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再见

        文/落叶半床

这近乎是种偏执。我不说再见，不管对方是熟人还是陌生人。知道的，说我个性；不知道的，笑我轻狂。

很久以前，看过一篇文章。文中那个老人在离世之前，对守护在他身边的人说，不要为我的离去悲伤哭泣，更不要和我说“再见”，我只想微笑着离开，如果可以，请对我说“你好”！原来饱经沧桑的老人在年轻时曾因为一个“再见”与今生最重要的人永别了。那是一个美丽忧伤而充满遗憾的故事。从此，老人改变了心态，从不轻易说再见，而只对将要离去的人说你好……那时仅是为此感动，并没觉出其中深意。时隔多年，经历人间离别几许，便顿生沧桑之感。

年少时候，因求学经常离家。从未送过我的母亲，那天坚持要送我到大门口。我们的心情都像那个冬日的下午一样，阴冷冷的。母亲大概看出我受了许多委屈，心有不舍，又不敢多问，便牵挂着要送我出门。走出老远了，我回头一看，母亲竟然还在寒风中怅惘地张望着我离去的身影。我心头禁不住一阵酸楚。那一刻，我真想冲回去抱着母亲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我知道，那样只会让母亲更难过。我再也不敢回头，快步向车站走去。车子启动了，窗外的景色很快地向后退去。看着窗外萧条迷茫的景色，想想母亲立在寒风中的身影，我的泪，一下子汹涌而出：不知道她又要为我失眠多少夜啊。

毕业前夕，寝室楼里白天黑夜地经常传出分别的哭声。我坚定认为，我不会为这场离别掉一滴眼泪。而且，我会最后离开。

送别的场面，的确很伤人。经受一连串打击的小不点，在临别之前泪洒了又洒，在我们的心头下了几多雨。虽说那雨不仅仅是伤心的，还有感激的，终究难以让我们从心头抹去那悲哀——看上去真的就是永别了一样。

拼了命地拉我照相的大胖，躲了送别的伤情，趁其他人都出去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小小的字条。当我展开那张字条的时候，心里无比沉痛。想像着大胖离开时对着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小小居室，环顾又环顾的神情，我仿佛一下子看穿了她复杂的心事。

轮到Summer了，我一直送她到车站。等在那里，我们都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但很快，检票入站了。她背着大包小包，对我挥手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她的泪光闪动。我不停地对她示意，走吧，走吧，别再回头了。

我终于完成自己的心愿，坚持到最后，没为这场似乎永久的离别流一滴泪，只是后来我大病了一场……

那次千里迢迢去看一个人。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他坚持送我到站台。列车轰隆隆地很热闹地离去，留下他，独自凄凉。后来他深有感触地对我说，我每每要你送我，那次才知道，是我独占了温暖，留下凄凉给你。

我也曾千里迢迢地来看她。我们都是冲动一族。向家人编了谎话，说我们同去旅游，其实是既不同路也不同行。但买票的时候，她总是了解了再了解，单是为着先看我走开。虽然她面带笑容，但是我知道，她一个人在那里等待，分分秒秒都是一种煎熬。可是因了那微笑，我便轻松许多。想到她踏上旅途的种种，便会欣然坦然。

再后来，离别渐渐多了起来，但大体也就是不外乎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我也就渐渐不再把离别当成一种伤感。但是我明白了，伤感似乎都是太多挥手和再见堆积的。据此，我很不愿意说再见。如果可以，我情愿说你好。或者，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微笑。

正因为“离别”黯然伤神，“再见”心生寒意，所以我选择不伤感不凄凉的神情，微笑着离开，温暖着道别。

　　2009年12月2日

落叶半床：真名张琴，安徽人。贪玩、好静，喜欢大自然，闲来偶尔写几个字，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