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Am a Fugitive from a Chain Gang (1932)
编剧:霍·格林、布·霍姆斯
我弟弟罗伯特·E·伯恩斯现在成了一个从带镣苦役队逃出来的犯人……他曾被打上罪犯的印记——这使他成为被追踪的对象……影片《我是一个越狱犯》中那些描写带镣苦役队生活的场面是以我弟弟的亲身经历为依据的,都是真实可信的。一艘美国运输船破浪前进。甲板上挤满了穿着美国远征部队制服的士兵。上下三层的床铺挤得满满的。船舱内的大部分士兵正在中间的地板上吵吵嚷嚷地玩骰子。有几个坐在上铺看热闹的士兵的脚在床边来回晃荡。有些士兵还躺在铺上休息或看书。有一个坐在铺边上使劲吹口琴,他把《这里有微笑》这支曲子吹得既刺耳又走调,另一些士兵随着它唱。摄影机推近掷骰子的游戏,我们发现那是工兵部队的一伙长相不一的士兵——来自社会各阶层的美国青年的一个横切面——他们忘乎所以地盯着滴溜溜地转动着的骰子。这伙掷骰子的有十来个。他们玩得正起劲,一面不停地说着话。一个黑人青年兴奋地掷骰子,人圈当中放着一堆钞票,他瞪圆双眼,打着响指。他显然得了满分,因为他乐呵呵地把钱收了起来。詹姆斯·艾伦中士。他爬下舱口。首先进入镜头的是他的脚。他到达舱面回过身来,朝掷骰子的那伙人看看。艾伦不因军阶高而摆架子,是个受人欢迎的小伙子。艾伦:对不起,小伙子们,打搅你们的游戏了——船长要在一小时内检查铺位了。那个黑人青年笑眯眯地捡起他的钱,蹦着跳着离开画面,一面数他赢来的钱。其他人绷着脸走向自己的铺位,准备接受查铺,这场戏的其余部分是大家忙着整理铺位,擦枪,以及做检查前的其他杂务。在人们准备接受检查时,艾伦站在那里,倚在一个铺位上。拍摄靠近艾伦的一群人,这包括一个得克萨斯人、一等兵史蒂夫和三两个别的士兵。艾伦也在画面上。得克萨斯人(用纯正的西南部人那种拖长的腔调):这家伙对部队检查个没完,等我回到得克萨斯,第一个对我说“检查”的人就得倒霉……让他尝尝我的六响左轮。一等兵:回杂耍团去——还干我的驯狮老本行……(梦幻似地望着空中)。我回到笼子去的时候,不知道奥司卡和明尼还认不认得我啦。一等兵(惦念着奥司卡和明尼,没注意到被人打断话茬):哎呀,那该多来劲啊!经过这场折腾之后,该好好休息上一阵子啦!史蒂夫:我不知道。我在奥马哈开过一家酒店——可是我走了以后,他们就把它关掉了——(生气地)禁酒!史蒂夫(担心地):我想也不会——可是我真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艾伦(郑重其事地):过去没干过,不过将来会干……我向来是学工程的,一有机会就学,进工兵部队可是真长知识。一等兵:我们将会在报上看到你的消息:“詹姆斯·艾伦先生在修建一条新的巴拿马运河”,或者什么别的,没错。艾伦(断然地):有一点可以保证没错:詹姆斯·艾伦先生不会再回到工厂去干枯燥无味的苦差事了。……[化]重返家园的士兵们在百老汇大街上行进。道旁站满了人,人们俯身在办公室的窗户上发出欢呼,撒花纸,挥舞旗帜,欢迎英雄们归来。东一簇西一群的乡亲们在等候火车进站。火车徐徐进站。等待艾伦的一群人。其中有他的母亲、哥哥(一身牧师打扮)、同乡姑娘、过去的雇主、还有几个别的朋友。他们都在前景中。可以看到火车在后景中徐徐进站,停了下来。艾丽丝(她是同乡姑娘,她情不自禁地向艾伦的母亲):你觉得兴奋吗?艾伦太太。我很兴奋!母亲(莞而一笑):打从我儿子穿上军装起,我就等待着这个时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戴着奖章!艾伦背着他的军用帆布包。他穿着便服,显然是全新的。他从前面的一节车厢下来,寻找着他的亲属。他无疑已发现他们。他喜形于色,奔向他们。艾伦走过来的时候,“欢迎回家”的队伍全都背朝着他。他们正在后面的几节车厢里寻找他。他精神焕发,重返家园使他喜形于色。他看到母亲时兴高采烈。他想了个点子要让她吃惊,便放下了军用包。他出其不意地双手捂住她的眼晴,敏捷地在她脖子后面吻了一下。吉姆身上有什么东西使她觉得不对头,现在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艾伦(似乎这问题不值一提):我迫不及待地把它脱下来啦。他轻轻搂了母亲一下。其他人耐心地站在一旁欣赏这副景象,懂得这是做母亲的重要时刻。现在艾伦看看别的人,首先同哥哥热烈地握手。艾伦:喂,克林特!你一点也没变样……(他的目光转移到艾丽丝,她有点羞涩地望着他)可是艾丽丝——我可认不出你来了。艾丽丝(向艾伦):你也变样了……我想是因为没着到你穿军装——军装会使你显得高些——显得出人头地——她住了口,意识到这等于在数落他。艾伦咽了口唾沫。这不是他所期望的她对他的问候方式。可是当他看到别人的时候,他恢复了笑容。艾伦:唷——我真的是有一支欢迎我回家的队伍呀……好啊,朋友们!他和几个小伙子握手,互相向候。然后他看到他的老板,他一直站在后景的某个地方。看到他,艾伦感到非常意外。艾伦(伸出手去):还有帕克先生!你上这儿来真是太叫人高兴啦。哥哥(郑重其事地、言过其实地对艾伦说):你该好好谢谢帕克先生……哥哥(向艾伦,用一支胳膊搂着他):他觉得你经历了千辛万苦,我们该对你有所表示。(既骄傲又高兴地)帕克先生请你回厂里去工作。这个消息对艾伦象是晴天霹雳。他感到震惊,因为他另有打算。帕克很快便插了进来。帕克:我把老位置留给你……你尽了你的本份——你的老板没有忘记你。所有人,包括帕克本人都望着艾伦。他们都期望这个慷慨大方的表示会使艾伦喜出望外。艾伦的脸上先是流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他知道不能拒绝。他微微地笑了笑,知道这是大家所期望的。[化]艾伦、他的母亲和哥哥显然是刚进屋。艾伦搂住母亲。他哥哥提着他的军用帆布包。他哥哥放下帆布包的时候,艾伦扔下帽子。然后艾伦紧紧地拥抱母亲,并吻她。哥哥:咱们坐下聊聊吧——给我们说说打仗的全部情况吧。哥哥(骄傲地):帕克先生去车站接你了,你对这事是怎么看的呢?艾伦皱起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母亲和哥哥注意到这个情况时颇为惊讶。艾伦(有点踌躇):哦,克林特——说起帕克先生——你可以帮我个忙吗?艾伦(不自然地):呃一呃一你能不能替我对他说——告诉他,我不打算做他那份工作吗?哥哥(对吉姆,大惑不解地):为什么我要跟他说这个呢?艾伦:我知道你们不明白我的意思,可是军队使人变样了。艾伦:这会使你们觉得奇怪……(站起来)我不愿意把余生消磨在工厂的发货室里——日复一日地干些老一套的工作……我有抱负……我要干一番事业……不能过去是每天早晨听军号指挥,现在又来听工厂汽笛指挥。艾伦俯身望望母亲。她正在注视他。哥哥不明白弟弟发生了什么事。哥哥(抢在吉姆回答前):他累了,妈妈——太兴奋了。(搂住吉姆)你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到了明天早上——好好睡上一觉,你就会准备好接手你在工厂撂下的工作了……(装腔作势地)做一名和平的战士而不是一名战时的战士吧!艾伦:我什么战士也不想当。(诚恳地)我想出门,干我想干的事情……摆脱那些例行公事……例行公事……例行公事里我在军队里干够了,到了工厂又重复军队里的那一套!他再次搂住母亲,看着她,好象他的目光能使她明白,可是她全然无法理解。哥哥(低声地对艾伦):恐怕是阅兵式的魅力、荣耀和欢呼声让你有点儿昏了头啦。(态度较为严厉,打着手势,仿佛在布道)不过现在是该回到现实生活的战场上来的时候了——回到那些每天在商店、办公室和工厂做平凡工作的无名英雄的行列中来吧——艾伦(他母亲和哥哥听他说话,可是全然没有明白这个小伙子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完全是……不过我一直在干工程的活。这是我想干的事情。(热情地)一个……男子汉干的工作……在这方面,你真能大干一番——(向他们二人呼吁)建筑的活儿——干这个,我可以到户外去——盖房子——创造——有所作为。哥哥:说得倒好听,不过,不管怎么说,手上有一份工作总比树上挂着两份强……母亲(对艾伦):你哥哥是对的。你至少应该再到工厂去试试……克林特(对艾伦):当你回到驾轻就熟的老岗位时,你就会喜欢上它,不胡思乱想了。他对艾伦笑笑,似乎事情就是那样定了。艾伦没有反应。他是认真的。母亲:除此之外,别的工作很可能使你再离开我,吉姆,我忍受不了……拍进三人。吉姆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母亲。她感动了他。母亲(温柔地望着他):我不喜欢告诉你该做什么,吉姆……可是在战争期间,每次我路过工厂的时候,我都盼望着有朝一日我的孩子能重新回到那里工作。一座工厂,一幢建筑物的顶上有一个汽笛。汽笛在喷气。汽笛下有一行大字:这是一个小房间,从一侧的窗户可以看到交货口。房间正面又是一个窗户。帕克和艾伦站在办公桌旁。艾伦打量着他这个未来的办公室。帕克:你瞧,情况大不相同了……这比过去那间发货室好多了吧?不是吗?帕克(指着靠近办公桌的窗户):你就坐在这个窗口旁边核对发货单……工作和以前一样……你合着眼就能重新干起来。艾伦点点头。他准备回答的时候,正好发出一声可怕的爆炸声,艾伦跳了起来。他们俩都在看另一头的窗户,帕克却得意地笑了起来。爆炸声是从那扇窗户传来的。艾伦(现在明白过来,也笑了):我刚才还想找个最近的防空洞哩。帕克:你会听到好多这种爆炸声。(走向窗口)这真叫人讨厌。(向艾伦颔首示意跟他走)他们在河上架一座新桥。(指给他看)越过窗户拍艾伦的脸。他望着新建的桥。直到此时,他的眼晴才恢复了一度失去的神采。帕克(温厚地):嗯——光看着建筑队是生产不出好鞋子的!(艾伦勉强从窗口转回身来的时候,他正打算离去)好好干吧,艾伦——把那些货单填好。艾伦站了一会儿,思忖他的新处境。他看看办公桌。他望望对着桥梁工地的窗口。他犹犹豫豫地走到窗口,兴味盎然地望着外面发生的事情。他长吁一声,回转身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走到办公桌旁,机械地捡起那些单子看看。[淡出]小城镇中产阶级典型的饭厅。晚膳刚罢。准备的是三份餐具。但是只有母亲和哥哥在座。艾伦显然没有回来吃晚饭,因为他的位置上很干净,东西都没碰过。母亲默默地看着大儿子喝完他的咖啡,随后他推开杯子——这是他表示吃完晚饭的姿势。母亲开始打扫残渣,把碟子摞起来。这些活计是在她说下面那些话的时候做的。沉默是不祥之兆。他们俩都在惦着艾伦。