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小城的伏天热得有些肆意,来势汹汹。
高温持续不退,狂飙的风雨后也减不去热浪的强度。
二十四小时不能间断的开空调,人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夕阳还在,中湖水里就满是人了。
与其说是游泳,还不如说挎着“跟屁虫”泡在湖里消暑。
就感慨过去的那些年,没有空调,连风扇都稀罕,我们也那么一夏一夏的活过来了。
难免浮想联翩。
镜头里的这位老哥哥,他干活的样子绝对是四五十年前大伏天的标配。
上身赤裸,我们老家叫“光脊梁”;看不见的下身应当穿的是系着松紧带的大裤衩。
一定会待在树荫下,它叫阴凉地,坐着的那东西是凉椅。
这种椅子那个时候可流行了,能收放,高低两三个档次,最低处人可以斜躺着,相当于眯瞪一会儿的小床。
好点的背靠是竹片做的,凉阴阴的,也有拿尼龙条充当。
尼龙条的靠背椅沾上汗粘人。
光脊梁的老男人过去叫“老汉”。
叫老汉的男人就可以当街打赤膊,没人怪罪的。
可能是小街小巷小院和街市交织着,受伏天的着衣方式影响,老蚌埠的最繁华的大马路一到大夏天,人的穿着就太不讲究。
大姑娘穿着短衫、裤头、拖鞋也在大街上、商店里跑。
我看有城市要以罚款200整治夏日不雅穿着就想笑。
过去穷日子养成的陋习,要想一夜根除,就得下猛药。
行人乱穿马路,车辆不避行人,一罚罚出了文明。
过去住得逼仄,男人大热天冲凉不避人。
穿着短裤头子,叫人帮忙,一盆水从头浇下来,就要那个凉快劲。
四五十年前伏天来了,人就得乘凉、纳凉。
搬个竹椅子或小木凳,找着树下、楼道或是马路边的背阴地。
一切有风、可能有风的地方。
晚上乘凉得抢地盘。
蚌埠街百货大楼边的行人道,对面蚌埠饭店的楼前,华盛街、向阳路的住户早早有人把席子、椅子放到那里占位置。
太阳落下去,端盆水先湿地,蒸发掉热气。
那地方是个大风口,“无风三尺浪”的声势。
伏天里也得带着被单,下半夜会起凉。
紧靠着淮河岸边,热劲消去,河水里的凉意随风带过来。
蚌埠老街过去靠吃井水,后来有了自来水,水是淮河水洁净的,管道里流出热乎乎的。
到了夏天老街人就到处找井水。
夏天的井水有个专用名称叫“井拔凉”。
买的西瓜、煮的绿豆汤、下凉面过热,都用井拔凉。
口感最好的是散啤酒,放到井拔凉里透一透再喝,那种爽凉,由口腔冰到胃里,算是消暑的美味了。
扇子是夏天必备。
取风、驱赶蚊蝇。
纸扇或是好看的蒲扇拿着摇,人家看了要笑话的,那东西好看不中用,扇出来的风跟虫蝇的叫声。
都是芭蕉扇。
扇面大,风呼呼的;关键它结实,不怕水。
走到哪里,芭蕉扇拿着,就成了景象特点。
人人都用,就可能混淆,用火勾在扇臂上刻上名字,以示区别。
芭蕉扇还有一样功用,就是当武器。
训着训着孩子扇子就上头了,要是用把柄敲,那就是气大了。
成年夫妻说话反呛了,扇子也会舞起来。
那是要打架的假把式。
人跑开了也就没事了。
大伏天男娃女娃大多会下淮河。
淮河流到我们那一段,河面宽,水急,漩涡多。
客运码头就按在这里。
每年夏天淮河都得带走华盛街、华昌街、青年街几个孩子。
淹死的都还是会水的。
不大会游水的,寻个河边平坦地扑腾,水漫到腰间就再不肯往前了。
那年水大,几个街的年轻后生比跳水,站到岸边淹漫到水里的起重机塔尖上,河坝上都是观战的人,密密麻麻。
其中一位飘舞着旋转下去,一头扎到水里的起重机塔台的水泥基座上,飘上来便是血淋淋的尸体了。
也就是出了这档子事,才稍稍管住了几条街的娃,大伏天硬是有十来日没人敢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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