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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电影剧本—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Todo sobre mi madre (1999)

编剧:佩·阿尔莫多瓦

场景0——A 马德里 医院的监护室 内景 白天
只听到监视器的声响,断断续续的嘘嘘声,犹如鼓风机响的呼吸声。
医院工作人员正在给一个致命事故的受害者做脑电图。(除曼努埃拉外,还有两个人。)监视器的屏幕上出现的闪亮曲线,打印在脑电图纸上。几条平行的线表明病人的大脑已经死亡。
曼努埃拉身着绿色工作服、足蹬木质拖鞋,头发拢向脑后。她显得疲惫不堪。她拿起了脑电图纸,与床角的“特别曲线纸”放在一起。(放在一个可折叠的托盘上。)她向另一个护士做了个要去打电话的机械动作后,便走出了监护室。一种柔和的、似有似无的音乐声减缓了医院的紧张,营造了一种柔情和神秘的气氛。
场景0——B 国家器官移植中心办公室
曼努埃拉进入一间办公室。门上的牌子标着:“器官移植协调办公室”。曼努埃拉把曲线图放在了写字台上,开始拨打电话。
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姑娘:这里是国家器官移植中心办公室,请讲。
曼努埃拉:你好,我是拉蒙和卡哈尔医院的曼努埃拉。
姑娘:什么事,曼努埃拉。
曼努埃拉:我们可能有个捐赠者,已经做了第一次脑电图,他的家属同意。死者是男性、38岁、O型血、体重70公斤左右。
场景0——C 国家器官移植中心办公室
姑娘记下了曼努埃拉在电话中介绍的情况。姑娘像印度女人那样,在眉宇之间有颗饰物(如同第三只眼睛)。她从卷宗里拿出一些名单,里面的内容分类十分详细,有各个医院里的名单和所需要的器官名称,他们需要心脏、肾脏、肺等等。在维多利亚、马拉加或者拉科鲁尼亚等地都有需要器官的病人。音乐贯穿了前面的三个场景。
场景1 马德里 曼努埃拉家的客厅 内景 晚上
埃斯特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并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她的母亲曼努埃拉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她就是我们在场景0——A见到的那位护士)曼努埃拉已过而立之年,一头金发,依然很有魅力,她坚毅的性格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她具有阿根廷人诱人的嗓音和伤感的笑容。她还是个好厨师,这从她所做的菜的外观即可看出。她正在准备一道传统的阿根廷菜。埃斯特万不时地盯着电视里播的广告。
埃斯特万:妈妈,电影要开始了。
埃斯特万是个高个子的小伙子,但并不潇洒。他的头发平直下垂,眼睛深陷,像个蓝色的大头针。他想成为作家,一直在练习写作。
母亲端着盛满食物和菜的托盘走进客厅。
曼努埃拉:帮帮我!
埃斯特万把笔记本放到一边,帮助母亲摆放桌子。电视广告结束后出现了影片的英文片名ALL About Eve(即《彗星美人》——译注)。一个响亮的声音说出了西班牙语片名:《裸露的艾娃》。
埃斯特万(反驳):片名改得莫名其妙!All About Eve应译成《关于艾娃的一切》!
曼努埃拉:《关于艾娃的一切》也有点儿别扭。
埃斯特万又拿起了刚刚放下、并写了标题的笔记本。他在记事本的最上边写上:《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埃斯特万写在笔记本上面的标题不断扩大,成为本片的片名。)
曼努埃拉:你在写什么?
埃斯特万(用笔记本遮住母亲的视线,开玩笑地):没写什么。我将是普利策奖获得者。
曼努埃拉:来,吃饭吧。(亲切地)你该长几公斤体重,有一天也许你得挣钱来养活我。
埃斯特万:学专业不需要长体重,而是一副大阳具。
曼努埃拉惊讶地望着儿子,她没想到他会讲这种话。
曼努埃拉:谁教你这么讲话的?
埃斯特万:你问问自己……
不管怎样,母亲认为这是粗鲁的。
曼努埃拉(解嘲地):你是开玩笑吧!
埃斯特万(严肃地):你呢?
曼努埃拉:我怎么了?
埃斯特万:你能为我而卖淫吗?
曼努埃拉十分严肃地望着儿子,她加重了语气。
曼努埃拉: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轻轻地、和解地)吃吧。
母子俩眼望电视机,静静地吃饭。
场景2和3 曼努埃拉家电视机和客厅 内景 夜晚
《裸露的艾娃》的镜头(已译成西班牙语)。
不同的语调,好像演员的声音不是从嘴里传出来的,这是那个时代译制配音的特点。从电视上看到:
玛戈的女友西莱斯特·霍姆去剧院时,每晚她都遇到被寒风和雨水冻得发僵的艾娃·哈林顿。艾娃衣着简朴,身穿华达呢大衣,头戴帽子。她是玛戈狂热的崇拜者。西莱斯特·霍姆上千次地看到她围着剧院转,她的出现已使她习以为常。可是今天晚上看到她冻僵的模样,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她和她打招呼。艾娃承认,这出戏的每场演出她都看了。作为奖励,西莱斯特邀请她:“跟我来,玛戈应该认识你。”
在化妆室里,在尖刻、疑心重重的西奥马·里特利面前,艾娃向三个女人讲述了她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令人伤心的故事。她很会“讲”,在伪装出的谦和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她巨大的野心。
看着一个女人向几个女人讲述自己的故事,这样的叙事方式和场面使年轻的埃斯特万产生了写作的灵感。曼努埃拉也兴致勃勃地观看影片。
埃斯特万:你没想过要当演员吗?
曼努埃拉:当护士已经够我累的了。干吗问我这个?
埃斯特万:如果你是演员,我就为你写角色。
曼努埃拉(承认):年轻时我曾在业余剧团干过,我演的不错。到现在还保存着照片呢……
埃斯特万(十分感兴趣):啊,是吗?我想看看照片。
曼努埃拉(迟疑地):等会儿我去找……我不知放在哪儿了……
切换
场景4 曼努埃拉家的客厅 内景 夜晚
埃斯特万将盘子放到托盘上,母亲手中拿着照片走进来。她走到埃斯特万身旁,把照片递给他看。
曼努埃拉:你看吧……我们是根据鲍里斯·维安的作品改编排演的……“知识分子的夜总会”……
照片上年轻的曼努埃拉衣着华丽,戴着帽子,双腿交叉坐在椅子上,颇像电影《歌厅》中的女演员莉莎·明纳利。照片是被人撕开的,只有半张。从全幅照片来推测,在曼努埃拉旁边应该还有一个人。这点引起了埃斯特万的特别关注,迫切之情甚至超过了要看到母亲20年前在业余剧团演出的剧照。
场景5 曼努埃拉家 埃斯特万卧室 内景 夜晚
埃斯特万坐在床上,半靠着枕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在餐桌上发生的事情。即母亲把她年轻时的一张照片拿给他看,但照片只有半张。他感到自己的生活也缺少另一半。母亲敲门走了进来。埃斯特万立即合上笔记本,因为他不愿意让母亲看到他写的东西。
曼努埃拉手中拿着一本包着礼品纸的书,她指指手表说:“已经午夜12点了!生日快乐!”
她走到床边,紧紧拥抱儿子。
曼努埃拉:打开包装纸吧!如果你已经有了或者不喜欢,我就去换。
埃斯特万面对母亲的笑容,打开了包装纸。
埃斯特万:《变色龙的音乐》!
他说这句话时,就好像已经听到了乐曲。
曼努埃拉:你看过了吗?
埃斯特万:没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本书?
母亲指了指书架……这里书很全,有当代英国人写的黑色系列。有卡波尔所著的袖珍版《草地上的竖琴》和《蒂凡尼的早餐》。
曼努埃拉:我知道你喜欢卡波尔的作品。
埃斯特万把书递给母亲。
埃斯特万:给我念一段……就像我小时候那样……
母亲坐到床边,打开书,大声念了起来。
曼努埃拉(念):“序言,我在8岁时便开始写作……”
埃斯特万:看到了吧?我并不是唯一的……
曼努埃拉:“我甚至不知道一生要被局限在一种崇高的工作中,但主人公却是冷酷无情的,当上帝赐给你恩惠时,也给了你一条鞭子,为的是让你自我鞭苔。”
曼努埃拉不再念了,她不安地注视着书。
埃斯特万从母亲手中拿过书,他翻了几页,什么也没看,只是闻闻墨香。
曼努埃拉:就像不让你写作了……
埃斯特万:别傻了!这是个精彩的序言!
曼努埃拉:为了庆祝你的生日,明天你想干什么?
埃斯特万:去剧院……乌玛·罗霍这个星期就要结束演出了……
曼努埃拉点头表示赞同。
埃斯特万:妈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想看你参加表演的讲座。
曼努埃拉(极为奇怪地):这……?
