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读到一首小诗,觉得很有意思:
午后是什么时刻
一个人在走 脚步沉重
另一个人走过来,踩到
前一个人的影子
用力,迅猛,而且频繁
他们打了起来
第一个人不能容忍被踩到影子
第二个人不能忍受
影子不能被踩
他们最后倒在了一起
影子由长变短
由两个变成一个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
太阳够亮 看着地上
在另外的地方下起了大雪
有人低声哼着歌,那种悲鸣
像是送给太阳的
该如何解读这首小诗?
依据西方文论,作品诞生的那一刻,作者就“死”了,我们何必考证作者创作它的初衷呢!于是,我把它交给学生,结果,还真是涌现出了“一千个哈姆雷特。请看陈沁悦同学的理解:
两者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因为不能接受彼此的观点而混打在了一起,随着午后的进行,影子不断变短,最后混为一体,这是一个思维和观点想互碰撞的时刻,相互的交融、碰撞,最终成为了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冬日午后,太阳使冰雪销声匿迹,影子也毫无踪影,最后晴空万里,一个出于好心的政策或劝导,使得问题有了一个明确而唯一的答案影子没有了,思维的碰撞没有了,一切都在条条框框的约束上被禁锢了。光明似乎来了,一个独特而唯一的真理被信奉在人们心中。然而阳光却未遍及,雪还在下,使整个似乎已被真理笼罩的世界中还存在着反抗的声音。这是一种进步,用雪来指代而不用阳光指代,有暗讽意。反抗仍在继续,在没有阳光的大雪天里,影子仍有重现的机会。这是一个冬日,是一个危机时刻,应该要容许不同的声音存在,阳光是某种意义上所存在的真理,直理的笼罩,使无数尚有觉醒意识的青年悲哀,将悲哀送给太阳这对真理存在的荒廖作出了一个暗示。
是啊,真理竟然与荒谬一体,歌声与悲鸣同调,我们似乎很长时间浸淫于这种奇怪的感觉里了。比如,懦弱与刚强、真相与假相、幸福与痛苦、成功与失败,一个幼儿园级别的问题,但放在我们成人的社会里,似乎加之以种种因素之后,就变得特别有意思了。
记得上学期丁思覃同学给我及全班同这普及了电视剧《切尔诺贝利》,看着那些恐怖的图片,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我们为苏联人们所遭受的无穷灾难而悲哀!据说,那个高高的混凝土堆也无法封闭给人类带来无限灾难的辐射,直至到人类从这个地球上消失的那一刻!
冠状病毒,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把我们打得人仰马翻。我们恐惧、躲避、迫不得已地迎战,实际上是被逼到死角后的挣扎;当然,我们完全相信我们一定会战胜它,但在战胜它的过程中,我们已经输得一踏糊涂了。我们在与他人的影子、自己的影子作殊死地搏斗,我们狠命地去踩踏那些“影子”,悲哀的是,只要光线存在,影子必然存在,结果有时把自己的脚跺骨折了,发现影子丝毫无损。2003年,也还算不上历史的一段时期里,我们领教了萨斯,当时我们以为我们非常伟大,把萨斯真的杀死了,把那些“影子”彻底干掉了,其实,那是它们处在暗夜里的原因,一旦置身于“阳光”之下,“影子”自然呈现,影子不是么轻易被杀死的!
其实,人们,面对可以让他们丧失肉体的“影子”,纷纷嚎啕、奔跑,对那些寂灭人类精神的“影子”却甘之如饴。教育,是塑造灵魂的工程,因此,人们把教师称作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比作培育花朵的园丁,但这些称号现在被教师们拒收,拒收的原因复杂,其中一个不能忽略的因素是,教师们的工作确实与灵魂无关,教学变成了体力活,教师成了技术工。比如,有人又把2017年河北某工厂学校看春晚找考点的文章翻出来,想用这个来寻找一点安慰。看春晚,找考点,无比鲜明生动地展示了当下诸多学校的“灵魂”:把学校内发生的一切全转化成了考试。这样的教育一旦置于阳光之下,其“影子”立即显现。无论用怎样的说辞,都难以改变一个本质:关注的不是灵魂而是功利。所有的异化都会带来相应的“影子”!
以功利为目的,成功就成了最光彩的奖牌,而手段则会附加上种种魔性,放眼现实生活,我们发现,我们一方面在创造着一个又一个奇迹,我们欢呼,跳跃!另一方面,我们又在为践踏他人的影子而扭打厮缠,筋疲力尽。我们为追寻500万人的行踪撒下了天罗地网,却不知道,潘多拉的盒子却是我们自己悄悄打开的。这貌似一个伟大的壮举,追着彼此的影子,永不停歇,气喘吁吁,不知是我们自己玩一个游戏,还是上帝在愚弄下人。
想着这首小诗,看着车窗外飘飞的雪花,服务区里戴着口罩行色匆匆的人们,天地苍茫,阴霾连绵,忽然有一种幻觉,这是现实,还是电影里的镜头。
这位诗人,还有另外一首有关影子的诗:
森林里有一种无从描述的怪物
专门吃其他动物的影子
可见,它们会随阳光出现
在明媚的上午、中午和午后
它们无处不在,吃法缓慢而凝重
它们使用了盘旋、拉锯和反复
吃下了每个动物的影子
它们真的吃下了影子
但也仅仅吃下了影子
被吃的动物用闭眼和看向远方
辅以深邃的沉默
把这个问题解决
起码,第一步已经解决了
月光皎洁的夜晚
怪物们互相吃同伴的影子
发出愉悦的笑声
起风时笑声是风的一部分
没有风的时候,笑声成为风
成为空气
诗人的声音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盘旋,希望每个人都读出属于自己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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