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阿姨是个别人眼里的怪人。
上楼的志愿者阿姨都会不停地讲。
“也不知道怎么能喊到403的神经病。”
很尴尬，我一直没这么觉得。
我见过真正的疯子，敲玻璃，剪摄像头，拉电闸。无所不用其极。
究其原因，是她认为她空调坏的原因，是因为楼上，也就是我。
警察束手无策，四邻避之不及。
楼下的阿姨并不这样。
我刚搬过来以为厨房下水道不错，一盆水直接冲下去，却不成想让这楼下水漫金山。
楼下阿姨看到我非常客气。
“小伙子啊，咱们这是老楼，下水道不太好，你这水下的猛啊，我这就反水。”
“通风也不好，臭烘烘。”
“哎呦哎呦，阿姨真的对不起，我这刚搬过来不清楚这个情况。”
“小伙子没事啊，下次注意点就行，没有其他意思。”
说实话，这个态度我也确实也没办法生气，小心谨慎，用盆接着，满了倒进马桶。
阿姨是个谨慎的人。这些日子小区封闭开始前后，几天核酸、抗原都不见人，楼下大喇叭喊仍旧稳如泰山，我们楼的志愿者都是这一栋的阿姨大叔，邻里邻居知根知底，背地里都暗骂楼下的阿姨。
月初集体封了之后，没法出门，阿姨没办法，在集体核酸的时候还是下了楼。戴着口罩，戴着手套，老旧的是智能手机带着一层护罩。
阿姨小心翼翼。
不太会申请核酸码，还让我们几个年轻人帮个小忙。
“小伙子啊，辛苦你啊。”
“我这前两天也不敢出门，这一次出来这么长的队，我也害怕啊。”
“现在这必须得下来，我也得跟着测，避着点人呗。”
阿姨依旧是那一副小心谨慎的笑着，试图缓解着尴尬，周边中人避之不及，都绕的远远的。
阿姨仿佛是习惯了那些奇怪的目光，也适应了这种被人不解的感觉。我们几个租客不明前因，反倒也没觉得阿姨是个什么怪人。
再那之后也很少见到阿姨，一来核酸每次叫得都比较突然，等我听到都得现穿衣服，等我下了楼基本都已经做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阿姨前些日子一拐一拐的腿是因为天气还是受了什么伤。
独居，一个人，年纪大了，不可避免地面对着这些现实。
怪胎会在很多种方面被人误解，就算充满善意，也会在保护自己的过程中被认为另类。
我和楼下的阿姨曾经聊过，阿姨在这住了半辈子，那时候这还是盖好的公房，住着各种各样的职工。
那时候住在这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阿姨的先生是厂子里的职工，那时候这也是体面的工作，一点点做到了班组长，虽然称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是稳稳当当。
2000年到处都在裁撤的时候，阿姨的先生仍旧工作的好好的。
阿姨不是那种全职主妇，也有正经八百的工作，但是孩子教育也基本都是自己来的。这样的家庭啊，平稳发展也是不错的。
多少人从来都不是祈祷着大富大贵，不过是生活而已。
但是顺风顺水的日子会不会出现意外，总是没人说得准。阿姨的先生意外离世，阿姨变成了自己照顾家中孩子。压力倒过来，阿姨开始敏感，激进，开始逼迫自己的孩子前进。
当然了，孩子不负嘱托，成人成才，但是打小的压抑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大学毕业自己申请出国，认识了自己的先生，回国便结了婚，很少来看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我楼下这位阿姨。
“阿姨，你后悔吗，当时管的这么严。”
“小弟我和你讲，我没觉得后悔。”
“孩子过得也蛮好，又有出息，我也就满意了。”
“看不看我的，我这自己也过得很好嘛。”
老话都说养儿防老，而阿姨这年纪见涨，正逼古稀，说着过得不错多少有点牵强。过去的日子，她可以避开人群，离开大伙的视线，而现在也不得不面对着集体下楼的现状。
前些日子阿姨托另一位邻居问问有没有鸡蛋，而鸡蛋昨天刚刚到货，恰巧我下楼去拿在美团买菜买到的牛奶。
“小弟网上鸡蛋很难买哇？”
“鸡蛋是挺难的，我上次也是和小区里团购买到的。”
“你那里还有哇？你拿一点去呀。”
“真的呀，来拿一点拿一点。”
我笑呵呵地拒绝了，一来不缺，二来也总是下意识拒绝一些善意。
昨天看着腿脚好了些，看着不似上次下楼核酸那般踉跄。
记得有一次聊天，那时候还能自由出入，那时候阿姨的腿脚也没啥问题。
“小弟你帮我把走廊的床关小点可以哇？”
“你真是太好说话了。”
“阿姨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你对我客气我自然对你也很客气啦，生活嘛。”
我笑笑没多说话，已经赶忙下楼奔向快乐的周末。就听后面好像有些嘀咕的声音。
“我也想要那没烦恼的日子，但是烦恼总是避不开啊。”
我是老六，愿你成为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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