埃斯特万:我正在写关于你的故事,为了参加在阿利坎德举行的比赛。
曼努埃拉对此并不感到高兴,但她什么也没说。
埃斯特万:我想看你在器官捐赠讲座中的模拟表演……你告诉我的事情,我都感兴趣。
曼努埃拉(疑惑地):让我和他们商量一下。讲座是为医生们举行的。不过,主办讲座的心理医生玛门是我的朋友,我认为没什么问题……
埃斯特万:谢谢。
曼努埃拉(沉吟片刻后,毫不含糊地):喂,我不喜欢你写关于我的事情。
场景6和7 国家器官移植中心的讲座 宽敞的大厅 内景 白天
宽敞的大厅被隔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摆着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20多位医生围坐在桌旁。他们正在看录像,有的人在做记录,还有的人小声与旁边的人在议论。
心理医生玛门在主持讲座。
埃斯特万拘束地坐在靠墙的一把长椅子上,专注地看模拟表演,他没有参加到讲座中,不时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着。
大厅被宽大的陈设分隔开。
大厅第二部分的角落里,在一个屏风后面,曼努埃拉和身着白大褂的两位医生坐在一张简陋的桌子旁,进行着假设的表演。一台摄像机直接拍摄医生们和埃斯特万正看着的地方。
医生A:您的丈夫死了。
曼努埃拉:不可能的,我们刚才还在监护室看到他,看上去他还在呼吸。
医生B:我们已经向您解释过了,那是供氧机。您愿意让我们通知其他家庭成员吗?
曼努埃拉:没有其他家人,只有我的儿子,我的上帝!我怎么对他说呢!
曼努埃拉哭泣,但并没抽搐。
埃斯特万聚精会神地望着录像屏幕,这是直接录下的在屏风后面所表演的事。他打开笔记本,记了一些。曼努埃拉和两位医生在做即兴表演,表现的是医生通知一位夫人,她的丈夫刚刚出事故身亡的情况。曼努埃拉扮演突然成为寡妇的女人十分逼真,比她的两个同事演的好。两个医生好像在学院里进行一场戏剧表演。场面有些不祥,是一场令人非常不安的表演。埃斯特万无法避免地想到了死去的父亲。玛门不时地瞧瞧他,好像在猜测小伙子在想什么。
医生A:您丈夫活着时,是否谈过关于捐赠器官的事……他关心这类问题吗?
曼努埃拉(阴沉地):我丈夫活着时,只关心生活。
医生A:我猜测您丈夫是乐意帮助别人的……关心其他人的生死……
曼努埃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医生B尽管掩饰,但还是失去了耐心。
医生B:我的同事想说的是,您丈夫的器官可以挽救其他病人的生命……但我们必须得到您的允许。
省略。
切换
玛门: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假设发生的事情。
曼努埃拉和两位医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坐到桌旁,与研讨会的其他成员坐在一起。曼努埃拉在经过埃斯特万身旁时,向儿子投去亲切的眼神。
场景8和9 马德里 面对“美术剧院”的酒吧 剧院正面 外景 夜晚
埃斯特万在他的笔记本上写字的特写。可以听到圆珠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
埃斯特万把笔记本放到靠近窗子的一张单腿小圆桌上,这间酒吧正朝着街对面的“美术剧院”。
剧院的正面是由乌玛·罗霍扮演的女主角布兰奇·杜鲍伊斯的大特写的巨幅海报。埃斯特万感到,海报上乌玛·罗霍的庞大的面容正在看他所写的内容。在巨幅海报的最上端,标示出由尼娜·克鲁斯和马里奥·德尔·多罗共同主演的字样,及这部剧作的名称———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号街车》。海报上布兰奇的脸占满了整个剧院正面。
曼努埃拉出现了。她在剧院下面的人行道上走来走去,用目光寻找自己的儿子。埃斯特万看到了母亲,他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从埃斯特万的视线看,曼努埃拉像是沿着布兰奇的脸漫步,她们重合在一起。好像快要下雨了,曼努埃拉的穿戴已考虑到了天气的变化。她记起了安妮·巴克斯特在《彗星美人》中的出场。她仰望天空,摸摸帽子和头发,好像要确认这两样东西仍然存在。埃斯特万望着母亲,但不让母亲看到他,这种窥视形成了一种令人不快和不那么庄重的场面。
埃斯特万合上笔记本,跑出酒吧。
场景10 “美术剧院”正面和街道 外景 夜晚
埃斯特万不看马路上过往的车辆,穿过了马路,一辆汽车差点儿撞着他。曼努埃拉看到了这些,脸上露出了十分惊恐的神情。埃斯特万奔到母亲身边,曼努埃拉以母亲的身份非常生气地责备儿子。
曼努埃拉:看看,你怎么过马路的!你想什么呢?!
埃斯特万:没想什么,我有个念头……
曼努埃拉(冷淡地):一个念头!
他们把票交给了收票员后,走进了剧场。
布兰奇正面眼睛的近景。镜头慢慢地向后移动,我们看到了布兰奇整个脸。这是一张见证人生变化、经过化妆、正面的脸。从移动镜头一开始,就可以听到舞台剧演出人物对白的声音。接着在布兰奇的脸上叠出了字幕。一瞬间使人感到,布兰奇的脸就是她本人故事的写照。这使得她成为自己不幸的无言见证。
场景11 “美术剧院”舞台 内景 夜晚
舞台上正在演出《欲望号街车》。
抽象化的布景,当代超现实主义的服装。桌上摆着扑克牌,光秃秃的电灯泡,布兰奇“心”型的首饰盒,衣箱里装满了衣服,用铁做成的栏杆则完全是现实主义的。当然,人物的情感也是现实的。
表现的空间是布兰奇的房间。一幅帘帐把房间和餐厅隔开。没有家具。另一幅帘帐把卫生间和房间隔开。杜鲍伊斯的家是稳固的(包括最为抽象的对白)。道具令人想起了鲍勃·威尔逊毫无掩饰的风格。表演是一种坚定的自然主义。在饭厅里,在光秃秃的灯泡下,科瓦斯基正同几个大汗淋漓的朋友在玩扑克牌。烟雾把他们与周围隔开。
布兰奇的房间。
一个强壮的护士抓住了布兰奇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把她降服。护士把她按倒在地,并压在她身上,紧紧地抓着布兰奇的胳膊不放。布兰奇无法与护士抗争,因为她毫无还手之力。奇怪的是,护士只为检查她的指甲,并对在他们旁边的医生说着。
护士:她该剪指甲了……
医生沉默不语。他的目光盯着布兰奇的脸,医生是位绅士。
护士:大夫,衬衫。
他指的是拘束衣,医生继续望着垂头丧气的女人。
布兰奇(轻声低语):求你了,让他放开我。
医生:放开她。
护士放开了脆弱的精神病患者。而医生却笑容可掬地迎接病人,并绅士般地伸出了胳膊。
医生:请起来。扶着我的胳膊,杜鲍伊斯小姐。
布兰奇紧紧地抓住他,并投去十分感激的目光。
布兰奇:谢谢。不管怎样,我总是相信陌生人的仁慈。
他们从舞台的右侧走出去。科瓦斯基和几个人仍然在玩扑克牌,也就是说,他们一边玩,一边喝饮料,不停地出汗。
斯特拉从舞台的左侧出来。在这之前她没在舞台上,因为孩子在哭。斯特拉手中抱着孩子,她无法忍受她的姐姐扶着一个陌生医生的臂膀离去。
场景12 “美术剧院”正厅前座 内景 夜晚
在正厅前座,曼努埃拉兴致勃勃地观看演出。她尽量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埃斯特万坐在母亲身边欣赏话剧。他不时地瞧瞧正在克制自己落泪的母亲。
回到场景11
科瓦斯基从桌旁站了起来,想要鼓励妻子,好像是要打破沉重的局面。
科瓦斯基:来吧,亲爱的,糟糕的局面已经过去了。
他想抓斯特拉的胳膊,但后者用身体拒绝了他。
斯特拉:你别碰我!不许你再碰我!婊子养的!
科瓦斯基(考虑到还有那几个男人在场):说话小心点儿!
他又回到光秃秃灯泡下的原来座位。斯特拉走向舞台的右侧,她的姐姐刚刚从这里离去。
科瓦斯基(继续玩牌):斯特拉,过来!
斯特拉(对着怀中抱着的婴儿嘀咕):我永远也不再回这个家了!永远不回!
她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走出舞台。
科瓦斯基没有发现斯特拉离去,他继续充满信心地、威严地喊叫着:“斯特拉!斯特拉!”
切换
场景13 “美术剧院”大街 外景 夜晚
下起了瓢泼大雨。从剧院出来的观众立即在雨中散去。幸运的是曼努埃拉带了一把伞。
埃斯特万:我想请乌玛·罗霍签名。
曼努埃拉:这种天气还签名?
埃斯特万(笑着):那怎么了!