他们俩都在为他耽心。母亲(忧虑地):你要是能再和吉姆谈谈,可能会有用处。哥哥(感到义不容辞):我当然准备这样做。(莫名其妙并心烦意乱地)帕克给他的职位是镇上任何人都会抢着干的——而他干了些什么呢!(激怒)每天午饭后他总是迟到——在新桥梁的工地上闲逛,毫无道理嘛!(他摇摇头,一点也不同情)母亲:他会解脱出来的——不过我也真耽心……(叹气)哥哥用叉子在桌布上画图案,他想得出了神。母亲则默默干她的活。传来门砰地关上的声音。他们相对而视。母亲(喊叫,尽量让她的声音显得轻松些,不流露出忧郁之情):是你吗,吉姆?哥哥点点头。吉姆进来。他和哥哥打招呼时,马马虎虎地吻了吻母亲。看来他情绪不佳——非常沮丧。哥哥(极力隐藏他的愤懑):不管怎么说——坐下来吧——我想跟你谈谈。(艾伦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哥哥(画外):你没有让他看到任何成绩。(严肃地)你知道你的职责……艾伦: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紧张地站起来)母亲(温柔地):亲爱的,可能是你身体不舒服吧。你为什么不去找惠特尼医生呢?艾伦:我不需要医生,妈妈……问题全在这儿……(轻轻地拍自己的头,他温情地看看面露惊惶之色的母亲)我一回到家就已经对你说过,(充满激情)这不是我想做的工作……它太单调了!整个厂子都单调!有时我心烦得要跳起来。(哀怨地)我只不过想摆脱它,去干点工程活——去干我最想干的活。他看着母亲,盼望她能理解。她极其热切地望着他。她摇摇头,为他难过。哥哥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他害怕会重新提起那个问题,他走向艾伦。艾伦(打断他):你说对了——觉察!似乎没有人觉察我现在和离家参军的时候不一样了。我改变了,我见过世面了。我什么罪都受过了!这里的人们关心的是我的军装,我跳舞的姿势。我和大家脱了节——我向往的是回到家里来开始过新的生活——自由——然而我发现我又得听别人的号令——无聊乏味的工作——处处受约束,机械呆板,甚至比在军队里还糟糕,还有你——(指着他哥哥)你所要干的就是不遗余力地摆布我的前途——要驾驭我,让我干你认为对我是最合适的事情,你一点也不考虑我在身心上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我已经认识到生活比胸前挂一块奖章或者干一个无聊的、没意义的差事更重要。这个城镇使我憋气——我已经对它厌倦了!我要工作,要有所作为!争取多做点事,不能只在小镇的鞋厂里做一个计时打孔机!母亲(想了解她儿子的想法):你想干什么,儿子?你想上哪儿去?艾伦(试探着):到某个地方——随便什么地方……到能干我喜欢的工作的地方——建设……母亲。她准备作出最大的牺牲,她不想妨碍她儿子的幸福。母亲(勇敢而平静地):要是你心里真是那样想的话,我想你肯定应该那样去做……拍进三人。哥哥感到意外。艾伦立刻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紧紧地拥抱母亲。哥哥(对艾伦):可是这儿没有什么建筑的活儿……没等我们打听到,你就又要离开我们了。母亲(没容艾伦回答):这没关系……他应该有幸福……他应该去发挥自己的特长。她眼泪汪汪地注视着艾伦。他情绪高涨,而且一心要走。艾伦(对母亲,她在尽量顺从他的热情):你真是好样儿的,妈妈。听我说,我知道在新英格兰有许多建设工程,要是我——一幅幅地图,先是新泽西州。镜头摇到马萨诸塞州波士顿附近。叠印特快客车的镜头。我们听到火车轮子在铁轨上飞驰时发出的克力克拉的声音。[化]“后湾工程公司正在营建这个新的造价百万美元的码头”上述招牌赫然在目。正在建造一个码头。海边上有几台汽铲在工作。镜头对准马萨诸塞州地区。沿着海边摇到新奥尔良市。叠印沿海的客船。可以听到船支破浪前进时发出深沉的笛鸣。[化]许多工人在修筑河堤,白人中夹杂着一些黑人。艾伦进入画面,察看周围,向一个人走去。他显然是这个工段的领班。工段领班:要是上周的话,我可能雇你,可是现在已经满员了。他走开,啐出些烟汁,并看着它能落到多远。艾伦在背后望着他,非常失望。[化]镜头对准新奥尔良市,向上摇到中西部,在威斯康星州附近。叠印一列货车在轨道上缓缓地前进,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化]一辆装满了木料的卡车。艾伦在开车。他衣衫破旧,胡子很长。他旁边坐着另一个工人。艾伦:我来了没几天——不过,请相信,我很乐意干活——这是四个月来我找到的第一个工作。[化]镜头对着威斯康星,摇拍到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叠印一列货车缓缓地在铁轨上行进,隆隆作响。[化]詹姆斯·艾伦站在当铺老板面前,面容消瘦,腰也弯了,衣衫褴褛。他拿出他的奖章。当铺老板(画外):看吧,我现在什么都齐全了——从德国的军裤扣子到英国海军英雄十字章。艾伦和当铺老板。老板关上抽屉,艾伦耸耸肩,难过地走开了。[化]镜头对准圣路易斯,开始往南摇拍。叠印艾伦在铁轨上走的画面。[化]镜头后拉。看到一家廉价客栈的接待室,里面挤满了衣冠不整的流浪汉,有白人,也有黑人。柜台后面站着一个职员,在接待能付得起钱的顾客,招呼他们进屋。其余的人在四下坐地,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有人羡慕,有人满不在乎。镜头拍进艾伦,他坐在墙边的长凳上。一边是一个魁梧的黑人,另一边是彼得——一个久经风霜、冷酷无情的老流浪汉。镜头仰拍艾伦和彼得的特写。他们俩都是满脸胡碴,邋遢不堪。彼得在独自玩一副油腻污秽的纸牌。艾伦坐在他旁边心不在焉地瞎出点子。彼得的牌走不通,厌烦地把牌收了起来。他默默地瞧着艾伦,不无同情之意。然后他悠闲地洗牌,一边洗,一边从头到脚地打量艾伦。艾伦:我不……(彼得有点失望)。我刚到这个镇上,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艾伦:是啊……(玩世不恭地露齿一笑)。我的“喜士潘诺一苏士”坏了,只得靠两条腿走啦。艾伦:也不完全是这样——我的存货很值钱——可是我不愿意在市场不景气的时候卖。彼得:詹姆斯·艾伦——这就行啦,我想……我叫彼得。彼得(把牌扔到桌上):嗳——我饿啦……!去吃点汉堡包怎么样?艾伦(欢快地):吃汉堡包还有什么说的?(彼得点点头,艾伦假装沉思一下)我愿意和汉堡包先生握握手——我该说:咱们是老朋友了——可是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和你见面了。彼得:我想我可以在街上那个饭铺里硬赊两个。开店的那个小伙子是个软蛋……你看怎么样?一个单身顾客正喝完咖啡。老板迈克站在柜台后面。艾伦和彼得站在柜台前面。彼得(哄他):瞧——我已经有好多天没上你这儿来了……来吧——干得痛快点吧。他对铺子里的一个角落点点头。彼得毫不掩饰地对艾伦眨了眨眼。艾伦感激地对他的新朋友微笑。他们走到铺子的角落坐下。他望着在炉子上咝咝作响的汉堡包。他舔舔嘴唇,期待着他未来的盛餐。顾客把钱放到柜台上,走了。迈克拿起钱走到靠近彼得的钱柜那里。他打开钱柜。可以看到里面有几张钞票。他漫不经心地望着钱柜。勾起他的一个念头。他脸上浮起一个狡诈的表情。拍进所有的人。迈克正要关上钱柜,彼得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彼得:把你的手放在柜台上。(迈克照办了)把身子倚在柜台上——假装咱们正在聊天。迈克一一照办。他把身子倚在柜台上靠近彼得。枪口几乎顶住他胸口。艾伦坐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茫然不知所措。彼得转向他。他把枪口稍稍偏过去,因此枪也能打到艾伦。艾伦慢吞吞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钱柜前。他犹豫不决。迈克脸上渗出汗珠。他伸手去擦汗。彼得把他的手打下去。彼得开始向门口退却,枪口却一直对着艾伦和迈克。到了门口,他伸出一只手到电话插座上突然把线扯断。彼得在门口猛一转身,并开枪射击。另一声枪响,彼得的身体卷曲倒下。两名警察走进来,他们拿着枪。艾伦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两名警察兴奋地走过去察看彼得是否已经死掉。他们弯下腰的时候,艾伦仓惶地从门口逃出去。迈克(在柜台后激动地):抓住那个家伙——他拿着钱呢!警察转过身,正当艾伦即将闪出门去的时候抓住了艾伦。艾伦在街上绝望地逃跑,警察在他后面不远。他正好跑到拐角处。这个街角与前景的街道成直角。镜头开始时没有人,随即看到艾伦跑到街角,从摄影机前越过。又是片刻的空镜头,后来看到警察追到街角。一颗子弹飞过他的头顶,打到砖墙上。他吓得缩下身子,第二颗子弹又打在墙上。要不是他往下缩,那颗子弹就会打中他。当他试图站起来再逃跑时——艾伦站起来,警察赶上他了。他们粗暴地拽住他。[淡出]法官(似乎是在总结这件案子):我看没有理由从宽处理,因为是从你那儿找到的钱。再说,在侦查中你试图逃跑——这就必然增加了你的罪行的严重性。(他开始用木槌敲打桌子)因此,我依据本州的法律判决你十年苦役——把铆钉敲进詹姆斯·艾伦一条腿上的镣铐,使它和铁链接牢。镜头后拉,拍进艾伦。他穿着带条纹的囚犯衣服,眼睛盯住铁链。看来他非常伤心,茫然无措。铁匠(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一个大吉大利的数目。艾伦低头看着他的脚镣。他注意到有一条三尺长的铁链一头联结他两腿之间的铁链上,另一头拖在地上。他战战兢兢地把它捡起来,看看顶端的那个铁环。艾伦(瞧瞧铁匠,指指铁链的那一头):这是干什么用的?铁匠:用来剔你的牙!(他从凳子上抓起一双囚犯穿的鞋子,扔到艾伦脚跟前)这儿呐——脱掉你的鞋子。艾伦扔下铁链。铁链堕地叮当作响。他弯下腰去脱鞋。[化]他把那双沉重的囚犯鞋的鞋带系上。鞋子太大了。那双旧军鞋,躺在他旁边,其中一只翻了个儿,看到鞋底已磨透了。艾伦已经结好鞋带,镜头后拉,看到门口站着一名看守。艾伦站起来,开步走,迈第一步的时候,他几乎把自己绊倒,因为那副铁链只能让人迈出多半步。艾伦愣住了,瞧瞧看守。他神色茫然,昏头昏脑地还没太弄清他是在什么地方。这是一场恶梦。艾伦看看他的脚,才注意到那条丁字铁链有一头拖在地上。他弯下腰去把它提起来。他走出门去。天快黑了,在门道里仍能看到一抹暗淡斜阳的余辉。