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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 | 马坡村小

我的小学

文/马启光

如果你是一个地道的富平人,当然会知道曹村有个马家坡,那里的山峰,那里的果林,那里的土窑洞,那里的农家饭,那里漫山遍野的杏花,秋染柿林的红叶,还有馋人的黄接杏、红石榴、霜柿饼,勤劳质朴、热情好客的乡里乡亲,都给八方游客商贾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可是要问起马家坡小学来,知道或去过的外乡人恐怕就不多啦!但作为学于斯,长于斯,事业起步于斯的马家坡人,我对这所名不见经传的乡村小学校,实实在在充满着热爱和依恋之情,心心念念,以至于常常魂牵梦绕。

1

马家坡村坐落在太白山南麓的半山坡上,全村三个生产合作社(生产队),由曹村街道端北新修的柏油马路—柿林漫道直行四公里,途经马家堡、王家堡,就到路畔里,是二社所在地,沟东是一社,西坡属三社。全村有人口近千。家乡地名有一个奇特现象,曹村镇北部靠山,山下的堡子与山坡上的村名几乎都有一一对应的关系,从东往西依次为陵前坡、马家坡、贾坡、王家坡、焦家坡、周家坡,而坡下依次为陵前堡、马家堡、贾家堡、王家堡、焦家堡、周家堡,而坡上人家的先人多是从坡下堡子陆续迁移来的,有的还未出五服,清明节上坟往往还合在一处祭奠祖先。

1933年,西坡富户为自家子弟就读方便建起私塾,东西坡的孩子也可沾光随读。1940年,村上在一社一个叫官窑的地方建成村塾(旧时村办学堂,又叫书坊),满足学童读书需求。1950年,马坡村小始设在二社叫上窑的地势上,建在面南背北有两孔土窑洞的院子里,西邻是一个三面有窑洞的大院子,属村部所在地,而当时教师住在村部里,于是就在靠西做教室的窑洞里打一个拐窑与村部住室的窑洞相通,两院合二为一,方便了教师,也为平时冷清的村部增加些许人气。我的叔叔姑姑姐姐都是在这儿上完初小的。

巍峨的太白山顶上有山地近10亩,清代时就建有寺庙,直到上世纪30年代初完成所有建筑,规模宏大,有庙宇10多座,分前、后大殿,五间楼,戏楼等主体建筑,供玉皇大帝、王母和送子观音、太白金星等众神仙。峰东南悬崖边,有一棵豹榆古树,四搂多粗,树高七八丈,挺拔高大,浓阴覆谷,参天蔽日,离三、四十里就能远远望见这棵树,真是一大奇观。庙里香火很盛,每年农历七月十五过庙会,四方信徒香客众多,名声很大,香火绵延几百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僧人四散,庙宇屡遭偷拆破坏。当时有关方面决定,把庙宇全部拆除,一部分木料给公社大院盖了12间大会议室,使用了几十年。一部分作价给红河村和马家坡村,红河村得之较多,盖起了红河小学,那棵豹榆树呢,被红河村人围住搭起脚手架,用大解锯一锯一锯活解成了木板,做了学生的课桌凳。

马坡村只买到无量庙一座。村长于是发动青壮劳力上山抬檩掮椽,背砖背瓦,请匠人在原初小底下隔两道埝的一处平地上筹建新校。由于建材不够,又拆除漏划地主(1978年摘帽平反)的大房。新校址选在唐顺宗丰陵西门遗址中间,一南一北两处土夯门垛依稀可辨,学校开西门,门前有县政府立的丰陵西界界碑。新学校于1967年建成并投入使用,两大间教室,西式门窗,高大美观,是当年村里最好的建筑。只是教师仍然住在原先的土窑里,平日里上下跑。新学校不光是学生上课用,但凡村上的重大活动,如社员大会、批斗大会、文艺演出、放电影等都会在这里进行,俨然成为村里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的中心。

2

我是1969年春开始上小学的,比同龄孩子要晚一年。课本就薄薄两本,语文和算术。语文前三篇课文“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好不容易发了新书,宝贝似地,让姐姐用牛皮纸包上书皮,工工整整写上书名年级姓名,兴奋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只盼着天亮了背上新书包上学去。其实,有的同学连书包也没有,两本书往胳肘窝里一挟,跑来跑去。许多同学先是包的书皮不见了,接着封面不见了,书角卷起来了,书页一页接一页地消失,像猫抓狗啃过一样,到学期末就不剩几页了,大人们会责骂把书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那时候,听那些大孩子们整天喊口号,串联,停课闹革命啥的,我们这些小屁孩只是跟上瞧热闹。小学好象没停课,但肯放假,断断续续的。