他们躲在面对剧院的酒吧门口避雨(此时酒吧已关门)。除了避雨之外,他们在这儿还可以看到演员们走出来。
切换
场景14 面对“美术剧院”的酒吧门口 外景 夜晚
曼努埃拉等得不耐烦了。已经没人从门里走出来,雨越下越大。
曼努埃拉:没有人出来呀!
埃斯特万:再等一会儿……今天是我的生日。
从“演员通道”走出几位演员和舞台监督,他们恼火地望着雨天。扮演护士的女演员愤愤地说:“瞧,秋天来了!”这几个人分散开,顷刻间无影无踪了。
场景15 面对“美术剧院”的酒吧门口(已关门) 外景 夜晚
埃斯特万和母亲仍然站在门口。曼努埃拉望着落雨在沉思。
埃斯特万(评论着):尼娜·克鲁斯的表演让你很激动,是吧?
曼努埃拉(严肃地):不是尼娜让我激动。而是因为20年前,在家乡的剧团我也演过《欲望号街车》,我扮演斯特拉,你父亲扮演科瓦斯基。
埃斯特万严肃地望着母亲。
埃斯特万:早晚你得告诉我关于父亲的一切。你只对我说过,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去世了,这还远远不够。
曼努埃拉沉默不语,这个话题让人不快。
曼努埃拉:不是一件容易说的事……
埃斯特万:我想像的出来,要不然你就告诉我了。我差点儿求你把这个作为生日礼物……
曼努埃拉:我不敢保证这是个好礼物。
埃斯特万(强调地):你错了!对我来说,这是份好礼物!
曼努埃拉沉默了一会儿。母子俩望着雨天。
曼努埃拉(严肃地):那好吧……到家之后我全都告诉你。
她这么说就像是进行自我惩罚。埃斯特万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表示感谢。他们听到对面便道上的动静。
场景16 “美术剧院”大街演员通道 外景 夜晚
乌玛和尼娜从“演员通道”走了出来。两个人脸色阴沉地在争论。
尼娜(没好气地):在剧院工作比当修女还惨!
乌玛:你要是整天就知道麻醉自己,那干脆当修女吧!
尼娜不耐烦地举起了手。
尼娜:出租车!
乌玛为两个人撑着雨伞。
一辆出租车很快地停在她们面前。她们迅速地上了车。
场景17 “美术剧院”大街 出租车的车里和车外 外景 夜晚
埃斯特万困惑地瞧着眼前发生的事。他明白,如果再不立即行动,乌玛就要从他面前走掉了。他奔向出租车,靠近车窗。但,车窗已紧紧关闭。埃斯特万敲打车窗,做出让里面的人打开车窗的丰富表情。他手里举着笔记本,敲打车窗,想让乌玛能看到。在尼娜告诉司机要去的地址之时,乌玛毫无反应,不知所措地望着埃斯特万。
尼娜:去阿方索13街。
出租车开走了,留下埃斯特万站在雨中的大街上。曼努埃拉靠近儿子,用伞给他遮雨。场面荒唐而且令人不快。
在出租车里,乌玛回过头,透过挂着雾气的玻璃窗望着埃斯特万。她对他笑了,像是在请求原谅。埃斯特万认为乌玛的表情是她对自己的邀请,于是,他狂奔着去追出租车。
曼努埃拉站在马路中间,撑着伞喝令:“埃斯特万,别追了!”
场景18 “美术剧院”大街 外景 夜晚
乌玛乘坐的出租车往右拐,朝自由女神方向驶去。从左侧,也就是说从太阳大道方向飞速驶来一辆汽车。从汽车里看,埃斯特万正好跑到街道拐角。只能看到一瞬之间,而这正是碰撞发生的时间。汽车以巨大的冲击力撞向了埃斯特万,他的躯体被抛起来之后,又砸在了车前窗上,他的嘴贴在车窗上。撞击力使笔记本也飞向空中。
曼努埃拉全都看到了,甚至在发生这场事故之前的瞬间她已感到了。她扔掉雨伞,被风吹的雨伞在马路上打转,她奔向躺在马路上的儿子。
大街上寂静无人,只听到风雨声和曼努埃拉的喊叫声。
曼努埃拉的喊声充满了兽性。肇事者驾车逃走了。
埃斯特万一动不动地躺在大街上,他流出的血与淌向路边的雨水混在一起,汇成一条小河。
场景19 医院急救室门口大厅 外景 夜晚
曼努埃拉坐在一张粗糙的椅子上等待着。她的女友、心理学家玛门坐在她身旁,她们相对无言。曼努埃拉的右手紧紧握着儿子的被雨水浸透、弄脏了的笔记本。犹如握住了曾在笔记本上写字的那只手。埃斯特万在笔记本上写的话在她的手指中流动。
埃斯特万(画外音):明天我就17岁了,可我觉得自己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我们这些与单身母亲生活的孩子们有一张特别的面孔,即,比正常家庭中的孩子们更为严肃的面孔,像知识分子或者作家。
两个女人面对急救室而坐。曼努埃拉的面颊和眼皮又红又肿,连嘴唇都肿了。这个场景之前、在被省略的时间里她一定哭得很厉害。她的眉毛都像没有了,好像是被泪水融化了。她的头发凌乱、干燥无光。
场景20 医院急救室里面 内景 夜晚
一张脑电图的特写。打印出来纸上的曲线是一条细如刀锋的直线。短线使生命走向死亡,可埃斯特万越过了这条线。他一动不动,身体上插了多种仪器。他的胸部像是在呼吸似地轻轻动着,但那并不是活着的青年的心动,而是一部机器在代他呼吸。
场景21 移植协调办公室和国家器官移植中心 内景 夜晚
电话交谈。移植协调办公室(同场景0———B)就是前面曼努埃拉工作的地方,现在是穿着护士服的另一个女人在这里。
女护士:我是拉蒙和卡哈尔医院的洛拉。
在国家器官移植中心的办公室里,一个在两眉之间戴了一个饰物的姑娘接电话(她曾在场景0———C出现过)。
姑娘:说吧,洛拉。
女护士:我们可能有个捐献者,他在急救室里,刚刚给他做了第一次脑电图,但还没得到他母亲的允许。
姑娘:能说说捐献者的情况吗?
女护士:我不知道,他是曼努埃拉的儿子,所以是我给你打电话,而不是她……
姑娘:曼努埃拉,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协调员?
女护士:就是她!她儿子死了,太可怕了!
场景22 国家器官移植中心总部 内景 夜晚
在总部,两眉之间戴着饰物的姑娘正在查阅资料、名册等,以便决定谁将是适合接受捐献的人,也就是说,从众多等待接受者之中挑选最为合适的。根据名单,最适合接受埃斯特万心脏的人在拉科罗尼亚。
场景23 医院急救室的大厅 内景 夜晚
急救室的门开了,两位医生低着头走出来,他们走向玛门和曼努埃拉。这两位医生就是前一天与曼努埃拉在讲座上进行模拟表演的那两个人。曼努埃拉已猜出他们要说什么了,但还得忍着听他们说。
医生B:曼努埃拉,非常不幸,脑电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得做出决定,我们没时间了。
曼努埃拉像个吸毒者,精神焕散、动作迟缓,表现出神志混乱的样子。过了一阵她才明白同事说的话。两位医生表现得极为文雅,比前一天的讲座表现得更有信心。
曼努埃拉惊异地望着医生,玛门不知怎么能帮助她。玛门尽量表现出此事与己无关,以便让曼努埃拉自己来决定。
医生A:埃斯特万和你谈起过讲座吗?
曼努埃拉艰难地回忆着。
医生B:我认为是他请求你带他来看的……
曼努埃拉:是的……我和他提过讲座表演,他很好奇。
医生A:他觉得怎么样?
曼努埃拉努力回忆着。
曼努埃拉:他问过我,我在哭泣时想到什么了……他认为,那会儿我想到了他的父亲。我告诉他,没那么回事。他对我说,我是个非常好的演员,而你们是坏演员……
医生们尊敬地、聚精会神地、耐心地听着她讲的每一句话。
医生B:再没谈别的了?(曼努埃拉默不做声),如果他知道,现在他能救某个人的生命时,他会怎么想?