艾伦背对镜头,慢慢地蹭出门口,走出画面。[淡出]黑暗中一副镣铐叮当作响。随后在前景中出现一盏灯,我们看到两名看守的剪影,其中一个穿越房间。从他手上的灯发出的光,我们隐约看到囚犯们摊开手脚地躺在床上。拿灯的那个看守打开房子里一条长铁链的锁。这条铁链和房间一样长,睡觉的人把自己身上那根丁字链条栓在上面。囚犯们从床上坐起来,每人都抓住他自己的丁字链条。前景中的看守继续拉房子里的固定链条,这使各人的铁环发出很响的噪音。仍然躺在他的床上酣睡。铁链的声音把他吵醒。他坐起来,在昏暗中忧戚地眨巴着眼睛。突然,他猛的被拽出了自己的床,撞在邻近的床上。他躺在那儿吓得有点发呆了。拿灯的看守走过去,松开曳住艾伦的丁字铁链上的铁环的固定链条。另一名看守把固定链条从其余的铁环中抽出来。囚犯们穿好了衣服,拖沓着累得浑身痠疼的身体下了床,拖着沉重的脚步,挤成一堆地走向邻室。囚犯们走进来。他们步履迟缓。室内有几盏灯,发出黄惨惨的光。一张长桌的两旁摆有长板凳。第一批进屋的人在长凳的末端坐下,其他人则必须先背对桌子而坐,然后把带着铁链的双腿兜过凳子。他们死气沉沉地坐在粗糙的凳子上。詹姆斯·艾伦停住了一会儿,看看别人怎么做,尔后才坐在凳子上,把两条腿甩过去。他打量周围的情景。囚犯们被惨淡的灯光照得脸色发黄,狰狞丑陋。室内笼罩着莫名的死寂,只是由于某人入座时推搡了别人或者某人看到永无变化的糟糕食物时发出的牲口似的咆哮声才间或打破了沉默。每人面前有一只锡盘,里面有一块炸面团,旁边有三小块猪肉,还有一些甜玉米,另有一杯黑咖啡。艾伦望着桌子周围的一切,仍旧郁郁寡欢、茫然失措。他低头瞧面前的食物。他机械地把叉子伸到盘中的食物,吃了一口,(注33)他开始咀嚼,食物的味道使他恶心。他放下叉子,推开盘子。他快要呕吐了。周围的犯人看着他,其中一个粗野地大笑起来,另一个用肘捅捅旁边的人,冲艾伦点点头。艾伦呆呆地望着面前倒胃口的盘中餐。坐在艾伦旁边的是邦巴·韦尔斯。此人体格魁梧,性情粗犷,有几分冷酷的幽默感。他资格挺老,在铁链牢里已经混够十二个年头了。如今他对这种生活已麻木不仁了。此刻他正张开嘴嚼一块猪肉,转过身去瞅艾伦。邦巴:动物油、炸面团、肥猪肉、甜玉米。你最好能喜欢它——因为你每天早上都吃同样的饭——年年如此。巴尼:在这个州的任何带镣苦役队里,你都吃不到好一点的饭。邦巴:是啊……你走遍全世界——哪儿也找不到更差的饭了……艾伦再次尝试饭菜,他吃了一点,满脸憎恶之色。他吃完后把盘子推开了。桌子对面是巴尼·赛克斯,他长着一对狡黠的眼晴,黑头发——一个穿囚衣的美男子。他总想充当硬汉子的角色。他摆出一副挑衅的神气,呷了一口咖啡,随后又把咖啡啐出来。邦巴:既然你每天早晨都要把它啐出来,干嘛还总去尝这泥汤呢?巴尼:我在练习。到我最后离开这儿的那天,要把它准准地啐在监狱长的嘴里。艾伦听着他们说话,仍有如在梦魇之中的感觉,希望能清醒过来。艾伦的桌对面是雷德,一个脸皮还没有发老的年青人。他在嚼食物。他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发白,恶心阵阵。他忍住了。然后把头倒在桌上的胳臂上,全身哆嗦不已。[化]在几支晃眼的火把的照耀下,这个由两扇带勾的铁丝网围住的大院给人以隔世之感。监狱长站在房子门口,高声吼叫。人们从屋子里鱼贯而出。现在他们走得快些了,但仍然一步一颠,脚镣叮当作响。黑人囚犯排着队走出来,铁链叮当作响,他们的黑皮肤在火把照耀下发出亮光。詹姆斯·艾伦跟着邦巴·韦尔斯,人们挨肩站着,各人提着自己的丁字链条,对着旁边的人。艾伦和邦巴排在一起。看守们开始把“小队链条”插进每对犯人中间,穿过各人的丁字链条上的铁环。这样,二十个人便被连在一起,每个人只能从身边的人挪开五英尺。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吱声,只听到铁链叮当响。詹姆斯·艾伦,愁眉不展,惊恐万状。诺迪恩,他那凶恶机警的眼睛瞥了一下。雷德,脸色苍白,了无生气。一张听天由命、精疲力尽的白脸。一张冷漠凄楚的脸。一张愠怒的白脸。一张毫无表情的黑脸。在火把的颤巍巍的闪烁下,这些脸一闪而过。这伙人被串在一起。随后开始爬上大车。每辆车上有一个车夫,前座上还有两个把枪搁在大腿上的看守。车子停在大门口查点人数。大车随即启动。[化]在黎明的第一束微光中,我们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岩石中密匝匝的一团人影。他们要等到天大亮后才能干活。他们懒散地坐在一块大岩石前。诺迪恩是个小个子,凶神恶煞的模样。他探过身子,碰了一下艾伦的膀子。艾伦吓了一跳。他还没有习惯于他的环境呢。诺迪恩(担心地):我听说有个家伙杀了四个人,被送到这儿来了。邦巴:诺迪恩老是担心在这儿当不了头号人物——他只杀了三个……邦巴:他的老婆、小姨子、丈母娘……在一个晚上全被他杀了——用的是一把斧子——免得惊动邻居……诺迪恩(对艾伦,仍旧不放心地):到底你是犯了什么刑事罪呢?邦巴(善意地粗声对艾伦说):说吧,——告诉我们——这儿全是你的哥儿们。艾伦环视他的“哥儿们”,脸带试探性的微笑。微笑旋即消失。黑压压挤成一团的人站起来,开始挪动。他们的链条碰在岩石上。冉冉升起的太阳把他们干活时弯腰弓背的形体投影在岩石上。大锤一起一落——钻孔声、石头破裂声、铁链撞击声和锤击声响成一片。清晨的第一束光在摆动的大锤顶上反射出光芒。[化]酷日当空,大锤仍在挥舞。人们汗水淋漓,身上散发着蒸汽。看守们在监视着,来回踱方步,对每个人的活茬挑刺儿。即兴台词:“谁也不卖力气干活!”囚犯们只许回答说:“是的,先生。”有一个犯人停下手中的活,向他就近的看守喊叫。他们配合谐调地抡着锤,敲打同一个钻钎。艾伦一面干活,一面朝走向树丛的犯人颔首示意。邦巴:给他两分钟的时间——(他从牙缝啐吐沫)去刷他的牙齿(注:解手的秽词)。一个魁梧的黑人,他把大锤抡得有板有眼的,而且非常准确。他站在离艾伦和邦巴不远的地方。邦巴:瞧那个拿大锤的大个子。他从来不会打偏。你给他一个硬币,他就能把水牛的眼睛打出来。邦巴:他们太喜欢他干的活了,所以他们需要关他在这儿一辈子。他伸手到脸上抹汗珠。一只拳头伸过来,猛然打在艾伦的下颊上,把他打出画面。艾伦仰卧在地上。一个看守屹立在他面前。邦巴继续抡锤。艾伦的手紧抓住大锤。没等艾伦把锤抡起来,邦巴把锤踩住,自己却继续抡锤。他在看守背后挑衅性地瞪着眼。他怒形于色。他向看守走过去。画面上看到邦巴伸出手去阻拦他。邦巴:这可没好处……你应当请求允许擦汗——(高声叫)擦汗……邦巴:就这样……首先,你应当获得他们同意擦汗的许可。他萎靡无力。他试图抡锤,但是他的膀子不听使唤。一名看守走过来。雷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看守:干活,要不然我要把你的肚皮踢翻到你耳朵上去。雷德吓得直哆嗦,后来又有气无力地抡起他的锤。镜头后拉,拍采石场的全景。在夕阳余辉下大锤一起一落,不管是黑人白人,看守都强迫他们卖力气干。偶尔听到一句:“是的,先生。”某人喊:“擦汗。”回答:“擦吧。”听到大锤和铁链的铿锵声。一个人蜷曲着倒在地上。雷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一桶温水泼到他脸上。他没醒过来。一只脚伸入画面,踢他。[淡出]几辆大车陆续开进大院,另几辆早就到了。人们爬出车子,看守们正在摘开小队链条。艾伦和邦巴·韦尔斯夹在人群中。艾伦和邦巴也在其中。囚犯们尘土满身,汗水淋漓。他们累得要死,肩膀直打哆嗦,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名看守在解开小队链条。他们随后走进房子。他站在一名看守前双脚叉开,把铁链紧紧绷开。看守坐在小凳上,弯腰检查铁链的环扣和脚镣是否完好,有没有损坏。一俟他对检验满意,便说:“行啦”,那犯人便走进房子,同时报数:“一”。排在他后面的人就站到看守面前。看守检查他的链条,说:“行啦”,第二个犯人便报:“二”,并走进房子。我们连续拍这个场景,直到观众能熟悉这种常规检查为止。[切]房门口,犯人们陆续从院子走进房子。另一名看守挨个儿检查他们的汗迹,他轮流嗅每个犯人,直到他对那犯人当天干的苦役表示满意后,才点头示意让他走。[切]开始是一大盆水的特写,水又脏又稠。两个男人把手浸在黑水里,另一个人也把脏手放进去。(人们在食堂一隅洗手)镜头后拉,我们看到这就是仅有的盥洗设备。艾伦和邦巴从门口走进来。艾伦站定,打量四周。他对这儿的条件感到谅讶,但此时只得听天由命。他几乎在微笑——一种惨笑。吃的东西和早饭一模一样——更差一些。镜头向上摇,艾伦正把他的脚甩过去以便对着桌子。他低头瞪住那盘猪狗食,然后抬头看看别的犯人。他们都在狼吞虎咽。[切]雷德摇摇晃晃地走进去,倒在一张床上,他躺在那儿浑身上下打哆嗦。[切]一片死寂。目前没有抗议的迹象——大伙都太累太饿了。连艾伦也和其他人一样在吃饭。他贪婪地吃肥肉、吃猪肉、吃所有的东西。精疲力竭的艾伦躺在床上,其余人都瘫倒在各自的床上。大家穿着带汗渍的衣服躺着,累得不想说话。艾伦现在有工夫思考问题了,他心灰意冷之极,他反省自己,简直象是一场可怕的梦魇。监狱长的声音:好啦,孩子们——告诉我谁没有好好干活。在这种严厉的斥责声中,艾伦紧闭双眼,好象要抹掉可憎的现实。监狱长和一大批看守在排列成行的床前巡视。他手持一条六英尺长,三英寸宽,四分之一英寸厚的皮鞭。这伙人走到一排床跟前,他们走向阿克曼,一个憔悴、瘦削的犯人。监狱长朝食堂摆了摆脑袋。阿克曼慢慢地起床,他走向门口时吓得面无人色。一个犯人脱掉阿克曼的衬衣。那伙看守继续在甬道里巡查。他躺在床上。监狱长弯下腰,猛推他肩膀,使他仰脸朝天。他举起皮鞭,在雷德面前甩了一下。雷德瞪圆双眼,浑身打颤。艾伦(悄声对威尔逊,自己还没明白说的是什么):这个恶魔。在他的床上。他意识到监狱长听到了他的话,他现在略带抗拒之色,抬起了眼睛。监狱长和看守们瞪着艾伦。监狱长的脸上泛起残酷的神色。监狱长:你是下一个。(他转向一名看守)扒掉他的臭衬衣。两名看守扒掉他的衬衣,拽他走过通向门口的甬道。他们在门外停下来。艾伦的光脊梁对着镜头。沉寂片刻,随即从食堂传出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吓人的嚯嚯声。艾伦直挺挺地站着,皮鞭每响一下,他便本能地缩一下身子——一……二……三……四(打到第四下后,画面外的隔壁房间里的阿克曼终于经受不住了,大叫了一声)……五……六……七。(这会儿,阿克曼完全失去了控制,发出摧人心肝的尖叫声)……八……九……十。