上完一年级,发生了一件至今令我想不通的事情。开春开学领回了新书,仍然缠着姐姐给包书皮。姐姐说我领错了书,是三年级的。我就去找老师换,结果老师说发的对着哩,看你的年龄和个头应该上三年级了,就上三年级吧。于是我就稀里糊涂跳了一级。好在那时的课程不难,经过几周的补习,基本能跟上了。

学校有课桌,虽然高高低低、长长短短不一,但凳子必是学生自带的。如果家里有几个学生,凳子就难以满足。有的没凳子,就带来一块木板,用砖头两头一摞作凳子腿,坐在上面晃晃悠悠,一不小心就会摔个人仰马翻,惹得一教室学生哄堂大笑。每逢开学或放假,端凳子就是一件大事。

夏季要在学校午睡,老师害怕学生睡在桌凳上掉下去,就统一要求自带床单、装粮口袋、麻袋、草席等物品铺在地上睡,这样倒是接地气,但起“床”后往往满面尘土,加上天热出汗,又没水可洗,个个弄得像土猴泥猪一样。那是一个靠吃窖水生活的年代,雨水是多么珍贵。但下雨天对学生来说可不是好事,坡陡路滑,寸步难行。农家娃大多没有雨具,伞、雨衣、雨靴、胶鞋都是奢侈品,有一张能遮住肩头的油布或塑料纸,就相当不错了。充其量戴顶破草帽,或披个旧麻袋、蛇皮袋在泥水里来回奔跑,雨稍大些根本就不顶事。而更多的男孩子干脆把布鞋挟在腋下,光脚跑到学校,用房檐水把泥脚一冲洗,再穿上鞋。光脚片子在泥水里跑,难免踩上枣刺、碗渣、玻璃渣啥的划破脚,那就自认倒霉了。

冬天无雨路之虞,但寒冷主宰了世界。虽然教室是宽敞明亮的大门窗,但多年一直无钱装玻璃,冬天里冰窖一般。每入冬,老师就发动学生带来片片塑料纸把窗户钉上,挡住了北风,但也挡住了光线,特别是挡住了冬日的太阳,教室里显得昏暗暗冷森森的。我们农家孩子,冬天有棉衣棉裤穿就不错了,哪里还管穿新穿旧,能有棉窝窝穿和棉帽子戴的同学很少,其它保暖措施根本谈不上。大家心里明白,接受寒冷锻炼是乡里娃的必修课。同学中,冻疮脸、冻疮耳、冻疮手、冻疮脚者比比皆是,有的皴裂得都汗血哩,小女孩常常冻得小声啜泣。有的家长在灶膛里给娃烧上一两块石头,揣在怀里或掖在袖筒里取暖,这样至少不会因太冷逮不住笔。

教师在校沒有饭灶,在学生家里轮流吃饭。快轮到我家时,母亲便早早做好了准备,一日三餐订好菜谱,屋里屋外收拾干净,真的是贵宾待遇。吃粮再紧,也要保证老师吃上白馍细面,几天之内饭不重样。那几日,我放学后就赶快站在门前恭迎老师,一进门,先给老师递上摔摔掸去衣上尘土,再端洗脸水递毛巾请老师洗手。待老师上桌后,爷爷和父亲陪坐。四个菜碟端上来,吃啥饭吃几碗,都是由我一人端上端下,这时还得非常留意大人的谈话内容,如娃的学业情况啦,在校表现啦,长辈让老师放手管娃啦,不听话就打呀等等。总体觉得大家基本是拣好听的说。

老师每天在学生家吃两顿,晚饭又叫喝汤是要学生送到学校。这是我最爱做的事。其实呢,就是一碟油泼辣子一碟咸菜两个烤白馍,用走亲戚时才用的吊吊笼子装上,馍用白笼布包上,趁热送到老师的宿舍。老师往往只吃一个馍,就让我再提回去。这正是我所盼望的,当然,走到半路上,那个白馍就不自觉地跑进我的肚子里了。