曼努埃拉睁着可怕的大眼睛,乞求地望着他们。玛门抓住她的手。
场景24 几种道具 漫漫长夜
1.国家器官移植中心的协调员(两眉之间戴着饰物的姑娘)给拉科鲁尼亚医院打电话,并同移植小组通话。
2.在拉科鲁尼亚某个家庭,一个男病人躺在床上费力地呼吸着。听到寻呼机的叫声,病人起身。他打开灯,拿起寻呼机看留言。他像得到一枚奖章、珠宝或者指南针似的。这是一家医院的电话号码。他对同床的妻子说:“我们得去医院。”妻子说:“你别激动,镇静。”新的电话号码意味着,病人有可能获得一个供移植的年轻的心脏。
3.在马德里,曼努埃拉在捐献他儿子心脏的同意书上签字……玛门站在她的身旁。曼努埃拉轻飘飘地签了字,像个梦游者。
4.拉科鲁尼亚器官移植小组走在机场的跑道上,准备登上一架飞往马德里的小型、私家喷气式飞机。拉科鲁尼亚的外科医生手里拎着一种冷冻箱(类似人们使用的野餐盒),准备在里面装器官。镜头特别突出这个冷冻箱。
5.在马德里,载着埃斯特万尸体的担架车,被迅速推向手术室。主要展现医疗器械,这方面要多于准备捐献器官的躯体。看起来像是在进行一次军事行动。担架车进入手术室。
6.拉科鲁尼亚的器官移植小组到达马德里的巴拉哈斯机场,他们穿过跑道……突出手里拎着冷冻箱的男人……
7.还是这个器官移植小组走在我们刚刚看到的推着埃斯特万尸体的担架车所经过的走廊上。
8.他们进入手术室。
9.他们又从同一个门出来。仍然提着冷冻箱……
10.在拉科鲁尼亚医院的手术室里,医生们正在为我们在前面看到的病人做手术准备。
场景25 拉科鲁尼亚医院 外景 白天
三个星期之后,在拉科鲁尼亚医院的外面,病人在妻子和两个乡下亲属的陪同下走出医院。一位戴墨镜的女人躲在几辆停放的汽车后面,偷偷地监视着病人的出口。这个女人就是曼努埃拉。病人走过来,离她很近,曼努埃拉下意识地盯着病人的胸部,因为他儿子的心脏如今在那里面跳动。
场景26 马德里 曼努埃拉家 埃斯特万的房间 内景 傍晚
另一天。
曼努埃拉拎着一个皮箱和提包走进房间。她瘦了很多,眼窝深陷,头发蓬乱,神情悲戚。她把行李放在走廊,尽管室内很暗,但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儿子的房间。
埃斯特万(画外音):昨晚,妈妈给我看了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照片只有一半。我不想对她谈这事,但是,我的生活也缺少那一半……
曼努埃拉打开埃斯特万房间的门。她神情木然,已没有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黑暗和沉寂使房间显得更为宽敞。埃斯特万的东西原封未动地摆在书架上,但它们失去了活力。门铃响了。
场景27 曼努埃拉家 客厅 内景 白天
曼努埃拉开门,仍没开灯,她的朋友,心理学家玛门站在门口。
玛门热情地拥抱曼努埃拉。而曼努埃拉则无动于衷,疲惫不堪地任朋友拥抱。在这一场景中,曼努埃拉一直是这种情绪。玛门对房间里漆黑无光感到惊讶。
玛门:我特别惦记你,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曼努埃拉:我只是到了马德里,才给你打的……
玛门:我指的是阿根廷。我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但我记不清你姨妈家的电话号码了……
曼努埃拉:我没去阿根廷,玛门,我去了拉科鲁尼亚……
直至此时两个女人仍半拥抱着站在门口,曼努埃拉离开玛门,径自向厨房走去。玛门在黑暗中跟着她。进了厨房,曼努埃拉还不开灯。
玛门(惊讶地):去了拉科鲁尼亚?干吗去了?
曼努埃拉打开水笼头,接了一杯水。
曼努埃拉:我跟随儿子的心脏……
她从一个衣兜里取出一盒药吃了一片。
玛门(吃惊地):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的?
曼努埃拉(打断):我翻了资料,查清了接受器官移植者的姓名和地址。
玛门打开了灯,好像以此来表示自己作为好朋友而提出的异议。曼努埃拉的消瘦和深陷的眼窝使她震动。她明白,曼努埃拉已达痛苦的顶点。
曼努埃拉望着玛门犹如看一个陌生人。
玛门:你不该这么做!你滥用职权,这表明你疯了,(她拥抱并晃动曼努埃拉,为使她有反应)看着我!
曼努埃拉:最好我不再在国家器官移植中心工作了,而且得离开马德里。
玛门:我没这么说……
曼努埃拉:可你这么想了,你有理由这么想。(瞧着皮箱)看来我连箱子都不必打开了……
玛门:曼努埃拉,你不能只身去旅行,你病了,该休息,让身体恢复过来。今晚我留下陪你。
曼努埃拉:不必了。
玛门:也可以跟我回家。
曼努埃拉(断然地):我想一个人呆着,玛门。
玛门(请求地):讲点儿道理吧!
曼努埃拉(粗暴地吼叫):怎么了?
玛门没有回答这个简单的问话。
场景28 隧道 外景 白天 内景 火车
曼努埃拉独自呆在火车的车厢里,在近乎黑暗的隔间之中冥想。
一条可以直观的漫长的隧道,由于它的不完整和黑暗,让人感到已坠入深渊之中。曼努埃拉通过隧道时,她的现实与过去有了连接。
曼努埃拉画外音(心中所想):18年前,我就走了这条路,不过方向与目前相反,那时是从巴塞罗那来到马德里。当时我也是逃避但却不是孤身一人,因为我的肚子里怀着埃斯特万。以前我要躲开孩子的父亲,而现在却荒谬地想去找他。
场景29 巴塞罗那 空中视野 外景 傍晚
夜色中火车驶入黑暗的蒙椎克,空中摄影镜头沿着墨绿色的山直至升到顶峰。越过山顶,俯视山谷,出现了闪耀着无数灯光的巴塞罗那。
场景30 巴塞罗那 出租汽车内 内景 夜晚
透过一辆加泰罗尼亚出租车的玻璃窗,展现该城市中具有象征意义的楼宇(“神圣家族教堂”)。车窗玻璃向下滑动,可看到曼努埃拉的脸,她正往外张望。
场景31 巴塞罗那 埃尔坎波 外景 夜晚
还是这辆出租车,驶入变性妓女活动的区域,司机有些慌恐。曼努埃拉以一种调查者的冷漠向窗外观望,毫无惧色。
司机:我们还走吗?
曼努埃拉:是的。
出租车驶到一排落满尘土的汽车跟前,这是路堤的转弯之处。很多变性妓女云集于此,他们有着高耸的乳房,极为女性化,像是年轻女性的模样,他们在这儿提供性服务。这些外表像女人的人,都是因为冒险做了变性外科手术。
不寒而栗的景象:到处是灰尘,石块和坑坑洼洼的路堤靠着一段城垣,对面是墓地。几米之外就是被称为“坎波德尔巴卡”的地方。在堤上卖淫的人都称它为“埃尔坎波”。他们说:“我是从埃尔坎波干活回来的”,或者说:“我去埃尔坎波干活”。他们是性服务者,是计时工。
这是块无人居住的地方,没有灯,也没有树木和草丛。光秃秃的(夜晚不加装饰),只有坑洼、小卵石和大量的灰尘。唯一的亮光来自两三个分散的篝火和像在玩转车游戏的移动的车灯。如果夜晚天气晴朗,在月光的笼罩下,这里会呈现蓝色。而其它时候只有黑色笼罩着,浓密的灰尘飘浮在空中。
在尘埃中出现了变性人修长的大腿,要盯住细看才能从上身裸露的乳房区别他们。乘汽车来的人分为两三处,在讨价还价(也有的骑摩托车来寻找瞬间的欢乐)。他们喊叫着。有的趁休息之时,把身旁的篝火点起来。招待他们的是汽车酒吧,里边东西齐全,有内裤、长统袜、避孕套、润滑油……这是个有4扇推拉门,卖舶来品的商店。在一伙靠着篝火和汽车的人群中,有个年轻的混血姑娘,穿着简朴,与此处的气氛很不协调。这个女人引起了曼努埃拉的注意,因为她不像妓女。曼努埃拉感到她在同人做交易。(是吸粉、还是静脉注射?)由于天黑,她看不清楚这个女人在干什么,但她很美,难道是个吸毒者?
场景32 巴塞罗那 靠近路堤的桥 外景 夜晚
沿着有汽车的地方绕了一整圈后,出租车来到一座连接两边路堤的桥下。这是个疮痍满目,黑漆漆的苍凉之地,曼努埃拉发现一个处于困境中的妓女,这从他们激烈的动作可以猜出。出租车直穿过来,曼努埃拉让司机停车,司机照办了。曼努埃拉在离斜坡30多米的地方悄悄下车,在斜坡上,一个嫖客正在狠狠地打一个戴假发的变性人。曼努埃拉捡起了一块石头,放进兜里。她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断是否准确。
场景33 巴塞罗那 桥梁附近 外景 夜晚
嫖客卡住了变性人的脖子,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嫖客想咬他的嘴,显然这是精神变态者的邪念,为此,他靠近被害者的脸,但仍紧紧卡着他的脖子。当嫖客距离被害者的嘴唇很近的时候(欲望使他的手指松了劲),变性人使劲用头顶嫖客的鼻子。嫖客停了手,用脏手捂着流血的鼻子。变性人的衣服上染上了血。嫖客利用喘息之机,在小包里找到折刀。嫖客在短暂的喘息后,又来劲儿了。
变性人在地上爬着,想逃走。
场景34 桥梁附近 外景 夜晚
曼努埃拉趁双方都没有发现她,从后面走近他们,她用衣袋里的石头使劲砸向嫖客的头。嫖客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曼努埃拉夺走了他的折刀。变性人不再逃了,他转过身,跪在被她打倒的嫖客身旁。他担心嫖客出事,想帮他站起来,并且严厉责备这位陌生的救星。
变性人:瞧你干的!