镜头依次摇拍这一行人,展现各种不同的惊慌神情,有的吓得噤口无言,有的忿懑不平,间或有个囚犯流露出暗暗自喜的表情,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不是他,而是别人挨皮鞭。艾伦站在那儿。两名看守拽着半昏迷的阿克曼从他身边走过。阿克曼鲜血淋漓,一瘸一拐的。艾伦盯视他。阿克曼的衬衣从门口飞了出来。两名看守从门口使劲把艾伦推进门里。他盯视着那扇门。镜头往上摇过别的犯人,他们全都望着空荡荡的门道,吓得毛骨悚然。摄影机缓缓移向敞开的房门时,赫然可闻皮鞭猛抽皮肉的声音。打到第四下时,摄影机刚要进门,画面[淡出]犯人们脸朝外盯着看。艾伦、邦巴、威尔逊、多吉和其他人都在。他们热切地往外瞧。镜头经过隔着栅栏往外看的犯人,看到巴尼穿着便服,正走过笨重的大门。他向看守行的告别礼很象是在擤鼻子。他仍然习惯于迈带着脚镣的小步子走路。大部分人慢慢地从窗口转回身子。少数人仍在目送离去的巴尼,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巴尼。多吉:当然能啊。(指着他床边墙上的一些记号)我坚持记下日子。他们甭想蒙我。多吉:我已经准确算过了。(指着墙)还有十二年、七个月、两个星期零四天。艾伦(一半是自言自语):我算算……十年扣掉四个星期……就是说还有九年零四十八个星期。艾伦缓慢地低下头去看他的脚镣。然后又看窗外。威尔逊也站在靠窗口的地方。威尔逊(伤心地,朝窗口点点头):雷德今天也要走了。[切]125.监狱大院,从窗里往外拍,正在把一口棺材吊到大车上。大车随即拉走。[切]人们的脸色变得阴沉、凄怆。威尔逊和艾伦从窗口转回身,在沉默中抑制他们的感情。邦巴:哎——这是离开这里的两种不同的方法……干够活出去,或者死了出去。巴尼从大车尾爬上车子。车上放着雷德的棺材。他坐在上面,慢斯条理地点起一枝香烟。人们开始走向床铺,当天发生的事情使他们忧心忡忡,不爱多说话。艾伦站着苦思冥想。威尔逊挨着他。威尔逊:你是说活着逃出去?……(他伤心地摇摇头)关口太多。你得砸开铁链——有警犬——还有一大群看守,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把你抓回来。他离开艾伦。邦巴在他的床上听到他似的谈话,他向艾伦点点头。艾伦走过去。邦巴(悄声):也许能行——可是你得想好一个万全的方案。邦巴的声音:你得观察——你得等待——也许一年——也许两年——然后活着逃出去。画面上叠印几个大锤以迅速的节拍敲打,每敲一下,一个月过去了,一连过了好几个月。[化]猛烈地敲在一条陈旧生锈的火车轨道上。这一锤的来势很猛,把轨道震松了。拉镜头。这是大个子黑人塞巴斯蒂恩·耶尔抡的锤。艾伦正在他身边干活。艾伦暂停片刻,察看四周。摄影机环绕摇拍苦役犯,有白人也有黑人,他们一起在铁道路基上干活。他们把铁轨、枕木等全都掘起来。看守们在犯人的两头监督,看来他们已疲乏懈怠,没怎么太注意那些犯人。系着铁链的三条警犬坐在树下,酷暑使它们气喘吁吁。在潮湿、闷热的气候中,一名看守昏昏欲睡地坐在附近。塞巴斯蒂恩盯视艾伦,继续抡他的铁锤,每一锤都准确无误。艾伦(打断他):我考虑了好几个月了。要是你能把我的脚镣砸弯一点儿,我就能把脚撤出来……塞巴斯蒂恩(犹豫不决):我不想惹麻烦——不过,我当然愿意看到你能逃出这个鬼地方。塞巴斯蒂恩:现在挺住……要是我砸着你的腿,你的脚就会连脚镣一起掉下来……。(他微笑)塞巴斯蒂恩专心一意地琢磨这个念头,他几乎停下手里的活儿。塞巴斯蒂恩:你必须答应不管多痛,你都不嚷——要不然,他们会控告我帮你的忙。艾伦:我保证……(朝看守的方向投去警戒的眼神)。最好是继续干活……我把脚放在这儿,看到了吗?你能砸时就砸吧。脚正放在枕木的横头,脚镣正抵着木头。另一只脚放在几英寸外,这是为了给铁锤留下空档,让它敲在脚镣露出来的一侧。听到塞巴斯蒂恩的铁锤敲在枕木上响亮的声音。看到全体犯人在干活,守在两端的两名看守丝毫没察觉出了什么差错。塞巴斯蒂恩抓准时机,使劲把他的大锤敲在脚镣上。可以看到艾伦受此一击时身子稍稍震动了一下。艾伦吐了一口长气,闭上眼睛。塞巴斯蒂恩抡大锤。大锤落在脚镣上。艾伦全身摇晃。他看看脚镣,又望望看守。看守坐在凳子上检查脚镣。囚犯们在门外排着队。艾伦是第三个,其余人都弯腰弓背的不当一回事,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例行常规,毫无意义。艾伦却紧张地严阵以待。他前面的两个人通过检查走进去了。放在艾伦脚镣上看守的手,他马马虎虎地检查一下,脚镣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艾伦在昏暗中用手慢慢地把脚镣从脚跟退出来。它粘住了。镜头后拉,艾伦用吐沫润湿脚跟。脚镣滑脱。在黑暗中邦巴凑过脸来。邦巴:很好。星期天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稍顿。然后)身上有钱吗?邦巴:这儿有七块钱。(他从衬衣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艾伦)你到了斯坦顿之后去找巴尼……这是他的地址。(递给艾伦一张纸条)他会照顾你的。邦巴(诚恳地):唔——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比在这里强……俯拍一座犯人们正在拆毁的桥。小河两岸之间只剩下桥的一股钢缆。小河两旁的道路都是约四英尺高的矮树和灌木丛。稍远处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和纵横交错的沼泽,一望无垠。小河的一边有九个犯人,一个看守,三条警犬。另一边是詹姆斯·艾伦,邦巴·韦尔斯和另一个犯人在干活,有一个看守。艾伦(谨慎地察看四周后,对韦尔斯):你觉得怎么样?艾伦再次看看邦巴,似乎在寻求某种保证。他犹豫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看守喊话。詹姆斯现在已经脱掉鞋子和袜子。他正在摘除脚镣,他只摘掉一只。第二只粘在脚跟上。他想用吐沫润湿它。但由于干活和现时神经紧张的缘故,他已经口干舌燥了。他手忙脚乱地干着。他终于摘掉了。他开始穿上鞋袜。看守张望艾伦进去的那片灌木丛。邦巴看到他在张望,便引他注意他干的活——拆桥的最后支柱。艾伦用手和膝盖爬向镜头。他的脸坚定顽强,神色紧张。艾伦在奔跑——他快跑进树林了。枪响了,铅弹在他四周飞溅。他安全进入森林。看守甲(喊隔岸的看守):放出狗去,我们要在半小时内把那家伙抓回来。看守乙跑去松开狗。看守甲吆喝它们。它们跃过小河向他奔去。他和它们一起奔进艾伦进去的那片灌木丛。艾伦听到狗吠声,知道狗已经嗅到他的气味。他加紧逃跑。[化]树林间。在空旷地中有一所黑人住的简陋小棚屋。在一条粗糙的晾衣服绳子上挂了几条方格布裙子,几件衬衣,一条工装裤。詹姆斯·艾伦仔细察看空旷地四周的灌木丛。看不到人的踪影。他奔向晾衣服绳,扯下一条衬衣和工装裤。一条狗在画外附近的地方叫。艾伦惊起,吓了一跳。这是一条邋遢的疥疮狗,在小屋周围跑来跑去。詹姆斯·艾伦停下来,着手脱掉他那带条纹的犯人衣服。狗吠声逼近。警犬逼近树林,吠叫着,带警犬的第二个看守追上了其他看守。詹姆斯·艾伦穿上工装裤。警犬的吠声已经很近了。他急忙起程。[化]詹姆斯·艾伦在泥潭里杀出一条生路。酷日当空。他边跑边擦掉脸上的汗。狗吠声又近了。看守们不慌不忙地赶上来,反正有警犬在前面吠叫领路。他们的泰然自若同艾伦的紧张适成对比。他们步步进逼,胳臂下挎着枪枝。詹姆斯·艾伦气急败坏地在泥潭里东奔西突。他不断地陷进泥淖。现在狗吠声已经很近了。他跌倒,爬起来,往前赶路。[化]看守赶到。他们朝狗叫的方向微笑。他们知道离艾伦不远了。岸边长着一片竹子。艾伦想到一个孤注一掷的主意。他折下一根粗竹竿,飞快地看了一眼。他吹口气试了试,还行。他跳进河里,潜下水去。在水面拍摄艾伦逐渐沉没。竹竿也渐渐下沉,到露出水面约一英寸时停住不动了。我们听到狗吠声。艾伦在水下,一只手抓住一个树桩当支承,另一只手抓住竹竿。竹竿的一头衔在嘴里,另一头则伸出水面。他通过它呼吸。看守和警犬到达河岸。群犬狂吠乱跳。看守们抽打灌木丛。他们找不到艾伦的踪迹,感到莫名其妙。看守们简直莫名其妙。那些警犬还在咆哮。有一个看守困惑不解地直抓脑袋。他离开河边,抽打灌木丛。另一个看守慢腾腾地跟在他后面,东张西望,哪儿都查到了,彻底归于失败。[化]艾伦从路边的灌木丛中走出来。他疲惫不堪地跌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辆福特牌双人敞篷汽车路过附近的弯道。詹姆斯·艾伦透过暮色死死地瞪着它。他已经站起来,准备再次钻入丛林。汽车朝他开来时,减慢了速度。开车的是个青年。詹姆斯上了汽车。车座上有一箱桃子。艾伦得把它放在腿上。汽车又起程。汽车行驶时,艾伦和司机都没有说话。艾伦从眼角瞧司机,但青年人只注意道路。詹姆斯低头看看桃子,饥肠辘辘。青年人看到他盯视桃子。他拿起一只桃子,开始吃,津津有味的。吃第二只的时候,才咬了半口就停住了,他看到迎面来了一辆汽车。青年:今天晚上我就会知道的——我爸是司法官……在希尔斯波罗。艾伦飞快地瞥了小伙子一眼,然后转过身去看那辆汽车,直至它在远处消失,艾伦才回过身看着小伙子,从侧面观察他。青年人只顾看路,没有起疑心的迹象。[化]灯火辉煌,黑暗中可以看到高楼大厦。大街上万头钻动。挤满了晚间出来寻欢作乐的人群。镜头拍进艾伦,他疲惫不堪,但仍保持警惕。前景的一角有一名警察。艾伦打量那警察。艾伦刚走过他身旁时,警察转向他。艾伦立即朝别处看,安然通过。分布在各个角落监视着周围,有一个背对着镜头,另一些朝着镜头走来,一个长着一对鹰眼的警察离镜头愈来愈近。[化]詹姆斯·艾伦的脸,紧张而扭曲,神色慌张,提心吊胆。他站住,鬼鬼祟祟地观察周围。艾伦穿了一套不太合身的半新衣服。他仍戴着那顶黑色的犯人帽子。他捋捋浓密的胡子。要是剃掉胡子,他会是相当漂亮的。[化]艾伦躺在一把理发椅子上,满脸肥皂沫。后景中可以看到理发店的前门和街灯照耀下的马路。理发师已经在皮带上蹭过剃刀,开始给艾伦剃胡子。理发师(感兴趣地):真的吗?我认得好多那儿的人,奇怪我以前没见到过你。艾伦(假装生气,以便改变话题):真疼!嗨,瞧着点,好吗?理发师抬头看,是个警察,他显然是常来串门的。他坐下来,伸展四肢。理发师(抬头看):哎,准是老约翰·罗。(艾伦显露出紧张的神情)有新闻吗?警察:有——今天早上从梅里特县的带镣苦役队里跑掉了一个犯人。他们认为他跑到这边来了。警察:高约五英尺十英寸——短粗身材——浓重的黑发——棕色眼珠——三十岁上下……叫艾伦——詹姆斯·艾伦……理发师在刮艾伦脸上最后一片肥皂沫。