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凌岳
酒店高参专栏作家
北京天达共和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2020年3月7日晚，福建省泉州市鲤城区欣佳酒店发生坍塌，造成71人被困。截至3月11日晨，欣佳酒店坍塌事故现场搜救出受困人员68人，死亡26人，正在搜救的还有3人。
目前，酒店负责人已被警方控制。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应急管理部副部长尚勇介绍，据初步了解，这是一起安全生产责任事故，酒店存在违法建设、多次违规改建的行为。
从各家媒体的报道中，我们可以大致拼凑出这个酒店疑似存在的重大问题：建造于集体土地之上、没有钢筋混凝土的承重墙、承重结构无法承受楼体重量而坍塌、是否办理各类证照未知。如果这些问题最终被调查属实，则该酒店的坍塌显然系“人祸”而非“天灾”。
事实上，近几年来，酒店的公共安全事故时有发生，轻则财产受损，重则伤及生命。欣佳酒店为新冠肺炎密切接触者医学隔离观察点，在疫情之下，再次将酒店安全置于大众和媒体的审视之下。
“不合规”是酒店安全的一大杀手
欣佳酒店事故并非孤例。我们不完全梳理了近年来的酒店事故，背后的原因均指向酒店安全的“不合规”。
2018年8月25日凌晨，哈尔滨市某温泉酒店发生火灾，共造成20人死亡，20多人受伤。直接起火原因是二期温泉区设备线路短路，引燃装饰材料。调查结果显示，该酒店长期存在违法违规行为，消防安全管理混乱，最终导致事故发生。
2017年2月25日，南昌市某酒店休闲会所发生火灾，造成10人死亡、13人受伤。经调查，该事故系因改建装修施工人员在切割金属过程中引燃废弃沙发造成火灾。这是一起因违规施工导致的事故。
2011年2月3日午夜，沈阳某酒店所在的大厦200多米的高楼发生火灾，造成重大的财产损失。经调查，该起事故系该酒店住宿人员燃放烟花不慎引起酒店外壁大面积燃烧。这起事故反映出酒店管理方的安全意识和管理存在一定问题。
所谓“不合规”，主要是指酒店在建造、装饰装修、运营等阶段存在不遵守法律规定和要求的地方。一旦上述阶段中的某个或者某些环节未达到法律规定的要求，酒店安全的隐患可能就已经埋下。
酒店开发建设中可能存在违规开发建设的情形
针对包括酒店在内的房地产开发项目，我国法律已经规定了一整套详细的流程和法定要求。从拿地（酒店项目一般为土地招拍挂）、办理权属和工程证照（主要包括土地证、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施工许可证等）、竣工验收（包括规划、工程、消防等），相信房地产和酒店行业的业内人士对此早已谙熟于心。
然而，实践中并非所有的开发项目都能严格遵守上述流程及每项中的具体要求。举例而言，在笔者参与过的项目中，就曾发现个别项目尚未办理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和施工证，却已经拿到了工程竣工备案的相关文件。从严格意义上而言，规划是施工的前提，依法施工是能够顺利竣工的前提。如果没有这两个前提，竣工验收的客观性和合法性无疑存在疑问。而如此竣工的项目，工程是否真正符合法定标准、主体结构是否存在问题，同样存在疑问。
酒店装饰装修中可能存在违规施工的情形
一般情况下，酒店项目在主体工程之外通常还存在二次装修工程。此外，一些老旧酒店也可能发生装修改造工程。我国相关法律对于装饰装修工程同样存在一些法定要求，例如：装修过程中，不得擅自变动酒店建筑主体和承重结构；如果需改变，必须在施工前委托原结构设计单位或具有相应资质条件的设计单位提出设计方案。又如，法律对于装饰装修过程中涉及门窗、幕墙、设施设备等工程均有相关的要求。
由于装饰装修的工程量和复杂程度较之主体工程相对较小，实践中往往容易引发建设单位对于有关法律要求和标准的忽视。举例而言，2019年7月8日，湖北省武汉市某连锁品牌酒店楼体发生部分坍塌，造成直接经济损失879万元。根据事后的调查结果，该事故的直接原因是该酒店2009年装修改造时，增设多道隔墙，且部分墙体直接砌在预制空心板上，从而改变了结构传力体系。2009年装修工程中的隐患直接导致了10年之后的事故，令人深思。
酒店运营中可能存在不符合安全要求的情形
除酒店建设和装饰装修之外，酒店日常运营中的问题也可能影响甚至危及酒店的安全。
一方面，酒店属于商业性公共场所，在开展经营业务前应当取得法律规定的证照，并在经营过程中依法接受检查。办理证照的流程本身即是检验酒店餐饮、卫生、消防等各个方面是否符合安全要求的过程，各类行政检查则是酒店保持“健康”所需的“体检”。然而在实践中，一些酒店在检查不合格后拒不改正，甚至存在无证经营的情况，大大增加了发生安全事故的概率。
另一方面，酒店的日常经营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即便硬件设施符合安全要求，如果管理存在违规行为，仍可能会引发惨重的后果。例如，在前文提到的哈尔滨某酒店火灾事故中，根据事故调查报告，火势扩大最终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消防设施管理不到位、自动灭火系统处于瘫痪状态。此外，也有一些酒店存在违规占用消防通道、未按要求处理安全隐患等运营问题。由此可见，酒店管理中的漏洞往往也可能是安全事故的“助燃剂”。
安全意识是酒店的“软实力”
正如前文所述，酒店从开发到运营的各个阶段均应当遵守相关的法律规定。然而，知易行难，酒店的安全需要酒店市场各个参与者的共同努力。
酒店的开发建设者应当树立合法合规的意识，严格遵守土地和项目开发过程中有关规划、建造、装饰装修方面的各项要求和指标，依法办理所需的各类证照。如果项目的实际情况发生变化，应及时办理相应的审批，避免酒店在建设过程中便发生“先天缺陷”。同时，在酒店交付后，作为业主也应尽到维护的义务。
酒店的投资者在酒店项目交易的过程中，应当全面了解酒店的用地、规划、建设和竣工验收等各方面的事实状态和合规情况，对于可能存在合规缺陷的项目，投资者可以要求酒店方提供相关的材料或通过相关政府部门调取项目资料，从而最大程度地查清项目的合规情况。这不仅出于保护自身权益的目的，也有利于发现酒店存在的既有安全风险。
酒店经营者在日常经营过程中，应当加强对酒店安全方面的管理，按照法律的要求制定酒店安全检查制度和应急预案，定期对酒店硬件设施进行安全检查，加强酒店的日常维护，同时也应当重视酒店员工的安全培训，提升维护酒店安全的“软实力”。
写在最后：
在欣佳酒店事故后，当我们再审视酒店安全，这是一个应当引起整个行业重视的问题，不合规的情形可能发生在酒店开发建设、装饰装修、运营等阶段的各个环节，而相关方对于安全意识和合规观念的忽视往往是安全事故发生的潜在原因。
安全无小事，生命大于天。酒店作为客人在途的家，最为基本的服务是确保客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无论是开发建设者、投资者或经营者，都应当吸取之前事故的教训，加强对酒店的安全防范，在酒店建设、施工、装饰装饰及日常维护等方面严守安全底线、筑牢酒店安全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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