曼努埃拉:我就是用石头打了一下。
变性人:你想让我吃官司吗?过来,帮我把他扶起来。
在他们两个人的帮助下,嫖客站了起来,但仍像梦游者似的。
变性人(对嫖客):来,你自己站好,只是擦破了点儿皮……你能走吗?(嫖客没回答)
挨打的嫖客像醉鬼似地走了,背对着曼努埃拉的变性人目送着他。
变性人(用手指着200多米外的路堤方向):你到篝火旁去,找乌苏拉,告诉她,是阿格拉多让你找她的,她肯定会关照你的。
场景35 桥梁附近 外景 夜晚
光线很暗,曼努埃拉和自称是阿格拉多的人没有可能互相看清对方的模样。当听到阿格拉多的名字时,曼努埃拉有了反应。
曼努埃拉:阿格拉多!是你吗?
阿格拉多转过身,两个人惊愕地对视着。
阿格拉多(喊着):曼努埃莉塔!
在快乐的喊声中,他们紧紧拥抱。
阿格拉多:曼努埃莉塔!我的曼努埃莉塔!
阿格拉多松开手,想要仔细看看朋友,曼努埃拉身上沾了血。
阿格拉多:你受伤了?
曼努埃拉:是沾上的血。
他再次亲吻并拥抱朋友。
阿格拉多:真想你呀!这倒不是因为你救了我。18年了,没吭一声,没一封信,也没来个电话……我还以为你死了!回家去,给我讲讲你的一切!
曼努埃拉:首先我们要去药房。
曼努埃尔看到阿格拉多的脸上有挫伤、挠痕,有的部位已经肿了,虽然并不严重,但也需要及时治疗。
曼努埃拉:我们在哪儿乘出租车?这儿吗?
阿格拉多(用手指着):那儿。
他们手拉手地走着。
阿格拉多:看看我们是否有运气,在路上不遭袭击。你带刀了吗?
曼努埃拉:我兜里有块大石头。
场景36 巴塞罗那 药房 外景 夜晚
在药房的两道栏杆后面,曼努埃拉向一位还没睡醒的售货员报出一大串要买的药名。阿格拉多恢复了原来的神情,他混身是土,浓妆艳抹的脸上有抓伤,头上戴的长假发乱糟糟地拖到臀部,身着超短裙的阿格拉多尽管满脸堆笑,但他的这种模样还是让售货员变清醒了。
曼努埃拉:我要消毒水、缝线、无菌纱布、灭菌莎……(用目光查看阿格拉多,想要估量他受伤的程度,发现他胳膊上有块刀伤。)你家里有酒精吗?
阿格拉多:没有,昨晚感到累,我把它喝了。
曼努埃拉(笑着):消毒酒精?
售货员望着两个人。
阿格拉多:我只有凡士林,避孕套和很多胶布。
曼努埃拉(对售货员):请拿酒精。
场景37 巴塞罗那 阿格拉多家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在给阿格拉多治脸上的伤。伤势一点儿也不严重。这是一个门厅与厨房连在一起的房间。位于蒙塔内尔街的巴拉乌,神秘圆柱的投影从窗外射进来,它的多姿多彩使夜晚变得生机勃勃。
曼努埃拉打开药箱,放到印有水果图案的漆布罩着的桌子上。在桌子中间有张照片,两个人伤感地望着照片。
阿格拉多:巴塞罗内塔……光阴似箭呀!你记得吗?
照片是80年代初拍的,巴塞罗内塔海滩是一小块自由的闪光之地。照片上阿格拉多虽然已女装打扮,但女人味儿并不浓。照片上的曼努埃拉非常时髦,笑容灿烂,犹如刚刚喝过三甲氧苯乙胺。曼努埃拉以一种极为优美的姿态,紧紧地拥抱着另一个隆乳的女装打扮的人,这个人宽大的后背露出了他本来的性别。尽管如此,这个人仍具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他的名字是洛拉·拉·皮奥内拉。
阿格拉多的家摆满了个人物品,几乎全是很拙劣的。
场景38 阿格拉多家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你知道关于他的情况吗?
阿格拉多(气愤地):关于洛拉吗?当然知道!真倒霉!
显而易见,他们在谈论照片上的第三个人。整个谈话中,阿格拉多都在懊悔,他想避免酒精火辣辣的灼疼。当他生气时,加那利群岛的口音就露出来了。
曼努埃拉:他怎么了?
阿格拉多(愤怒地讲述):我收留了他,因为他状况不佳。还是老毛病,到处管闲事。一天早上,我从“坎波”干完活儿回来,我发现家里被他一扫而空。(伤心地)手表、首饰、使我受启发的70年代的旧杂志、30万比塞塔。我最痛心的是,他把我母亲送我的比诺圣马利亚雕像给拿走了……他什么都不信,干吗要那个东西?除非他参加邪教了,他们要为他举行个仪式?我不感到惊奇!
曼努埃拉暂停治疗。
曼努埃拉:看来他还是那德性!
阿格拉多:他这么做是有负于我的!(稍顿)自20年前我们在巴黎相识起,我待他情同姐妹。我们一起做的隆胸手术……我和你说这些干吗!
曼努埃拉:你没再见到他?
阿格拉多:没有,根本不想见他!怎么了?你在找他吗?
曼努埃拉:我们有些事还未了断……
阿格拉多变换了语调,已经不再气愤了。他为自己朋友不断增加的忧郁而担心。
阿格拉多:曼努埃拉,你为什么一走了之?
曼努埃拉不做声。
阿格拉多:你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吗?
曼努埃拉:改天吧……
阿格拉多明白他不该再坚持问了。
阿格拉多:好吧。(诚恳地请求)你不许再像上次那样消失了!我愿意与我喜爱的人道别,尽管那样我会大哭。
为了证明这点,他要哭了。
曼努埃拉感动地望着他,至少,阿格拉多没有改变。
场景39 阿格拉多家厨房 内景 白天
第二天下午一点。
曼努埃拉在准备午餐(在院内晾好染上血的衣服之后)。她系着阿格拉多的围裙。她听到从里面传出令人心碎的一声喊叫。她惊恐地转向里屋的门,阿格拉多身穿宽大便服出现了。他看上去吓人,没化妆,没带假头套,脸又肿又难看。这个40岁的人显露出所受的严重伤害。
阿格拉多没注意到曼努埃拉已摆好桌子,做好的阿根廷菜,甜牛奶、只有她会做的沙拉。
阿格拉多(悲哀地喊了起来):我简直像头大象!
阿格拉多好像要逃避一部难看的恐怖影片。他的样子比头一天晚上还要糟糕。
曼努埃拉:太过分了!你只是有儿点肿。
阿格拉多:有点儿肿?……我这张脸怎么出门呀!
他坐下了,恨不得坐到地上。虽然此时还滴水未进,但这么快就承认自己的丑陋也并非易事。
曼努埃拉:来,吃点儿。
阿格拉多(哭着):喂,你怎么那么烦人!
没人知道他的眼泪是因为自己的模样,还是因为曼努埃拉准备午餐而弄烦了他。
曼努埃拉端上了两个人的菜,他们开始面对面地坐在头一天晚上展现过的小桌旁吃饭。
阿格拉多:自你离开后,我就再没好好吃过饭,当然,这是因为我作为模特,得注意自己的体重。这份工作不易的地方是,你要长得有模有样,而且总得注意最新整容手术和化妆品。
他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阿格拉多:我连咀嚼都疼!我都没法吞咽!
曼努埃拉:今天你不要去工作了。
阿格拉多:那我干什么!洛拉一个子儿都没留下。我得干活……
曼努埃拉:我也要干活。如果你愿意,我们一块儿找工作。
这使得他感到了希望。
阿格拉多:啊,太好了。
场景40 巴塞罗那 大街 外景 白天
曼努埃拉和阿格拉多挎着胳膊走在街上。曼努埃拉穿了一件阿格拉多的连衣裙(紧身的)相当合身。阿格拉多穿了一件夏奈尔名牌,但显然是假货。
曼努埃拉:你真了不起!
阿格拉多:只有穿上夏奈尔才感到受人尊重。
曼努埃拉:你会大受尊重,倒是我却像个妓女,对不起。
阿格拉多:这样最好,那些修女们只帮助妓女和变性人。就是这样。
曼努埃拉(赞同):这件夏奈尔是真货吗?