艾伦的前额已沁出汗珠。他知道理发师马上就要把他的座位拉起来,使他面对警察。他绝望地双手抓牢椅子扶手,努力镇静。理发师刮去最后一片肥皂沫后,沉默了片刻。理发师:这就来……(他准备一条热毛巾,把它放在艾伦的脸上)希望它够热了。(对警察)那些家伙不大有机会逃跑成功的,是吗?警察:跑不掉——我们控制了车站和郊区的公路。他们只能跑到这么远——不会再远了。警察拿起一本《自由》杂志,翻看着。理发师拿开艾伦脸上的毛巾。他给抹上点剃脸润肤霜,又用一块干净毛巾擦掉。然后给艾伦脸上扑粉。艾伦躺在那儿,浑身紧张,束手无策。理发师砰的一声把椅子拉起来。当理发师拉起杠杆,摄影机从墙上向下摇到警察的特写镜头。警察在看《自由》杂志。艾伦的囚犯帽子正挂在警察头顶上方的衣帽钩上。艾伦付钱给理发师,从眼角窥视警察。艾伦鼓足勇气走过去拿他的帽子。帽子掉到地上,他得捡起来。警察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艾伦用手摸摸脸,似乎是检查脸刮得怎么样。艾伦走上街道,到望不见理发店的地方时便加快了步伐。晚上,在市区内快步走着。他越走越快,没有回头看,走到街角时拐了个弯。[化]他走上一条行人比较少的街道,依然快步如飞。他急匆匆地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拐角,显然是在走“之”字形路线穿过市区。[化]他走上一条几乎是阒无人迹的街道,左弯右曲地过了马路,走到对面的拐角。[化]在一条黑漆漆的空旷无人的街上,他第一次放慢脚步,停了下来,观察四周。他宽慰地舒了一口气,擦掉额上的汗。他看到一张广告,写着:他查看一下纸条,核对门牌号码是否正确。他犹豫片刻,迅速察看大街的两头,然后走进寄宿公寓狭窄的门道,上了楼梯。从半截楼梯的高处拍摄敞开的大门和门外的人行道。艾伦正在上楼。突然从人行道上传来脚步声。艾伦把身子紧贴在楼梯旁的墙上,扭头看大街。一名警察走过门口,挥动警棍并吹起警笛。他走过去之后,艾伦才转过身来继续上楼梯。房间很脏,看摆设,是个低级的接待室。房间的一头有一个旅客服务台和一个配电盘,但此刻室内空无一人。艾伦走到柜台前,那儿有一只铃,他用手掌按铃。铃响了,但未见有人出来。突然,从画外传来人声,把艾伦吓了一跳。巴尼:没问题——除非警察又来一次搜捕。(他对艾伦的惊诧报以微笑)不用耽心。他们可能太忙,顾不上到这种小地方来搜捕你……巴尼(斟酒):好吧,别客气——你在带镣苦役队里梦想的一切,我们都齐备。(他递一杯酒给艾伦)拿着——我想你还没有忘记这有什么好处……巴尼:嗐,今晚上我就不好对付。(他大口喝酒)我现在要去想想办法,吉姆——不过这个地方归你了……(他走到门口)等等,我找个人来侍候你,让你舒舒服服的……他走到门口,出去了。艾伦开始脱外衣。他听到巴尼回来便扭转头看。巴尼带一个穿着俗气的、吊儿郎当的穿睡衣的姑娘,她的衣服领口很低,腰身很窄。巴尼:这是詹姆斯·艾伦,是我在带镣苦役队里的伙伴……他刚逃出来。巴尼:和琳达说没事。(对琳达)好好照顾他,宝贝儿——他是我的客人。(对艾伦)再见,吉姆。希望你顺利。琳达。她漂亮,但脸上有一种愤懑不平之色。她望着艾伦时这种表情稍有减退。她佩服他的勇敢,同时也被他所吸引。她坐在那儿时,那件紧身的睡衣使她那富于美感的身段显得更美。艾伦在鉴赏她。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单独接触女性。假如他在若干年前遇见她,她不会有现在那么大的诱惑力。因为他正需要女人。但是他头脑还清楚,知道他必须把思想全部集中在如何使这次逃跑取得圆满成功上,所以他首先想到的是要很好地控制自己。拍进二人。女郎估量到艾伦正在捉摸她。她挑逗地对他微笑,但他毫无所动。实际上他连正眼都不看她。琳达(真诚地):你干得真不错——居然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艾伦(疲惫不堪地坐下):我现在还不安全……在跑出这个州之前就不会安全。这是个诚恳的愿望,她实话实说。艾伦在椅子上伸展四肢,满意地把脑袋靠在椅背上,朝上望天花板。琳达。她的俗气的眼睛里闪出一种几乎是超乎世俗的灵光。琳达:我不知道?(稍顿。叹息,然后)能从一个你恨透了的地方逃出来,真太棒了!……把它忘掉吧……一切从头开始!(百感交集地望着他)这要有勇气……我真羡慕你……(伤感地)你真勇敢,真行!他抬头看她,惊奇地发现这块未经打磨的金刚石倒是他真心的朋友。他激动地紧握她的手。艾伦(温情地):谢谢。(与她的手的接触激起了他男性的冲动。他察觉之后,立即把手抽回,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你什么忙也帮不了。稍顿。琳达低头看他。她愿意和他呆在一起。他感觉到她在看他,但琳达泰然自若。琳达站起来给自己斟酒的时候,艾伦觉得自己对她恢复了兴趣。抑制不住性的渴求。拍摄琳达,好比艾伦的眼睛在察看她的身体的各个部分。镜头从她头部渐渐移到富有女性曲线的胸部和臀部,摇到她线条匀称的腿。镜头停住。拍摄二人。琳达拿着一杯酒站着。艾伦没有觉察到自己现在象头饥饿的动物那样盯着她看。这并没有使琳达感到不快。她举起酒杯。琳达:这一杯为你。祝你这个勇敢的小伙子走好运。(她喝酒,然后又回到他身边,坐在椅子扶手上。艾伦则心神恍惚地意识到此刻他迫切需要这个女人。艾伦没有说话。她终于冲破沉寂,把手放在他的胳臂上)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懂……你是自己人。艾伦(沙哑地):我想,你最好离开这儿……我必须睡觉……我今后的日子还很艰苦呢。琳达(用几乎是膜拜的语气):你是个正派人,太……这样的人现在剩下不多了。她拿起一包香烟,递一支给艾伦。他接了。他的手在发抖。他点烟的时候尤其明显。琳达自己也取了一支香烟。艾伦没注意,把火柴熄灭了。他划了另一支火柴,站起来点琳达的烟。他点烟的时候离她的脸很近。他们目光相遇,这比任何语言更能传情。他需要她——现在。她也明白。他扔掉火柴,没说一句话,便如饥似渴地拥抱她。她毫无抗拒之意,身子紧靠在他身上。他纵情地爱抚她。贪婪地抚摸她。他们亲吻。[淡出]琳达的手在一张打开的火车时刻表上。她的手指指着“布纳维尔,九点零五分”。画面上可以看到咖啡罐,它显然已经空了。镜头后拉。我们看到琳达和艾伦坐在桌子旁边。琳达:别忘了——到布纳维尔去的电车——你可以从那儿乘九点零五分的火车往北去。琳达(指着桌子上的钱):你要是不拿这些钱,你就是个傻瓜。(她恳切地着着他。她要他把钱拿走)琳达:别傻了——你要是打算逃出去,你就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她把钱放进他的外衣口袋里)随便什么时候你都可以还我嘛……琳达(不耐烦地,语气带刺):不用着急——我要在这儿呆一个时期呢——艾伦(握住她的手):你太好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和他一起走到门口。他看着她,拥抱她,吻她。然后默默无言地走了。她满怀期望地看着他的背影。[化]小镇的火车站。詹姆斯·艾伦走向售票口。车站上人影稀疏。售票员划了一张票,盖上戳,递给艾伦。他看着时刻表和钟。詹姆斯·艾伦察看火车站四周,有几个本地人己经在漫不经心地打量这个陌生人。他不愿意在此逗留三十五分钟惹人注意。艾伦从售票口走开,走向镇上那条以火车站为终点的主要街道。[化]火车站就在近处的背景中。詹姆斯·艾伦在喝一瓶可口可乐。一个满身油腻的老板在忙活。炉子上煎着夹肉面包。一辆轻便马车赶到。一个戴着宽边帽的人下了车。他阔步走向铁道时官派十足。卖夹肉面包的人:看谁上这儿来了——威风凛凛的警察局长!詹姆斯·艾伦没有回答。他站着盯视火车站。一辆火车在近处鸣笛。卖夹肉面包的人:咱们马上就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警察局长和他手下的人看着火车驶进车站,停住。[切]詹姆斯·艾伦边看边吃夹肉面包。既然警察局长在那儿守着,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缓缓察着四周,除了等待时机之外,无事可干。他吃了最后一口夹肉面包,开始走向火车站。跟拍艾伦走向火车站。他大胆地往前走,但神情紧张而不自然。突然——艾伦在走。有人从另一个方向指着一个男人。于是警察局长和其他人便奋力追赶,那人撒腿就跑。他们都从艾伦身边掠过。艾伦依然朝另一个方向走,外表镇静。众人追逐被误认的人。那人奔向火车的另一侧,众人穷追不舍。松了一口气。他走到火车站的尽头,登上最后一节车厢。没有人注意他。詹姆斯·艾伦正襟危坐,象尊雕像,紧张,一动不动。要是他能从这儿逃脱,便可以登上自由之路。列车员查看最后一节车厢。他看车内每个旅客时都是疑神疑鬼的。他走向艾伦,怀疑地看着他。列车员(看票):布纳维尔,呃?你准是在我没看见的时候上的车——列车员:没有——他们抓到的是个流浪汉。(他把票推开,使劲盯着艾伦)他们还在找那个逃犯。艾伦把车票放回口袋。列车员转身走开。火车开动。詹姆斯·艾伦看着他的背影。列车员在月台门口遇见司闸员。他俩站在那里低声说话,向艾伦投去怀疑的眼光。火车轮子的轰隆噪音使我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艾伦坐在那里向窗外看。那两名列车员终于转身走开了。他靠窗而坐。他对面是一个健谈的行商,抽着一支大雪茄。商人身边显眼地摆着一只商人们常常用来装样品的小黑包。商人(他显然已经说了很久):你不能否认这个事实,旅行使人烦闷。我算算,我去年旅行了二万多英里。商人:橡皮圈,水槽塞子,热水瓶。(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艾伦)我叫C·K·霍布斯。(他稍顿,看看艾伦,上下打量他)着来你是个见多识广的。商人:我只能这样过日子。要是跑不了码头,我就要垮台。商人:激动,变化,赶火车,误火车——谁都说再也没有比干这个更冒险的了,可是我看不见得。(递一张报纸给艾伦)比方说,看看这个。插入报纸的镜头。头条新闻报道艾伦逃跑的事件和追捕他的情况。商人:这可是有险可冒啊!十有八九他们会抓到他的。他们会在纳许维尔和本州以外的所有地方搜捕他。不过,假使我是那个家伙,伙计,我会把他们忙得团团转。商人(憨厚地笑):这太费事了。保不保持原来的面貌,这不重要,只要你能证明你是别的什么人就行。比方说,就你所知,我叫C·K·霍布斯,费城人,是卖标准橡皮货的商人。你有办法知道我不是吗?(他盯住艾伦)商人(得意地):嗯——你这下懂了吧。