71、2年后,上头又开始抓教育质量,学生要考试,印象最深的是五年级小学毕业要考入初中,考试用密封卷,即在试卷首页的上部两个角都写上考生学校和姓名,左上角的被卷起粘住并钤封,右上角的明号在交卷时撕去。等判卷结束,方可拆封登记成绩。这个办法在当时的条件下,有一种庄严而神秘的仪式感。我们那一班学生在马正堂老师的辛勤教育下,全部通过考试顺利升入曹村中学的初中部。

3

在曹村中学高中毕业后,我回乡参加生产劳动,78年参加高考以0.3分的差距落榜,本来想再补习一年,可春节后村小缺教师,大队领导挑选我进了学校。看着学生们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我毅然放弃了高考的机会,一心一意当起了孩子王。

我家距学校不过2、300米距离,除了两顿饭,我很少回家,坚持在校住宿。由于常常从事包班复式教学,班里所有课程均由一名教师担任。我就虚心跟马正旺校长学业务,与同行交流经验,备课,批作业,辅导,家访,整天忙得不亦乐乎。那几年,国家普及初等教育,落实《富平县1981—1985年加强普及小学教育的规划》,提出实现“一无八有两化”(即无危房、班班有教室、学生人人有课桌凳、有围墙、有校门、有厕所、有操场、教师在校有食宿条件、有其它基本设施,门窗玻璃化、门窗桌凳油漆化)目标任务。学校新盖了两座教室,打了两孔窑洞作教师宿办室,扎了砖围墙,安了铁校门,桌凳木制油漆化,门窗玻璃化,办学条件大为改观,学生增加到140名左右,教师也有5、6名,学校发展到鼎盛时期。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课渐渐得到学生和同行的认可和称赞,特别是1982年带的那一届毕业班,以语文、数学两科全乡第一名的成绩,受到乡上的表彰。

当时,社员群众下地劳动挺时间,一是看大钟(看爷影,即看太阳),二是听学生,学生放学回家吃饭都要排队唱歌,听见学生娃的歌声就可以收工了。而学生队伍的后面,必然是老师跟队,碰见左邻右舍或学生家长,会主动跟老师打招呼,能得到人们的尊重,我的虚荣心稍稍得到满足。

那时候,民办教师待遇差,社会地位低,每当月底领工资时,与公办教师之间的巨大落差,真的令人汗颜。正像有人调侃我的那样:“年年老模范,年年老民办。”这种尴尬处境,终于激励自己必须通过奋斗实现改变。于是白天上课,晚上挑灯复习备考,终于在1985年暑假接到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怀着恋恋不舍的复杂心情离开了马坡小学。

4

离开小学后,我总会利用回家的机会到学校转一转,谝一谝。后来学校人事不断变化,去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加上学校布局调整,生源流失严重,学生越来越少,公办教师几乎留不住,学校曾一度关停。后来群众呼吁又重开,代理教师马月丽一人一校又坚持数年,终因生源和教师待遇问题,学校于2014年彻底停办。

2016年,民营企业家、永辉超市老总陈平先生在已废弃的学校基础上,投资10多万元创办“乔山书院”,把原来的教室改作图书室和史料室,有藏书几千册。新修了凉亭和花坛,将唐丰陵西门下出土的一尊石狮置于院中,新植绿竹花草,加上原有的杏树环绕,院子环境清幽,颇有几分书卷气。又请著名作家、原省作协主席陈忠实为前门撰书对联一副:万里风云三尺剑,一庭花草半床书。名人名字为书院增色不少。

回顾马坡小学近90年的发展变化史,感慨万千。村上20后到00后,基本是在这里接受了小学教育,从村里走出的大中专学生近百,后来从事着各行各业的工作,有的已干到厅局级,县团级,企业家、果树土专家、柿业土专家团队更是实力雄厚,名闻遐迩。像柿子专家马继玲、马增善等把尖柿嫁接技术已传授到西安、渭南一带。

近几年,在县乡政府的积极引导支持下,围绕当地柿子主导产业,带动相关实体产业、文化旅游业、餐饮服务业应运而生,沿着柿林漫道两侧,柿业合作社、柿子博物馆、旅游接待中心、祈福广场、石榴酒厂、农家乐等鳞次栉比,外地游客络绎不绝,村民的生活真是吃甘蔗上楼梯—节节甜步步高。

吃水不忘挖井人,树高千丈不忘根。家乡山水的滋润和哺育,山村小学的教育和熏陶,无不为家乡孩子成就人生涂上了一抹亮丽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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