阿格拉多:不是。世界上还有饥饿,我哪儿花的起50万去买一身真正的夏奈尔呢?我身上真正的是情感和几块硅酮,像有一百磅那么沉。我多老呀,曼努埃拉!我失去了青春!
曼努埃拉:那是因为太辛苦了。
阿格拉多:拼搏了40年,太累了……
场景41 巴塞罗那 “慈善”之地 内景 白天
一所家庭住宅,前厅非常宽敞,放着一个柜子和一套沙发,一条长长的过道显示房子的空间很大,利用此地作为手工制作的车间,同时也是展厅。墙的隔板架子上放着女人们的“手工作品”,这些女人们在这面墙上恢复了失去的名誉。朝向楼道的门开了,一个患了感冒、穿着厚厚的衣服、像俄国人的修女打开了门。在前厅里,两个多米尼加女人在拖地板。阿格拉多和曼努埃拉和她们打招呼。
修女:你好!你们找谁?我能帮助你们吗?
由阿格拉多答腔,但讲的很糟。修女看到他一只眼睛充血,半边脸和嘴角都肿了也未惊奇。这扇门成为见证,证明来访者是十分可怕的。
阿格拉多:是的,我们要找那个去过坎波(当然指的是一个修女)……非常漂亮、留着长发的。
修女(非常肯定地):啊!是罗莎修女。她在车间里,进来吧!
曼努埃拉和阿格拉多挽着胳膊穿过通道,走到车间,这里挤满了以前曾吸毒的妓女、几位年龄大的异装癖者,他们的容貌显示出已到风烛残年。一个黑女人带着个可爱的小男孩,给他看缝纫机。两位倒霉的家庭主妇面无表情地阻拦他们。罗莎修女正在同两个面容畸形、已无法康复的异装癖者在干活。
其中一个容貌已毁,他用头指向阿格拉多和曼努埃拉,对罗莎说:“罗莎,你有客人。”阿格拉多冷漠地望着他们,好像在警告他们:“注意,别把我和你们混淆。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今天看到的我只是面容受伤了!”
罗莎修女起身,走近阿格拉多和曼努埃拉。
罗莎修女:阿格拉多,你脸怎么了?
阿格拉多:没什么,被打的,是我这行业带来的麻烦。我们能谈谈吗?
曼努埃拉认出罗莎就是她在路堤上看到的姑娘。现在她明白了,罗莎当时是给两个变性人送避孕套。罗莎修女是个年轻、漂亮、纯真、有吸引力的女人。正像有些从事社会福利的人那样,有点儿不知深浅。下意识的好心,有时使她忘乎所以。她没有偏见,但她的自发的行动有时是不合时宜的。他们在一起产生了一种不知所措、滑稽、惊慌失态但又亲密无间的混合情感。
罗莎修女:当然,我们到前厅去,在那儿更安静。
她们转身。
场景42 “慈善”之地的过道和前厅 内景 白天
又回到过道。
阿格拉多:我的朋友和我想放弃街上的活儿,可我们得工作呀!对吧,曼努埃拉?随便干什么都行,就是清洗台阶也行。
罗莎修女:其实没有太多的活儿。清扫垃圾工,或者在这车间里学做手工艺活儿,刺绣台布或做干花……
阿格拉多:那我还是愿意当清扫垃圾工。
在前厅,罗莎修女指向放在角落里的一套沙发。家具不好看,但很实用。
罗莎修女(对曼努埃拉):除了街上的活儿之外,你还会干什么?
曼努埃拉:我在一家餐厅当过厨师。
阿格拉多:还是半个外科医生!瞧我这张脸!(指着贴满了胶布的脸,罗莎修女差点儿喊出来“多可怕呀!”)这都是她治的,比那些名医不差!她是洛拉的同乡。
这最后一句话引起了罗莎修女的特别兴趣。
罗莎修女:啊,是吗?(对曼努埃拉)你知道她些什么?
曼努埃拉:我已经18年没见到她了。
阿格拉多:他把我家的东西一扫而空。
曼努埃拉用眼睛指示阿格拉多别再多说了,阿格拉多领会了,他裹在那身冒牌“夏奈尔”套装里,沉默、怪异地站在那里。
罗莎修女(担心地):他曾在这里住过4个多月。我们帮助他戒毒。我曾照看他,但他突然不知去向。如果你们看到他,转告他,我在去萨尔瓦多之前想和他告别。
阿格拉多:你要去萨尔瓦多?
罗莎修女:是的。
阿格拉多:我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准……我总认为在第三世界我可以耍花招。
罗莎修女:(严肃地)拿出勇气去吧,那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曼努埃拉不能相信修女严肃的话。
阿格拉多:这里的街上越来越糟!如果我们和妓女的竞争少了,障碍就要清除我们。我受不了那些障碍!他们把马戏与异装癖者混淆,我能说什么!马戏是小丑!一个女人要看她的头发、指甲……嘴唇是在吸吮还是在抱怨。在哪儿看到过秃顶的女人?我不能和她们在一起。她们是滑稽可笑的人。
曼努埃拉和罗莎修女觉得阿格拉多的话极为可笑。
罗莎修女:我不认为萨尔瓦多有很多障碍,因为他们全都在打游击战……
阿格拉多(扫兴地):啊,是吗?
罗莎修女(严肃地):有几个修女被杀害了,我去接替她们。
阿格拉多看上去不那么肯定了。
阿格拉多:我不知道……现在对我来说,一场游击战是最合适了。
曼努埃拉:真没良心。
罗莎修女(对曼努埃拉):就是说你做过厨师。
曼努埃拉:是的。
阿格拉多:她?是最好的厨师。
场景43 巴塞罗那 罗莎修女父母家门房 外景 白天
一个小时之后。
罗莎修女和曼努埃拉在一座漂亮的楼房前叫门。楼房的正面被宽大的阳台产生的好看的投影所遮盖。曼努埃拉仍穿着阿格拉多给她的紧身衣服。因为她没时间回家去。响起了大门自动开启的声音,她们进了大楼。
场景44 罗莎修女父母家的楼道 内景 白天
楼房的里面比外面更为吸引人。四面墙的图案,突出了线条和瓷砖的结合。既使在巴塞罗那,这样的图案也是很独特的。
曼努埃拉和罗莎修女顺着台阶往上走。她们还没敲门,一扇门开了,罗莎的母亲出现了。
母亲:真想不到呀!
看到女儿她很高兴,但她不愿意有人跟着女儿一块儿来。她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失望,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这种笑。
罗莎修女:我们打扰你了吗?
母亲:没关系。只要你能来看我们。
母亲正在画一幅油画。她穿着分为上下两截、合体的、利于作画的工作服。
母亲和女儿亲吻问候。
罗莎修女:妈妈,这是曼努埃拉。
尽管母亲在笑,但她显露出有点儿气恼的神情。
曼努埃拉:你好吗,夫人?
母亲:很高兴认识你。进来吧,别呆在门口。
尽管已受到邀请,曼努埃拉依然感到很不自在。(虽然罗莎母亲不去瞧她)她后悔来这儿之前没回家去换衣服。
场景45 罗莎修女父母家 内景 白天
门厅有一种欢快的、现代风格的墙裙,与罗莎母亲的简朴形成了对比。家具时髦又适宜,平衡了内部建筑惯用一种格调的缺点。罗莎母亲在门厅站着,样子像是没有被邀请的客人。这么有教养的人是虚伪的。
罗莎修女:妈妈,曼努埃拉是个好厨师。由于弗洛琳达离开了你们,我想……
母亲(打断了她):谢谢,亲爱的。我和比森塔目前还干得过来……(对曼努埃拉)谢谢。
罗莎修女:可是爸爸就需要两个人!对了,他在哪儿?
母亲:他带着狗上街了。
罗莎修女:就他一个人?丢了怎么办?
母亲:这个小区所有的人都认识他。再说,我刚才说了,他牵着狗出去的,狗认识家,你别担心。
罗莎修女(失望地):我特别想见他们。
她指的是父亲和狗。
母亲(不耐烦地):如果你愿意,等会儿我们去找他们。但首先我们得谈谈。你跟我到工作室去。(假装热情地对曼努埃拉)对不起,我女儿请你来,但无法聘用你。
罗莎修女(坚持并失望地):试用她几天吧!你不该为爸爸担心,曼努埃拉是护士。
母亲(嘲笑地):还是厨师?