考虑考虑吧。(他神秘地笑了)此刻,一名碧眼金发女郎从过道上走来。她瞥了艾伦和商人一眼,莞尔一笑,走到汽车尾部,又走到月台上呼吸新鲜空气。商人眼睛盯住她。他观察那女子孤身在月台,便转向艾伦。火车进站,停下来。小镇的名字写明是穆罗。上下火车的人相当不少,前景中有三个便衣警察,一个警长,两三个警察。艾伦手提商人的小黑包正在下火车。警长、警察和便衣拦住艾伦。艾伦:C·K·霍布斯,卖橡胶货物的商人。(他把霍布斯的名片递过去)艾伦把口袋递给警长。他打开包,拿出一只热水瓶。站在周围的几个人大声笑了。警长:好吧。我希望你不会生气。霍布斯先生。我们在追踪一名逃犯,我们必须执行任务。艾伦:没事儿。卖热水瓶太单调了,来点小刺激没啥坏处。警长:唔,让我们再看看这个热水瓶。(艾伦给他那个热水瓶)这个卖多少钱?艾伦:我没打算卖这些样品。不过,为了表示我没有生你的气,三块钱卖给你吧。警长(拿出三块钱):谢谢。希望有朝一日能为你效劳。霍布斯先生。再见——艾伦关上黑色样品包,走了。警长站在那儿欣赏热水瓶。[化]詹姆斯·艾伦在长途跋涉。追捕的紧张高潮已过。他步履轻盈,优闲自在。乡间景色优美,气候宜人。[化]艾伦走向站在前景中街角的警察。艾伦向警察举起一张报纸,指着一则广告。橱窗的一角,有一张硬纸板的告示:“征聘男工”。詹姆斯·艾伦进入画面。正在这当口,店主的手伸进橱窗,取走告示,说明这个工作已经有人做了。艾伦遂止步,眼巴巴地望着橱窗里的糕点,耸耸肩,走到马路上。[淡出]艾伦(意识到必须小心谨慎为妙):这是名……我的全名是艾伦·詹姆斯。插入三州工程公司的工时纪录卡片。上面印着1924年,艾伦·詹姆斯受雇当工人,每天工资四美元。[化]朝地面一连抡了几下。镜头后拉,现出艾伦和一队修路工在一起干活——没有铁链,没有看守。人们停下来伸伸腰肢,擦擦领头,轻松地开开玩笑。艾伦稍歇,擦擦额上的汗。工头向他走去。工头:我告诉老板那是你提出的。(拍拍他的后背)我想你不会再抡多久镐头了。插入另一张三州公司的工时记录卡。现在是1925年,艾伦·詹姆斯是一名助理工头。日工资六美元。[化]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房间。玛丽和艾伦刚进屋,她二十六岁,黑皮肤,相当性感。她是那种非有男人不行的女子。她说话的时候,艾伦在观察房间,他没有太注意她,但她却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她喜欢他。艾伦:是很公道,可是我恐怕负担不起……很抱歉,因为我喜欢这个地段……它离我干活的桥梁工地不远——玛丽:我也感到遗憾……(用一种不完全是谈生意的口吻)因为我喜欢把这个房间租给象你这样的绅士。艾伦(轻松地,吃吃一笑):可是你对我一点儿也不了解。玛丽(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我知道……你看起来是喜欢交际的……和蔼可亲……不是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他赞赏地回笑,要是他明白她的心思就不会笑了。)你愿意出多少钱呢?艾伦(不想占便宜,但也没有完全意识到玛丽更在乎是得到他,而不是能收多少房租):瞎胡闹……这个价钱就很容易租出去嘛。玛丽:呃,我愿意以二十元出租……(用她的大眼睛看着他)给你。插入三州工程公司另一张工时记录卡。日期是1926年,艾伦·詹姆斯成了工头,日工资九美元。[化]镜头以一本《土木工程学》的特写开始。摄影机后拉,看见艾伦坐在一张安乐椅上看这本书。摄影机拍进房间里更多的东西时,我们看见玛丽站在门旁。艾伦没有觉察到她站在那里,继续全神贯注地看书。她穿了一件极别致的长睡袍。她望着艾伦,不耐烦地摇头。无疑,她已经在生他的气了。但她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故作高兴地说。艾伦(只在回答时才抬头看她):要是不读书,我就没进步……再说,这不符合事实,昨天晚上咱们还一起出去过。艾伦:我当然喜欢你,可是我们不能总是玩……再说,有什么必要总去玩呢?玛丽(搂住他。他不喜欢这样,但也随她去):呃——我不知道,可是,(她忍不住要去刺激他)你和以往不一样……现在你似乎已经嫌弃我了。玛丽:不,我没有。(她的哭腔是假惺惺的)你第一次上这儿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你对我厌倦了……当你说爱我的时候,我……我蠢透了,居然相信了你。艾伦:我说过我爱你?(温和地但有说服力地)现在,玛丽,你想给我出难题。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加强语气)你和我一样明白,那不是爱情。这句实话刺伤了她。艾伦盯住她的眼睛,她避开他的目光,然后转回头来,脸上凶相毕露。玛丽:嘿,这是你的感觉!你甭想开我的玩笑,拍拍屁股想溜号!我说话是算数的——有你伤心的日子!她立即转身离开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艾伦盯视着门,皱起眉头,然后又继续看书。[化]插入另一张三州工程公司的工时记录卡片。这是1927年。日薪提到十二美元。艾伦·詹姆斯是检查员。詹姆斯·艾伦穿着检查员的服装,站着同一个男人说话。他们拿着一幅蓝图。艾伦(指着蓝图):我们让它在那一带下来,通过这里,就这样,明白吗?助手:明白了,先生。(一辆汽车开到跟前,艾伦看汽车)马克韦尔(激动地):哎,詹姆斯,我在那下面看到许多设备准备穿过阿尔塔山……马克韦尔:这么干要多花两倍钱。要是穿过布莱克的地,付给他漫天开的老虎价也比这便宜……艾伦:布莱克也看到山脚下那些设备了。(艾伦微笑)他要和你谈谈——他开的价钱现在不是那么狠了……[化]插入另一张三州工程公司的工时记录卡。日期是1929年。艾伦·詹姆斯是副总监,日薪十四美元。[化]艾伦(停止收拾):听我说,玛丽。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不能和你谈恋爱,你引不起我这种兴趣……玛丽:不太充分。当然罗……当一个人要摆脱女人的时候,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怕让人把他送回带镣苦役队去,而他很可能原来是属于那儿的。玛丽。她仍然非常冷漠。她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艾伦。“……我认为你应当知道警方仍在追捕你。当我想到你的被捕意味着要再关在带镣苦役队中度过可怕的八年之久,我的血都要凉了……”艾伦瞪住她看了片刻,又低头看信。他再次抬头望她,束手就擒了。她知道她获胜了。[化]插入一张结婚证书,上面写着艾伦·詹姆斯和玛丽·爱德华的名字。这是1929年。[化]他的办公桌上放着水泥桥的模型。镜头后拉,我们看到艾伦和他的助手富勒在办公桌前一起研究模型。富勒:是的——可是从另一方面说,整天工作而没有消遣——富勒:可是你应该歇下来稍稍消遣一下……我妻子和我今天晚上在城堡夜总会举行一个小聚会。跟我们一起玩玩好吗?艾伦(犹豫):我不敢肯定她能不能去,不过我可以问问她。富勒离去。艾伦翻阅他桌上的一些文件。门开了。他的秘书走进来,交给他一些文件。秘书:这是干线公路桥的修正预算。(艾伦点头)刚才你外出的时候,你妻子来过电话。秘书:她说星期三以前她不会回家,她和她的表兄到乡下去,艾伦(火冒三丈):她该住手了……上个月就发生过同样的情况。(醒悟到秘书在跟前,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甭管是什么,开一张支票,你去吃午饭的时候存进银行。秘书走了以后。他恼火地从桌上拿起几份文件,毫无必要地弄得哗啦哗啦响,发泄他妻子给他带来的不快心情。[淡出]富勒的宴席在前景中的大桌子上,一伙兴高采烈的人已经酒过三巡,可是谁都没有真醉。艾伦也在宴席上,他旁边坐着一位女郎,过后我们会知道她叫海伦。艾伦并没有寻欢作乐的情绪。现在乐队开始演奏,有人穿插说了些什么,我们听不清楚。赴宴的男宾各自邀请女伴跳舞,就剩下艾伦和海伦在席上。艾伦和海伦。她和他相隔好几个座位。她对他莞而一笑。他站起来,坐到她身旁。他的直率使姑娘高兴。事实上,她似乎由于知道不必跳舞而松了一口气。海伦:就剩咱们俩了……至少,我不喜欢在这么挤的地方跳舞。海伦:咱俩又意见一致。(稍顿。艾伦看她,无疑她对他有吸引力。她似乎也喜欢他。最后——)我有点怀疑这个聚会惹你心烦。艾伦:一句恭维话应该引出另一句……你该说,“我有同感!”海伦(稍顿之后):原先我差一点准备溜回家……现在我倒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溜。声音虽然很低,里面却包含着真情实意。这两个人象老朋友似地聊起来。艾伦:谢谢。(他提建议时象个调皮孩子似地向她凑过身去)要是咱俩一起溜掉,我想他们不致于会挂念我们(她对这个建议故作诧异。但她终于愉快地眨眨眼睛)怎么样?移动拍摄艾伦和海伦坐在他驾驶的双人敞篷汽车里,她坐得离他相当近。两个都显得很安详自在。海伦(她知道他对她有兴趣,而且对此感到高兴,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掩饰一下更有趣):唔——你不是对此感兴趣吗?他看她的眼睛。她喜欢他的暗示,但是不予回答。沉默片刻。他把车子停下。艾伦(煞车的时候):在这儿停一会儿好吗?还是你必须回家?海伦: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什么事是“必须”的。我是自由人,白种人,二十一岁。海伦望着他,似乎能相当准确地看透他的心事。她想对这个她认为需要同情和了解的人有所帮助。海伦:你是个奇怪的、性情忧郁的人……你需要别人把你从苦闷中解脱出来。艾伦:可能如此。(较为轻松地)你申请承担这个职务吗?艾伦(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你已经开始了——几小时之前。他俩情趣盎然地对视,但他们的神情变得更严肃。[淡出]这座建造中的桥梁是在艾伦的办公室里看到的模型的实物。天气晴好,风和日丽,这个地点充满诗情画意。海伦在散步,她在一棵树旁站住,察看着建造中的桥梁。艾伦在对人们下指示。现在他看见她了。艾伦和海伦。艾伦走入画面,握住她的手,热情地问候,在这场戏的相当大一部分里,他始终握着她的手。海伦(热情地看着他):你……我要看看在工作中的你。艾伦(为她如此感兴趣而欣喜):很好——不过这儿没什么可看的。