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致外公

今天，讲汉语的人都说起了英语
他们说：Merry Christmas

爷爷，今天是西方人的除夕 
孙儿活了37年
中国除夕都从来不过
但今晚
这个洋节非过不可

您放心，我不说麦瑞库热斯麦斯
说您能听得懂
不跺脚、不瞪眼、不皱眉，不龇牙咧嘴的
远安话

没错，我说的是农历
今天冬月十一，您85岁生日
远安天气我不清楚
我在的城市
白天，阳光温暖
晚上，没有寒风

您走了三年零六个月
之前沉默的我
现在更加沉默
方音在前年十一月被禁止
容颜，一觉醒来
苍老一岁

爷爷，今年初夏
我不知道门前水田里的植物是秧还是草
天空慢翔的鹰
比三年前更悲伤、更绝望

奇迹的，立冬日早晨
我遇见了一株老屋后山坡上的鼻涕花（映山红）
现在，还有几朵在笑傲江南

人间82年，您不过一天人节
我29岁
开始过起了清明、中元
五年后，增加一个中元
两年后，增加两个清明、一个中元

生为人，前半生
我和您一起山居、寡居，不过人节
三十后
每年必须过两个鬼节

平安夜，一枚蓝色雪花落在枕边
梦终于变成蓝色
您蹑手蹑脚，一晃而过
少顷后，又一晃而过
梦就醒了

我睁开眼睛想了想，再看手机日历
明白了
梦的来龙去脉

爷爷，谢谢您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
这一天
老人都是善良的

    202012.25（冬月十一）  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