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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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     河

                                         李慧

“憨婶子跳河死了”。

哎哟，一大早就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让人心惊肉跳！

听说憨婶子男人昨天又喝高了，喝高就打憨婶子，几十年都不改的恶习。憨婶子终于受不了，昨半夜就跳河死了！

憨婶子一生命苦，九岁因家贫被卖到婆家当童养媳。婆婆是十里八村的泼妇，还护犊子，自从憨婶子来到她家，她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个好气，天不亮就拿棍子打醒憨婶子，叫她去割草喂牛。憨婶子必竟是个孩子，就问大她几岁的男人怎么不去。一句话，招来一顿毒打，最后一边抺泪，一边拖着快有自己大的筐去割草了！

随着憨婶子年龄增长，恶婆婆又教她做女红。憨婶子天生木讷，脑子不灵光，总是不能做出让婆婆满意的女红，常常被婆婆用针扎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憨婶子总是天黑开始哭，一直哭到天亮，因为白天不敢哭！

十六岁那年，憨婶子和老公圆房了，当年就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并没因为她生儿子而对她好一点，相反，婆婆独自带着孙子，没出月子就让她去干活。儿子渐渐大了，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娘，反而像奶奶和爹一样责骂娘。可能是月子受亏，憨婶子一辈子就生一个娃！

憨婶子太爱儿子了，可婆婆就是不让她和儿子在一起。有一次憨婶子去山里干活，摘了许多酸枣，憨婶子不舍得吃，一路小跑送给在学校上课的儿子吃。尽管学校有那么多孩子，憨婶子还是隔着铁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她大喊蛋啊、蛋啊。蛋是憨婶子儿子的乳名，儿子在同学一片哄笑声中跑到铁门前，上来就指责憨婶子不该喊他乳名，说自己大名叫陈学山，你记住了吗？

憨婶子笑着说娘记的了。“干嘛”？儿子不耐烦地问。憨婶子赶忙从口袋里掏出酸枣隔着栅栏给儿子，谁知儿子一巴掌给打掉了，“”不吃！我不吃1你赶紧走吧。”儿子回去后，一群同学跟后在儿子后面，学憨婶子喊蛋啊，蛋。儿子捂着耳朵哭着跑进教室。憨婶子弯腰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酸枣，她知道，今天又闯祸了，她不知道回家等待她的是一顿毒打！！

憨婶子还没到家，就听见婆婆尖着嗓子在骂她。原来，儿子放学回去后哭着向奶奶说，妈妈去到学校喊他乳名被同学嘲笑。憨婶子怯怯的想去哄哄儿子，却被婆婆一把拽过儿子，推了憨婶一把，憨婶子摔的四脚朝天。憨婶子爬起来跑到河边，憨婶子无数次想丛这里跳下去，可是她又不敢。憨婶子坐在河边，任柳条抽打她的肩，河水缓缓地流着，带走憨婶子洒下的泪水，风儿呜咽着，抚摸憨婶子布满泪痕的脸，憨婶子哭着哭着发现己经黑了，村中炊烟袅袅，大人呼唤小孩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憨婶子不敢久留，她知道，既使坐到天亮，也不会有人找！

憨婶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月光下，憨婶子的影子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无助，星星一闪一闪的，希望能给苦命的憨婶子带来一点欢乐。

我曾经问过大人们，为啥都喊她憨婶子。憨嫂子，她到底叫啥名呀？大人们说，小时候人家喊她憨妮，这辈子也没啥正式名。唉，命贱的连个响亮的名都没有！

憨婶子在家门口刚要推门进去，被拉门出来的男人撞个满怀。男人骂她，你还知道回来呀，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了，真准备去给你收尸呢。

大家都说，毁了，憨婶今晚又要挨打了。果然，一会儿就听到憨婶子的惨叫声。有好心的邻居去拉架，被憨婶子婆婆骂了回来，说：“男人教训媳妇儿，别人家少管闲事。”边说，嘴里还不停地喊打，给我使劲打！

在恶婆婆的教唆下，男人手里的皮带一下一下地抽在憨婶子身上！

那夜，憨婶子的哭声在村中久久不散！

儿子长大了，到了娶媳妇儿的年龄，与邻村一个女孩结了婚，憨婶子多年的媳妇也熬成婆了，终于不用再受婆婆的气了。憨婶子欢天喜地的在村中奔跑着，张罗着儿子的婚事，把过去吃的苦、受的罪都统统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却没想到，苦命的憨婶子更大的苦还在后头！

憨婶子的儿媳妇打小在娘家娇生惯养，啥活都不会干，如今嫁过来，把憨婶子当老妈子一样使唤，一会叫她去洗衣服，一会叫她去打扫卫生。

憨婶子还要下地干活。男人爱喝酒，喝多了就往那一躺，啥事也不干，憨婶子只要一说话，马上就被挨打。憨婶子一天到晚既要照顾老的，侍候小的，还要下地干活，天天累得腰酸背疼。

婶子心里委屈呀，可没地放说！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就去到那条河边哭一场。冬天天冷了，河水也流不动了，河边的杨柳也没有了绿色，憨婶子坐在河边，眼泪止不住地流，想想自己这一生啊，憨婶子就嚎淘大哭起来。憨婶子的哭声惊飞了树上的一只乌鸦，它苦啊、苦啊地叫着飞走了。连乌鸦都受不了憨婶子的伤心的泪和哭声。

憨婶子当奶奶了，儿媳妇生下一个胖小子，憨婶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每天黑天白夜的侍候儿媳妇，常常累得就在儿子的屋里睡着了。

为了方便夜里给孙子换洗尿布，这天晚上，憨婶子刚换好尿布，儿子媳妇都睡得很沉，憨婶子去门外解小便，听见自己屋里有动静，走进窗口一听，憨婶子心碎了，男人和沟西小寡妇在自己的床上，憨婶子不敢声张，流着泪，回到儿子屋里去睡了。

天没亮，憨婶子听见寡妇走了，憨婶子回屋找男人算帐。不料，男人不但不认错，还把憨婶子打了一顿，骂她怎么不去死之类的恶毒话。憨婶子万念俱灰，拉开门跑了出去。

凌晨的河面一片朦胧，偶尔有几声虫鸣，河边杨柳青青，偶有微风，树上栖息的鸟也咕噜咕噜地发出呼息声，村庄一片寂静。

此刻，憨婶子的心格外平静，这条滴满她泪水的河，今日她却一滴未掉，这条河见证了她这一生太多的苦痛，憨婶子脸带微笑的一步一步走向这条装满她泪水的河，河水慢慢的、慢慢的把她吞没。

作者简介

李慧，网名隐形小妖，安徽宿州市人，初中学历，自由职业，又作品《母亲的命》、《火车来了》、《夜市一角》，《陌生来电》等作品公开发表在网络、纸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