海伦(吃惊):没得可看?我觉得这儿太有趣了……这么了不起的工作!(骄傲地看着他)你甭骗我,你是为此而骄傲的。艾伦想显得无所谓,但当她看着他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呵呵笑了。艾伦的汽车停在前一场戏我们见到过的地方,他们在观赏月光下的湖面。海伦(心满意足地眺望湖水):这儿只有咱们俩,我喜欢。海伦:记得咱俩第一回上这儿来——我接受那个职务的时候吗?(艾伦点头)可是我不认为我已经成功了。(关怀备至地)你仍在苦闷之中——艾伦:那是因为有好多事情我愿意告诉你,却又不能说。艾伦(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满怀激情地):我愿意说——因为我需要你,也要你……你知道我爱你,海伦——(抑制自己要拥抱她的感情)不过,首先,我必须得到——自由!他继续控制住感情,紧握着她的手。她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她的眼神要求他多告诉她一些事情。[淡出]艾伦在他公寓的门前。门上的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詹姆斯·艾伦先生和夫人”[原文如此]。这是一所高级公寓。艾伦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切]艾伦走进去。房间里的家具很漂亮,但凌乱不堪。他望望茶几,那上面堆满了烟蒂,还有几只鸡尾酒杯。他看到另一张桌子上有几只空的杜松子酒瓶。他摇摇头,闷闷不乐。当他着手收拾屋子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走向电话,从挂钩上取下听筒。萨米,一个摇摇晃晃地站在电话机前的醉汉。他说的话听不清。他的舌头有时不听使唤。萨米:哈罗,你啊……玛丽在家吗?……真逗……那么,你猜她会在哪儿……?她和我约好……她叫我等了个空。(伤感地)我还是头一回让女人叫我白等呢……好吧,你告诉她萨米给她打过电话——你告诉她可以上那儿去……小萨米向她致意。(表示信任地)听着,先生——别对她丈夫提起一个字,明白了吗?艾伦万分气恼,砰地一声挂上听筒。他感到庆恶,便把满腔憎恨发泄到杜松子酒瓶和玻璃杯上,一面着手整理屋子。他看钟。两点十五分。镜头后拉,看到玛丽在屋子里。她坐在椅子上。她衣衫不整,由于熬夜而更显得邋遢。艾伦来回踱步。他们显然正在谈话。他在椅子旁站住。玛丽表示不耐烦,艾伦则绷着脸。艾伦(绝望地):你明白吗,玛丽?我向你要求自由——真正的自由。(恳求)要是你同意离婚,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发誓。玛丽(在地上踩灭一支香烟):闹有什么用?闹吧,闹吧!我已经跟你说过,我对于现在这种状况很满意。玛丽:听着,有朝一日你会变成一个大人物,有大把钱,我准备继续这样过下去……明白吗?(燃点香烟)我不是傻瓜……要是现在放你走,我可就成笨蛋了。玛丽:这样你和你的小心肝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不理我啦?(扬手要他走开)你放明白点吧。玛丽:要是你那样办,你会去坐一辈子牢的,我是说话算话的!她走出去。他抓住她的胳臂,扭住她转了一个圈。他对她大喊大叫时仍然紧紧攫住她不放。艾伦:听着!你把刀搁在我脖子上的时间够长了……现在是咱们散伙的时候了……你讹诈我,我居然上你的钩,太窝囊了。玛丽:你这个肮胜的死囚徒!(发怒)讹诈,呃?(恶狠狠地)你等着瞧吧。玛丽(对电话):哈罗……给我接警察局,随便谁,都可以。艾伦猛冲过去,从她手里夺过电话,把她从电话机旁推开。玛丽(横蛮地):你以为这样能制止我?我主意已定,你阻挡不了。詹姆斯·艾伦坐在办公桌旁。三个商人分散坐在房间四周。商人:我们只占你一点儿时间,詹姆斯先生……由于你建造新史蒂文桥的卓越成就,商会希望你在下次宴会上作主要发言。……艾伦:请等一等……(他按了一个键,拿起对讲机的听筒)是我。[切]少女(对着对讲机):来了两名侦探,艾伦先生,我对他们说你正忙,但是他们不肯等。艾伦(对商会委员会来的人):先生们,我不得不向你们表示抱歉——侦探甲(对艾伦):我们有逮捕证,詹姆斯先生,或艾伦先生,你被捕了。看守:地方法官说,你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艾伦先生。艾伦点头表示感谢。看守走向另一间屋子,让门敞着。海伦走进来,看守从外面反锁上门。艾伦和海伦默然相对了好一阵子。艾伦面有赧色,他不知道海伦怎么受得了。海伦满脸狐疑。海伦(片刻之后):是真的吗?杰米。(他点头)他们怎么发现的?海伦(不高兴地):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你,你——海伦:我一点儿也不怪罪你没告诉我你的身世——那人不是你——你是另外一个人了,你已经成为新的人。我爱那个新的人,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她走到他跟前)海伦:你一定会取得胜利的。(她投入他的怀抱)我支持你,大伙都支持你。[化]主席:——先生们,今天晚上的讲演人被迫未能赴宴,此事引起全国范围的义愤,他需要我们帮助。他努力工作、勤奋、诚实,获得了成就,赢得了声望和尊敬。为了一件他已经付出许多倍代价的罪行,他面临的不仅是苦役,而且是真正的奴役——野蛮的暴行——非人的摧残——他这个逃亡者——不是逃避正义的裁决,而是逃避非正义的裁决。我认为此事是荒谬绝伦的。作为本商会的主席,我呼吁你们全体一致保证支持詹姆斯·艾伦,支持本市的这位受人尊敬的工程师,世界大战的退伍军人,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艾伦:当然可以,我所说的件件属实……我要揭露这种腐朽的带镣苦役制度……全都登出去。记者乙(对艾伦):给本报的星期副刊写一篇署名报道好吗?标题下是新闻报道,还有詹姆斯·艾伦的大幅照片。照片上印着铅笔写的“不公正的判决”字样。[化]插入另一张报纸。我们看不出是哪个城市的报纸,标题是:《本地带镣苦役队管理当局对芝加哥拒绝帮助表示愤慨》报上有詹姆斯·艾伦的照片。照片上的标题是《我们要他归案》。[化]“当一个已经成为这个城市的优秀公民的人受到中世纪酷刑的威胁时,我们不该支持他吗?”[化]社论写道,“一州的州长竟然拒绝承认另一州的权利,实属可悲。”282.[淡入]地区检察官办公室,詹姆斯·艾伦的特写。地区检察官的声音:州长巴杰尔还没有签署引渡的文件。镜头后拉,看到地区检察官坐在办公桌旁。他身旁坐着艾伦、他的律师和别的州的两名代表。地区检察官(对代表):在他签署之前,我不能把艾伦先生交由贵州拘留。代表甲:考虑到艾伦逃走之后的案情,本州当局授权我对贵方保证,假如他自动归案并偿还当局为追捕他而付出的全部开支,他将会在九十天后被赦免。艾伦的律师:为什么我的当事人非要回去不可呢?为什么要对一个已经证明是有用的和忠诚的公民严加惩治呢?代表甲:这只是一个技术性问题——服刑不满九十天的犯人都不符合赦免的条件。艾伦: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在带镣苦役队服劳役九十天吗?律师:这件事情完全由我的当事人来决定,但是我应忠告他留在此地。艾伦(对地区检察官):我愿意征求另一个人的意见,(他对门点点头)可以让我离开一会儿吗?海伦坐在椅子上。门打开,艾伦进来。她站起来,满脸疑惑地望着他。艾伦:他们说要是我回去的话,答应在九十天之后赦免我。艾伦: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颔首,然后断然地)再说,我愿意把这件事彻底了结,我们的幸福就不受任何威胁了。海伦:这可是再好不过了,亲爱的……他们不会不赦免你的,你完全应当得到宽恕。三个月之后你可以回来——自由——永远地——(她投入他的怀抱)我们将在一起——永远地——[切]代表甲:先生们,你们听到的这些故事是荒谬的,整个说来,我们的带镣苦役队对犯人是有益的,不但在身体方面,而且在道德方面——代表甲(和颜悦色地):你可不要翻悔你的决定。[淡出]火车刚停,旅客们下车。大批记者、摄影记者、还有许多人挤挤攘攘地聚集在那儿,等待艾伦。艾伦和那两名代表走下火车,记者们拍照片,吵吵嚷嚷地提问题。威廉·拉姆齐向艾伦走去。拉姆齐:我们先上我的办公室,把未了的帐目清理一下。拉姆齐坐在办公桌前。艾伦坐在他对面,拿着钢笔和支票本。拉姆齐:州政府为追捕和遣返你所花的费用是二百五十美元……(艾伦开始开支票)我的费用是两千五百美元——现在付一千,赦免的时候再付一千五。艾伦:九十天之后,没有理由认为我不会得到赦免,是这样吧?拉姆齐:是的,这是个奇怪的州——州长有点——呃——古怪。(艾伦觉得莫名其妙)你瞧,你在条件问题上大做了一番文章,可是在这儿却一点也不起作用。拉姆齐(仅仅作出勉强的保证):喔——他们将赦免你,但是他们答应你的抄写工作并没有落实……他们可能让你干六十天苦役……一个看守的手进入镜头,改了一个数字,黑板上的字是:监狱长(对看守):就是为了这个家伙才把这儿弄得忙乱不堪,要是他图谋逃跑,开枪打他。艾伦:我是个靠得住的人。你接到监狱委员会的命令了吗?监狱长:当然,我接到命令,这回你要是逃跑,就要撤我的职。(转向看守)你们这些人也一样,明白了吗?——给他一个铺位。看守抓住艾伦,打开铁门。艾伦对他受到的待遇大感意外。[切]艾伦被粗暴地推进门。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他独自站在那儿打量这个昏暗的房间。拍摄犯人们的脸——有懒散地躺着的,有坐在床上的——他们瞪着这个新来的人。这些人的神情冷酷、残忍、凶狠,没有人情味。他们都不怀好意地瞪着艾伦。然后,镜头摇到一个人,他在微笑。他是邦巴·韦尔斯。他站起来。邦巴握住艾伦的手。艾伦还没有摆脱由于官方给他那种待遇所引起的震惊。邦巴:你知道带镣苦役队里的日子是不好过的——这帮人是带镣苦役队都对付不了的家伙。(指向一张床)坐下,舒坦舒坦——尽量吧。邦巴:现在告诉我们吧……他们是怎样把你抓回来的呢?艾伦:他们答应,要是我回来九十天,就可以得到赦免。邦巴:我决定逃跑,因此我用铁锤砸一个看守……我砸那家伙的脑袋——(他懊丧地停住了)可是没打中……(他啐一口吐沫)犯人甲:我难以想象有谁会由于他们答应在九十天后赦免便自行回来的。