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疯狂。
一张长桌铺陈的宴席,几百人对面而坐。
几个简单的农家菜肴,加大馍、菜饼。
每人面前放着随时都会被斟满的一碗黄酒。
看起来就像是乡间的村民节庆时的大聚会。
若细看坐场人的装扮、言谈举止,却又不大像是庄户人家聚会的模样。
其实席上大快朵颐的多数是各地的艺术家。
来自河北、山东、安徽、江苏、河南八个地市的书画、古琴、古诗词艺术家受邀在此聚会。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质朴而简单的痛快淋漓。
不相识的碰一杯就是朋友。
一两个小时前,这条长桌便是书画案。
几十个书画家双向各成一排,在此挥毫泼墨。
活动会标也是由书家即兴一挥而就。
整条长街,书画争奇斗艳、竞相绽放的盛景。
河南永城市城边的一个一千多人的小村庄,何德何能,堪有如此号召力?
这便是我说它疯狂的缘由。
眼前的时庄就是离永城城区不远的一个由四个自然村组成的农庄。
它原本就是个不起眼的普通村庄。
老辈人口传有此地为关公饮马、坐井观天那样的典故出处,村里也就残存个老土地庙,因此要说自己“历史悠久、文化厚重”,未免又犯先辈“坐井观天”那样的老毛病。
时庄有条道叫尚义街。街里有一口井,祖祖辈辈皆称之为关公饮马泉。
井的周围,自然还有桃园结义、单刀赴会、过关斩将等等与关羽相关联的故事。
板起脸来认真去考究关羽到底是否真的来过时庄,关羽的马有没有饮过时庄的井水是可笑的。
乡村的民间口传文学,并不需要史书来支撑。
它带着自豪和希冀,将一方土地的情感,凝结在共同意识的历史过往里。
疯狂点在哪里呢?
从时庄所属的演集镇,到村里两级带头人,不但敢坐井观天,更是干起了痴心妄想的事情。
多少年坚持下来,硬是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原村庄变成了3A级文化旅游区。
这可不是撒钱造风景,或是靠历史传说新设“老古董”能办成的事情。
打出的是文化艺术牌,干的是疯狂加精明的谋划与创意。
先将老房子收拾好腾出来,统一由规划家设计,以艺术家喜好的样式建好整条文化街。
长廊、长街,老东西、老味道。
房前屋头摆放着斑驳的石磨,安静的继续活在自己的旧时光里;褪色的木箱,很用心的放在室内墙角;掉角儿的石槽,随意安置在屋檐下。
一辆独轮车,歪在岁月里歇息;一个木耩子,倚在过道里想着过去在田间的情景;一架纺车,躺在雕花大床上说着梦呓。
这些老物件,有的是从农户家里找寻的,有的是村民捐出来的,有的则是从外村收购来的。
一盘石磨儿,一轮石磙儿,一方石槽儿,十块二十的,乡亲们都十分乐意送过来。
它们身上也充满着寄寓着村里乡亲的历史记忆。
物件上有流年的痕,镶嵌着人心人情的印。
犹如老人的皱纹,古树的胡须,里面藏着许多故事和传说。
时庄人到还真有喜爱文化的情怀。
马德运、马德民、马德俊仨弟兄就是时庄的文化标签。
地地道道的时庄人,几十年来他们不管是在外工作,或是留在时庄种田,都一直在创作诗词。
其中两位还是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仨兄弟如今闲适下来,就在时庄诗词之家院落里写诗作画。
时庄叫整出一付清清秀秀的有文化的样子。
可他们也知道,就算你有这样的环境,毕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艺术家也未必肯来。
这里的领头人真是大手笔。
跟艺术家不玩虚的讲实惠。
你若肯过来,看中哪栋带院子的农舍,镇里、村里就把它从老百姓手里租下来;你要大致什么样的环境设计,就给你打造出来。
不是免费几年再谈收费的商业阴谋,只要你在村里长住,永远享有使用权。
就连水电费也一文不收你。
几年的工夫,书画与雕塑,剪纸等传统民间工艺,乃至于古琴、茶艺,工作室开了三十余家。
每个艺术家院落都成为村里的文化景点。
村镇疯,市里也让它带起来疯。
永城市将“演集时庄争创国家4A级景区”写入了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
就在上个月,市委书记李中华明确要求,要把时庄文化艺术村保护起来,不断完善基础设施、配套服务等,扎实推进4A级景区创建,促进文旅融合,做大做强“近郊游”这篇文章,为永城人民留住乡愁。
七十岁的市委老书记,听闻各地文化人来,亲自把盏沏茶,和艺术家朋友品茗言欢。
我们见了,便感慨万分。
尤其是自家掏钱建了小城文化地标却步履艰难的东篱堂主沈怀远,心里更是难以平静。
小城的书画家、琴家、茶艺师、汉服工艺师,若是有这样的地方做工作室,哪个不会欢呼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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