罗莎修女:是的……她可以看管爸爸的药品和食物……
罗莎母亲开始不耐烦了,她的教养毕竟是有限度的。
母亲: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照看你父亲,我喜欢做这些。
曼努埃拉:好吧,我走了。夫人,尽管如此,还是谢谢你。
母亲:再见。
罗莎修女:在这儿等着我,我不会太久。
曼努埃拉犹豫地做了一个同意的表示。
罗莎修女与母亲走出过道。曼努埃拉瞧着一把精致的扶手椅,但并不想坐下。
场景46 罗莎修女父母家客厅 内景 白天
穿过挂满大幅画作的过道,母女俩进入一间有阿拉伯风格的宽敞的弓形客厅,这里,异国情调与最离奇古怪的加泰罗尼亚现代风格混合在一起。显然,曾有一些与现在房主人完全不同的人住过这套房子。
一扇大的玻璃门连着个宽大的内台。罗莎母亲把这个地方作为画室。这时她正好画完了一幅查盖尔的复制品,而且能以假乱真。罗莎母亲是位伟大的仿造者,这就说明了为什么过道成了异彩纷呈的豪华画廊。还可以看到挂着的和地上推放的其他仿造品。意大利巴罗克式的圣母像和上个世纪的静物画。还有毕加索的,他的画很容易复制,但由于继承人的原因,不可能卖的出去。这是一种遗憾。
罗莎母亲没有掩饰她的厌烦,只有母女俩时,她说话直截了当。
母亲(责备):你怎么敢把妓女带回家?
罗莎修女:你很难相处,妈妈。谁也忍受不了你们。
罗莎修女受不了母亲对待曼努埃拉的态度。
母亲(咕哝着):她是个妓女呀!
罗莎修女:这并不等于你可以对她无礼。
罗莎母亲走近画架,洗净画笔。
母亲:我不愿意一个生人看到我在仿造查盖尔。我就那么难理解吗,罗莎?
罗莎修女:不管怎么说,曼努埃拉已不是妓女了。她放弃了干这一行。
母亲: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罗莎修女:今天早上……
罗莎母亲放下调色板和画笔,坐到罗莎旁边。
母亲:今天早上!(她的手放到头上,但即刻又恢复原样。)简直难以置信,罗莎!
罗莎修女:妈妈。我的工作是帮助人,尽管刚刚认识她。
母亲:我不是……这并不等于说你让人忍无可忍……(停下思考)罗莎,我们来个交易。
罗莎修女:交易?
母亲:我准备给那个女人一个机会(但语气不像是给她机会,而是狠狠打她一巴掌),尽管她是个外人,但你不能去萨尔瓦多。
罗莎修女:妈妈,你别让我再三心二意了,我已经够烦了!
母亲:你就是该多想一想!因为这趟旅行就是自杀,确切地说,是杀害你父母!
罗莎修女(不想争论):好了,我走了,曼努埃拉还在等着呢……
母亲(气愤地):就是这样!任何一个妓女,任何一个萨尔瓦多人都比你父母更重要!
罗莎修女(平静地):又来了,妈妈。
母亲:你应该去找精神病学家,而不是去萨尔瓦多。
罗莎修女:这对我们两个人都适用。
她走近母亲,吻了她一下。
两个女人进行了一场可悲的挑战。永远无法沟通取代了对峙。
罗莎修女:再见,妈妈。
母亲(和蔼地):你不想看看父亲和狗了吗?
罗莎修女:改天吧。
罗莎修女抑郁地走出房间。母亲忧虑地目送女儿远去。
(罗莎的母亲是个奇怪的典型。她是一个具有卓越技能的艺术家,但不进行创作,而是复制她喜欢的作品,然后作为复制品出售。她的年龄在50至60岁之间,尽管有些小气,但还显得高贵。她生命的激情来自自己的丈夫,也就是罗莎的父亲。罗莎的父亲是位吸引人、年近80的退休律师。)
场景47 罗莎修女父母家 内景 白天
罗莎走进漂亮的前厅,急切地寻找曼努埃拉,但她不在。
场景48 罗莎修女父母家 内景 白天
罗莎修女走下台阶。在楼道里,她见到当了一辈子女仆的比森塔,她刚从街上买东西回来。比森塔见到罗莎特别高兴,她们相互亲吻。
比森塔:罗莎,亲爱的,你真瘦呀!你不吃饭吗?
罗莎修女:吃的,我吃饭……你在下边见到一个黄头发的女人吗?
比森塔:没有。
罗莎修女:再见。
比森塔:小心点儿,要吃饭!
罗莎修女差不多已走到面向大街的门了。
场景49 罗莎修女父母家门口 外景 白天
她不安地用目光寻找曼努埃拉。最终她发现曼努埃拉坐在只有几米远的临时搭的露天咖啡座旁。曼努埃拉正阅读报纸,她翻开的是文艺版。她呆呆地看着乌玛·罗霍剧团的广告。两个星期以来乌玛在巴塞罗那蒂波里剧场演出的《欲望号街车》获得了成功。罗莎修女伤心地走到曼努埃拉旁边,但曼努埃拉既没看到她过来,也未听到她的声音。
罗莎修女:非常对不起,曼努埃拉。
曼努埃拉的思想已远离了这里。
曼努埃拉:没关系。
她想说的是,已经没有什么能伤害她了。
汽车的声音震耳欲聋。
罗莎修女:我们走吧?
场景50 巴塞罗那 大街 外景 白天
罗莎和曼努埃拉在一个普通居民区信步而行。水泥堆成的楼房,垃圾摆在那儿倒挺合适。高大的棕榈树,人们穿着内衣从窗户探出头。这个区带有哈瓦那的那种懒洋洋的快乐气氛。
一个凳子上坐着5位上了年纪、胖胖的家庭主妇,她们在等待白天从自己的眼前消逝。几个黑孩子(多米尼加人和非洲人)在玩跳绳。一副充满朝气的画面。
罗莎修女(解释):我无法和母亲相处,她与我不和。(脸色苍白)你的父母呢?
曼努埃拉:他们死了。
罗莎修女(思考着,好像这让她产生了幻想):这么说来,你孤身一人。
曼努埃拉(冷漠地):是的,我看是这样。你脸色不好……
罗莎修女:我觉得不舒服,我想吐!
她们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有两三个黑孩子十分好奇地望着罗莎修女。刚一坐下,罗莎修女就在一排拱门之前弯身呕吐了。每当罗莎弯下身时,曼努埃拉就在她背后扶着她。曼努埃拉给了她一张餐巾纸让她擦嘴。
曼努埃拉:你胃有毛病吗?
罗莎修女:最近有……
曼努埃拉:去医院看了吗?
罗莎修女:没有。
曼努埃拉:你应该去。你可能就是胃炎。
罗莎修女:我到你家去休息一会儿方便吗?
曼努埃拉不知所措地犹豫着。
罗莎修女(无精打采地):这么说,你有房子?
曼努埃拉:是的,我刚租了一套房子,可屋里没什么家具。
场景51 巴塞罗那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房子空旷、干净。曼努埃拉租的房子是那种老式、宽敞、配有让单人居住必不可少的家具。曼努埃拉只是打扫了房间,墙上还保留着70年代裱糊的灰色纸张,现在已经不时髦了。地面是各种灰色硬瓷砖的组合展示。那也已经过时了,但有一种热情的调子。家具不多(一张沙发、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几件零星的用具),但表明了一种爱好,尽管它们是二手货。曼努埃拉想快点儿把穿在身上的阿格拉多的衣服脱掉。罗莎修女坐在沙发上。
曼努埃拉:如果你愿意,到我床上躺一会儿吧。
罗莎修女:不用了,坐在沙发上挺好。我只呆一会儿,好了就走。
客厅里有些盒子还没收拾。在一张茶几上(挨着沙发)堆放着临时搁在上面的几件埃斯特万的东西,有卡波尔的书、笔记本、一张嵌在像框里的照片。罗莎修女拿起照片问:这么帅的小伙子是谁呀?
曼努埃拉(从她的卧室):是我的儿子埃斯特万。
罗莎和蔼地望着照片上的小伙子。
罗莎修女:埃斯特万?我还以为你孤身一人呢!