艾伦(阴沉地):我猜想他们只是想整整我,但我将会得到赦免的,没有关系……犯人(对艾伦):听我说,孩子,既然把你关在这儿,他们就不打算赦免。这话错不了。(阴险地一笑)你尽可以说就是这么回事。[淡出]东方欲晓。前景中升起一名看守的轮廓,在地平线上衬出黑色剪影。现在,犯人们的轮廓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在初升的晨曦中衬出剪影。他仰了一下脑袋,唱出深沉的黑人歌曲。一群黑人应声歌唱。铁锤合着歌曲的节拍一起一落。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景色绚丽——歌曲的节奏逐渐加强。酷日当空。黑人的歌声继续,劳役在继续,铁锤随着歌声挥舞——一切都和音乐准确地同步——一种神秘莫侧的、机械的精确性。他抡大锤时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他已经不习惯于干笨重的活茬了。他和歌曲的节拍脱了节。一名看守正站在他跟前,他不敢懈怠。落日西沉,景色瑰丽。象在清晨一样,犯人们在暮霭中显出剪影。劳役和歌声仍在继续,仍然同步,但节奏已慢下来,歌曲更显哀戚。汗水和尘土粘在一起。他满腔惆怅,浑身劳顿,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卡车。他几乎支撑不住了。他缓慢地挪动,铁链叮当响。[淡出]三名监狱委员坐在一张光秃秃的长桌子后面,脸色冷漠,高深莫测。镜头后拉,我们看到这个光秃秃的小房间。那儿有好几个人——拉姆齐、艾伦的哥哥、罗伯特·艾伦牧师、一些新闻记者和证人。主席敲敲桌子发命令。牧师艾伦先生站起来。他穿着牧师的服装,他讲话时声调很低。艾伦牧师:我把此案的法律技术问题留请拉姆齐先生处理。我要叙述一下作为一个人的詹姆斯·艾伦的经历,他是一个本质善良、品格正直的人,一个在世界大战中英勇作战得过勋章的人,一个只是由于受到手枪的威胁而犯罪的人,这是他初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犯法,这个人从一无所有的境地挣脱出来,成为一个杰出的、受尊敬的公民,证实了他的真实秉性——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特写上叠印出一系列艾伦以往生活片断的短镜头:他接受战功勋章,在饭店柜台抢劫后被警方追捕,被判决到带镣苦役队服苦役。[化]和别的犯人一起合着黑人歌曲的节拍在公路上抡镐。[化]拉姆齐和三名警方委员。他们板着脸孔,冷冰冰的。拉姆齐在总结案情。拉姆齐:最后,我不用提醒诸位,詹姆斯·艾伦已经遵守他的协议,他自愿回到这个州,并缴清为他支出的钱。根据全部证据和以正义的名义,我不能相信你们竟不考虑任何其他变通的办法。在这个特写上叠印了一些短镜头:艾伦下火车回带镣苦役队所在的州,他交支票给律师。主席:首先,我认为有责任回答下午所听取的有关对带镣苦役制度的毫无证据的恶毒攻击。罪行必须得到惩处。犯罪的人是无情无义的,必须对他们严加惩罚。他们所听到的所谓非人道行为是被严重地夸张了,纯属不明真相者的幻想。犯人在带镣苦役队里的生活是一种苦役,纪律是严格的,但没有残暴。再说,监狱的目的不仅在于惩罚罪行,而且使人再也不敢犯罪。按人口比例,本州的犯罪率低于美国其余四十个州。最后,作为带镣苦役队在培养品德方面的价值的证明,我只须提出你们今天对我们讲述的这个案例就行了,那就是詹姆斯·艾伦案件。他来带镣苦役队以前是一个一钱不值的流浪汉,他离开这里之后,成为一个城市的最成功的、受尊敬的公民。(他停下来清清喉咙)本委员会将对詹姆斯·艾伦案件进行研究。在整个这场戏中,叠印带镣苦役队犯人的几个生活片断:雷德挨打,犯人们在公路上干活,一群警犬,铁锤,鞭笞,粗劣的伙食,单调的锤击声始终不断。[淡出]艾伦:他们拒绝——州的诺言不起作用——(怒火中烧)全都是谎言,他们只不过要把我弄回来,在这儿再关我九年,他们的罪恶比我严重,比这里任何人都严重,他们才是该关进监牢的人。艾伦牧师:你不用再呆九年,吉姆,委员会决定,要是你在一年内能成为一个模范犯人,州政府将会认为你已经完全偿清你的法律责任。艾伦:再受九个月的折磨?我不干,我要逃跑,要是他们把我杀了也比呆在这里强——艾伦牧师:还是光明磊落地获得自由为好。在这九个月里,我们会日以继夜地为你努力的。艾伦:你们已经昼夜为我努力了,可是一点也没有见效。艾伦(半晌之后,凄怆地):好吧,我再等九个月,我要做一个模范犯人,死了算。艾伦牧师拍拍他兄弟的肩膀,远处黑人唱的赞美诗一直不绝于耳,越加增添悲凉的气氛。[淡出][淡入]插入铁锤敲击日历的画面。一年过去了,血溅在日历上。[化]拉姆齐在讲话,三名监狱委员坐在那里,铁青着脸,毫无感情。拉姆齐:……詹姆斯·艾伦最后不仅成为模范犯人——整整一年,忍耐和毫无怨言——而且我们向无数团体和知名人士递了信件,恳请你们提出他的赦免问题。阁下,我认为应当现在就给他自由,他还来得及重获他过去的声望和受到普遍尊敬的社会地位。人们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精疲力竭。监狱长走进来,手里拿着打人的皮鞭,一名看守跟在后面。监狱长(对艾伦):我们刚接到关于你的案子的最新审理报告。监狱长:他们无限期地推迟判决。(他继续在床铺中走过,然后耍弄手中的皮鞭,他转向看守)他们说的是哪一个?痉挛地抓住床上的铁栏。镜头向上摇到他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这是一张残忍、扭曲、无人性的脸。[淡出][注]从此时起直到完全淡出时止,艾伦象一头野兽。他狡黠善变,奴颜脾膝、沉默寡言,他的眼神是狂野的,似乎永远处在警惕状态。犯人们在干活。詹姆斯·艾伦和邦巴·韦尔斯手持铁锹,面对面站在道路的两边等候着。他们前面二十英尺处有另外两个犯人在等待。一名看守在他们身旁。一辆卡车从艾伦和邦巴中间开过,越过那两名犯人后便停了下来。司机拉一下杠杆,车子载货部分的前端渐渐升起,把土倒出来。那两个犯人着手把土摊开。看守走向艾伦和邦巴。司机降下车体,开走。艾伦那痛苦的脸上表情紧张,他看了邦巴一眼。邦巴颔首,明确地表示已完全理解。另一辆卡车开过来,越过邦巴和艾伦身旁便停车。司机拉杠杆,车子的载货部份的前端升起。司机从座位后的窗子往外张望,直至他完全被升起部分遮住,泥土滑到路上。艾伦和邦巴飞快地溜到汽车前面,爬上车,马达仍在动,前座上有一只箱子。艾伦扳开制动器,发动卡车。汽车开走了。车子从看守和司机面前开走的时候,他们抬头观望,大惊失色。艾伦调档,汽车吼叫着往前冲。看守跳了起来,抓起枪,开始射击。另一个看守也跑过来射击。再次调档。卡车咆哮着直冲出去。子弹打在汽车翘起的尾部上劈啪作响。另一辆卡车开过来。一名看守跳上去,紧追艾伦的卡车。警笛发出尖叫声。一辆坐满了武装看守的汽车在公路上奔驰。艾伦:它不能走得再快了。所有这种车子都有制速器,只能开到二十五……艾伦把车子停住。邦巴跳出来,揭开发动机的盖,把节速器取出来。(注71)艾伦拉杠杆,降低卡车的尾部,听到另一辆汽车的声音。一辆巡逻车上坐满了看守,枪枝林立,飞速超过第二辆卡车。它的报警器在尖叫。一个农民听到汽笛的尖叫声,提着枪跑出房子。艾伦的卡车飞驰而过。那农民飞快地放了一枪。卡车照旧轰鸣前进。一串子弹击中了它。邦巴抓住他的胸口。出现血迹。邦巴的脸色变得杀气腾腾。他从箱子里抽出一卷炸药。艾伦拉杠杆,把车子的尾部升起。邦巴把雷管和导火线捆在一卷炸药上。第二辆巡逻车紧钉住卡车。人们又开始射击。另一辆卡车也紧紧尾随第二辆巡逻车。车子的尾部已及时升起。子弹飞溅。现在邦巴已经把导火线点着了。邦巴点点头。他胸前的血迹比刚才大了些。突然,他翻身踩在踏板上,把炸药扔出去。听到可怕的爆炸声。卡车几乎滚到路下面去。邦巴高声狂笑。邦巴的身体滚到公路旁的沟里,直挺挺地躺在那儿。他死了。艾伦回头看,空无人影。他把腿甩到司机座后面,把铁链放在笨重的钢齿轮上。艾伦带铁链的双腿进入画面,两脚分放在齿轮的两边,让连接两腿的铁链“咬”在齿轮上。他倒过身子去扳动身后的杠杆。机器开始转动,身体开始往下滑,这时齿轮把铁链的几个环碾得粉碎。艾伦的腿自由了。他迅速把腿缩回,免得身体继续往下滑。艾伦在卡车前座,他把脚踩上的铁铐放在膝盖上,用铁链已断的一端系住铁铐,把裤腿放下来盖住链子以遮人耳目。他往后瞧。正好在汽车开到之前,在桥中央发生大爆炸。桥崩塌了。[淡出]一幅美国地图。镜头从这点挪到那点,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跳东跳西,到处跳动。叠印一系列火车、轮船和汽车的画面。地图上叠印一本日历,它不停地翻动,镜头终于停下来,渐渐圈入芝加哥。[化]对着小巷的是一排汽车房。后面是一座大的公寓楼。一辆福特牌小轿车拐进小巷,开进一个敞开门的汽车间。过不一会儿,一个女郎从汽车间走出来。她站住,转过身来。艾伦在黑暗中走出来,贴着墙作掩护。他穿了一套原来质量很好现已破旧的衣服。他象个叫化子。海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旦认出是他,便惊讶得透不过气来。他把她拉到阴影里。海伦(她的声音哑咽):吉姆!吉姆!你以前为什么不来呢?艾伦(苦笑):我并没有逃脱,他们仍旧在追捕我。他们老在追我。我有过工作,可是做不长。出了点岔子,有人发现。我白天躲在房间里,晚上出来走动。没有朋友——没有休息——没有安宁——海伦(依偎着他):别——我求你!我不能让你这样走开,事情变得全都不一样了……艾伦(干笑):我恨一切,除了你……今晚我必须找个机会见到你……和你告别……海伦瞪着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激动地搂住他的脖子,吻他。他们紧紧地搂在一起。远处传来警笛声,随后又远去。艾伦大惊失色地走开了。海伦(跟着他):你可以告诉我你上哪儿去吗?(他摇头)给我写信好吗?(他摇头)你需要钱吗?(他再次摇头,继续倒退而去)可是你必须有钱,吉姆!你怎么生活呢?海伦站在那儿看着,流露出无限忧虑和同情。艾伦在黑暗中消失了。[化]前面已经见过的地图。镜头东南西北地跳动,最后[化]画面上有个路标,写着“美国边界”。可以看到艾伦的黑色身影缓慢地攀登山崖,这是一个潦倒不堪、备受折磨、精神沮丧的人——一头被追逐的野兽——一个逃犯的身影。接着出现“剧终”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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