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31教学手记——在孩子思维的空地上撒播语言种子

在孩子思维的空地上撒播语言种子

家里来了个上初二的小客人，不太会写作文，让我教一教。

我们一起在独墅湖边散步，在一座小桥头边看到一个在大太阳底下卖水的小女孩，觉得很有意思。我与她聊了几句，知道她家在安徽，爸爸在苏州工作，暑假来玩，要自己挣点零用钱。言谈之间，条理清晰，沉稳大方，让人肃然起敬。于是，虽然不渴，我还是买了她的一瓶水。

回到家，我就让小客人写写这个小女孩。

这是他的第一次作品。

 

从这篇作文看，孩子的写作水平堪忧。

首先，没有真正感触生活的能力。这个小女孩的行为并没有在他的内心产生相应的深刻的印痕。对生活现象的感受力、观察力欠缺，是现在大多数中小学生思维能力的真实状态。因为，缺乏这种意识、态度和能力，五彩缤纷的世界在他们的眼里连轮廓也没有。比如，如此鲜活感人的一个小女孩，在他的笔下几乎没有留痕。仅有的一点“古铜色”还是一种错误的感受，那是原来阅读印象的错误搬移。要提升这类同学的写作能力，核心是提升其观察体悟生活的能力，当然，这与语言训练不可分割。

其次，语言表达能力较低，与初中二年级的学力极不相称。我问了一下他平时的作文成绩，说一般在四十八九分，显然，这些平时成绩与其写作水平严重不符。他的写作只是依靠有限的一点阅读记忆，生拉硬拽。比如开头第一段的引用与小女孩形象严重脱离；后面把刚刚让他读的《我与地坛》上的一些句子硬拼凑上去等等，说明还不具备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

再次，文体意识缺乏。记叙文无记叙，靠所谓的抒情议论填补。没有记叙意识和能力与第一点不足直接相关。不再啰嗦。

总之，从这篇作文看，他的写作能力确实较低。

如何改变？

首先给他指出，应该往哪儿看，怎么想。我把照片打开，让他仔细观察这个小女孩。先确立这个小女孩的性格特征，要从小女孩的形象描写上呈现出她的性格特征来。于是，他完成了第二稿。

 

让我们先来看对这个小女孩的描写。

“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让人哭笑不得的表达啊，问他，为什么这样写，答曰：突出她的高大。

这就是一个初二同学的表达思维。

我告诉他，这里不仅不能显示其高大，反而是丑化了小女孩的形象。如果要表现小女孩的坚毅品质，是写她越瘦弱好，还是越高大好？

我问她，这个小女孩的眼睛真的是“炯炯有神”吗？真正去观察、体悟她的一眼睛了吗？他笑了。我说，再写人物的眼睛坚决不能出现“炯炯有神”这四个字。

从第二次写作可以看出，基本没有改变。

针对这种情况，我给他提出了这样的写作要求：只写小女孩的眼睛，但不少于100字。

这个要求让他极为困难。

面对白纸，冥思苦想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是这样几句：

 

看到他的作品，哭笑不得，好好的一个小美女，竟被他写成了“干枯的小眼睛”，不过，我肯定了这一句“眼神中闪烁出异样的光闪”，但给他提了个要求：用三个比喻句来表达这种“异样的光闪”。结果又用了很长时间，写出了下面的句子：

 

我仍然没有让通过，继续让他用三个比喻句写出“晶莹剔透”的感受来，而且不要用“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出任何疲倦”这样的句子表达，要让人读了之后感受到她没有疲倦感。他继续修改：

 

显然，当他没有语言储备，也没有细致体察万物的欲望要求和能力的时候，想写出具体细腻的内容来，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感觉有必要给他以示范、引领。让他意识到准确、丰富、细腻的语言应该是什么样子。于是，给他展示了自己写的语段：

她的眼睛藏着月亮升起时夜晚的静谧，又含着朝霞初起早阳未露时的明亮；那种静谧让灼热的骄阳好像平静了许多，而那束明亮，又让这因炎热而有些寂寥的桥头顿时洋溢着热闹的气息。她的黑眼珠纯净得能浮现出从心底漾出来的每一丝情感的波纹，似乎在向路人吟一首小诗，顿时让人清爽，愉悦！

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一会浮现于眼前，一会又倏然而逝，好像是湖边那缕拂水的柳枝，还是那片飘逸在蓝天边的白云？

我们一起讨论了这段文字的特点。首先，每句描写都要紧紧扣住所要呈现给读者的小女孩的品质；要让语言形象并不是套用一些句子，而是要真正深入到人物的内在世界里去揣摩；所写之物与所用之语汇、形象距离越远越具有意味，追求神似而不是形似。等等。

于是，他完成了这样的写作：

 

接着，我让他写鼻子。结果又非常困难，因为，鼻子浑然一体，找不到下笔的角度。

 

乱用比喻，分不清美丑，语言感受力较差。我给他指出不足后修改：

 

我告诉他，使用比喻，要注意语境的协调，另外，“世态炎凉”的表达败坏了整体表达的主旨，要表现小女孩的坚毅、平静，就要表现出她的沉稳，人家不来买水，不能说是世态炎凉，由此可以看出，初二学生的认知水平还非常有限。

我展示我写的片段：

她的鼻子小巧，鼻梁挺直，轮廓圆润，鼻翅微微内收，似乎她不用说话，只要静静地看着你，那可爱的鼻子就能告诉我们她坚毅的内心；鼻尖上有星星的汗珠，迎着阳光，头一动，有时就闪射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犹如一道小小的闪电，会击中那些慵懒的灵魂。

我们一起研讨了这个语段。乍看鼻子好像无从下笔，其实依然可以分角度描写，鼻梁、鼻翅、鼻尖，清晰明了。在此基础上，他作了如下的修改：

 

最后写嘴。

 

我给他指出，又犯了比喻不美的毛病，“如同一把利刃，撕破黑暗，走向光芒”是不当的。另外，还是缺少直接呈现式的描写。

 

最后，我展示出我给写的样子：

她回答了我们的疑问，然后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地眠着嘴，薄薄的嘴唇轻轻地合拢，一方面似乎在等着回答我们的好奇与疑惑，一方面好像把自己的想法又都用那轻轻闭合的小嘴巴告诉了我们；两个嘴角自然地形成了两个小小的窝又含着无限的意志力，同时又让你觉得一切都云淡风轻，挥洒自如。这是一个五年级的小女孩吗！

虽然，还有种种不足，但他给我说的一种感受是，原来觉得写几十个字都非常难，现在感觉写二百个之字也不难。我让他把三段文字串联起来，形成一篇完整的文字。

 

 

文章不能说写得好，但至少具有记叙文的样子了，要达到文从字顺，文质兼美，还有较长的路要走。但我要指出的是，至少，这是在他学写记叙文的路上已迈开了一小步！

另外，让一个对写作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孩子打开视野，开启写作的思维之旅，要有具体细致的剖析与引导，不可忽视示范的功能与价值。因此，语文老师，必须自己会写作文。

在此，衷心感谢这位小姑娘，是她的美激发了我们这次写作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