荣耀,曲背老人的一步一步行走走出了时代的扭曲。
看起来它就像是在呼应杜甫写下的那个寓言。
歌咏苦难的村里的小芳其实来自城里。
时光极可能被变形成记忆的美好。
但魂灵渐渐的就没有了审视真实和现实的勇气与生气。
小城青年画家刘永强的画笔也是镜头。
他这件参加省美展的作品人物,是相山公园正门弹着土琵琶的众人皆知的“路红”。
永强把日子画成了时光。
就让时光归于时光吧。
你就能听见淮海路边行人道,那把已消失多年的盲人二胡,仍在吱吱咛咛的作响。
作者相关文章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