曼努埃拉:他在一次事故中死了……
罗莎修女(真诚地):噢,对不起。
曼努埃拉还呆在她的房间里,看不到罗莎,但她十分肯定,这引起了罗莎修女的注意。
罗莎看到了埃斯特万脏兮兮的笔记本。她拿起来,并没打算看,曼努埃拉制止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曼努埃拉:请你别动笔记本。
罗莎修女猛然一惊,她转向卧室,她惊异于房间女主人的遥感能力。她全神贯注地望着笔记本,但没有打开。
曾完全被淋湿过、而且脏兮兮的笔记本的特写、叠出下一个画面,蒂波里剧院的正面。
场景52 巴塞罗那 蒂波里剧院的正面 外景 夜晚
蒂波里剧院的正面有两排亮着的灯泡,完全对称,这是各种类型剧院的标志物。曼努埃拉在售票处买了门票。在剧院正面的两侧,贴着乌玛·罗霍脸部的海报,就像马德里剧场的正面,只是这里的海报比马德里的小。
从笔记本特写叠出的画面,摄影机从上组镜头自上而下的移动。在同一个画面我们看到电灯泡的光,乌玛·罗霍的脸、眼睛和嘴,再往下,看到曼努埃拉披散着头发,眼角有点儿红,她在售票处买票。
曼努埃拉侧身拿过入场券。无论如何她将亲眼目睹演出。她想到了马德里“美术剧场”,那是她儿子最后到过的地方,她无法避开。她想像着埃斯特万不看汽车,穿过马路,向她跑来。
曼努埃拉从售票处向对面的便道张望,她在寻找儿子。她看到了他。儿子在他的笔记本上写着,然后盯着曼努埃拉。回忆是这么逼真,似乎是幻觉。(当埃斯特万看到母亲在散步,她与乌玛的面孔挨在一起时,他产生了一种想法,也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想法,即像艾娃·哈林顿一样,母亲将进入乌玛的化妆间,成为乌玛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省略。
场景53 蒂波里剧院舞台和观众席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坐在观众席里。她旁边的座位空着,毫无疑问这是为了怀念埃斯特万。
曼努埃拉背面的大特写,画面深处是舞台。曼努埃拉的头占了画面的一半,遮盖了在舞台上正演出的一半场面,也就是左边的画面。我们只听到科瓦斯基的声音(“来吧,亲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和斯特拉的声音(“别碰我,你别再碰我,杂种!”)斯特拉向舞台的右边走去,好像从曼努埃拉的头部走出来,科瓦斯基也是这样,犹如是曼努埃拉对他们的想像,然后投射在舞台。
科瓦斯基:说话小心点儿,斯特拉,过来。
斯特拉怀抱小儿子,转过头,用悲伤的目光向家里告别。她把孩子紧贴胸口,好像在寻求帮助。她坚定地低声说:我永远也不再回这个家了!永远不回来!
她吻了孩子一下,离去了。
科瓦斯基:斯特拉!斯特拉!
观众鼓掌。曼努埃拉鼓掌,流泪。
省略。
场景54 蒂波里剧院 卫生间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打开的皮包的特写,看不到放在里面的东西。只看到皮包的开口,曼努埃拉的手伸进去取一包面巾纸。在皮包里面,埃斯特万的照片朝着她笑。曼努埃拉对着女用卫生间的镜子擦眼泪。
场景55 蒂波里剧院 走廊A 内景 夜晚
当曼努埃拉从卫生间出来时,剧院里已经没人了。
墙上挂着一个牌子和标示箭头,指示化妆室的方向。扮演斯特拉的青年演员尼娜·克鲁斯正好从那儿出来,她比在马德里时更瘦了。她从曼努埃拉身边走过,但并没看她,头发仍然是湿的。曼努埃拉无礼地盯着她。曼努埃拉联想起,当埃斯特万敲水淋淋的车窗玻璃时,尼娜命令司机开车时的表情。回忆这些时,她的脸阴沉了下来。她又望了望指向化妆室的箭头,不顾一切地径直走去。
曼努埃拉并没有什么打算,只想着儿子。像是埃斯特万从阴间指引她来的。不管她到哪里,她都是被这股力量牵着走的。
场景56 蒂波里剧院 走廊B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走在一条笔直的走廊里,地上一米长的白线把墙分为两半。使人感受到,白线像块磁铁吸着曼努埃拉,把她带到虚掩着门的乌玛·罗霍化妆室的门前。
曼努埃拉伸进头去,轻轻推开了门。在她还没进到里边时,听到乌玛命令似的声音。
乌玛(画外):进来!
场景57 蒂波里剧院 乌玛化妆室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推开门,慢慢进来。她用目光巡视贴在墙上的各式各样的照片,上面有乌玛许多不同模样的面孔。但声音只有一个,这个声音来自化妆室里的小卫生间。
乌玛:进来,尼娜。
曼努埃拉:我不是尼娜,我是曼努埃拉。
乌玛穿着浴袍从卫生间出来,她还没卸完妆。
乌玛:曼努埃拉?你不能在这儿!
曼努埃拉(平静地):尼娜走了。
乌玛(焦急地):什么?
没等曼努埃拉回答,她就走出自己的化妆室,疑惑地向尼娜的化妆室奔去,同时,她又怕曼努埃拉说的是实话。
场景58 蒂波里剧院 走廊B 内景 夜晚
尼娜的化妆室空无一人。乌玛碰到几个崇拜者想要向她祝贺,可她彻底拒绝了。
乌玛:让我安静!
她又回到自己的化妆室。
场景59 蒂波里剧院 乌玛化妆室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依然靠着门口站在房间里。乌玛生气地走回来。曼努埃拉沉稳地站在原地,她察觉到了乌玛的不快及她的心不在焉。凭直觉,曼努埃拉感到,虽然她是冒然而来,但她的参与并未结束。她以特殊观众的身份站着。
乌玛:尼娜去哪儿了?
她用对尼娜问话的激烈方式问曼努埃拉。
曼努埃拉: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她跑着出去,头发还是湿的。
乌玛(小声):她答应我,在她的化妆室等我的。难以置信!只两个星期!不能这么对我!
乌玛呜咽着。有个剧团里的人从走廊里走过,曼努埃拉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乌玛哭泣,决定关上门。两个女人谁也不讲话。乌玛喝了一口酒。她要寻求解决的办法。
乌玛(对曼努埃拉):你有汽车吗?
曼努埃拉非常理解一个绝望女人的内心。
曼努埃拉:没有。你想去哪儿?
乌玛:我不知道。你会开车吗?
曼努埃拉:会的。
场景60 巴塞罗那 停车场 内景 夜晚
乌玛和曼努埃拉在一排排停放的汽车之中找乌玛的车。乌玛穿着长衣服和一件可以从腰上面伸出手的西比拉式的披风。穿这种披风是出于对影片《夜幕降临》里的女主角吉娜·罗兰的怀念。
乌玛:你别告诉别人尼娜吸毒。我不熟悉巴塞罗那……你知道这会儿她能去哪儿吗?
曼努埃拉:不知道,但很容易找到。
乌玛引用了剧中她扮演的极为脆弱的布兰奇说过的一句话。
乌玛:谢谢。不管怎样,我总是相信陌生人的好心。
曼努埃拉感激地笑了,她高兴乌玛对自己用了这句话。
场景61 巴塞罗那 乌玛汽车 外景 夜晚
她们的汽车从停车场出来。曼努埃拉开车,她把手提包放到了身边。
乌玛(咕哝着):我不会开车,总是由尼娜开车。
乌玛点着了一根香烟,烟雾飘渺。
乌玛:我吸烟是因为模仿贝蒂·戴维斯。18岁时,我已像车夫一样抽烟了。所以我起名乌玛。
曼努埃拉:是个很美的名字……
乌玛:烟是我生活中唯一拥有的东西。
曼努埃拉:你还取得了成功。
乌玛:成功既没滋味,也没香味,当你习惯了,成功就好像并不存在。我的天呀,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场景62和62A 乌玛汽车 黑市街 外景 夜晚
汽车驶入凯旋门的大街,视线是从车里来的。
乌玛仔细看着聚集在走私毒品者周围的变性人的面孔,他们犹如围着火焰的苍蝇。
还是车里的同一视线,看到曼努埃拉走到几个吸毒者旁边。乌玛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从那些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曼努埃拉正在向他们询问其它黑市所在。
场景62B 巴塞罗那 国王广场和朗布拉斯大街 汽车里面和外面 外景 夜晚
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
国王广场同朗布拉斯大街拐角的柱廊。穿过弓型的柱廊,乌玛的汽车驶过来,车在信号灯前停下。汽车里的两个女人望着广场里面,她们看到尼娜同两三个吸毒者在一起。她们看清了,确实是尼娜。曼努埃拉让乌玛呆在车里,一切都由她处理。
场景63和64 国王广场 乌玛汽车和黑市 外景 夜晚
曼努埃拉从车里出来,在吸毒者中间穿行,径直走到背对她的尼娜身旁。尼娜和两个男人及一个女人在一起,她还想买毒品,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妙,特别是那个女的,好像要倒下了,但是她并不会昏倒的。
男人:他是个杂种!他对谁都骗。
尼娜:当然,我不是本地人。
曼努埃拉从背后靠近尼娜,叫她,可尼娜没听到。曼努埃拉拍了她肩膀一下,尼娜像只野兽似地转过身来。
尼娜:别碰我,阿姨!
曼努埃拉(冷冷地):乌玛在等你。
曼努埃拉向坐在车里的乌玛做了个手势。
尼娜:你他妈的是谁?
曼努埃拉:来吧!别让她再等你了!
尼娜对她怒目而视,然后走开。曼努埃拉仍站在原地,两个男人跑开了,因为他们不信任曼努埃拉。但那个女的吸毒者却一点儿也没动,她嘴唇上还粘着点儿毒品。
女吸毒者(盲目地推荐):我有……
曼努埃拉看着尼娜如何上了汽车,尼娜一句话也没和乌玛讲就起动汽车。
曼努埃拉:糟糕,我的手提包!
她的手提包落在汽车里了。
女吸毒者:我也有(递给曼努埃拉看)特刺激的……
场景65 曼努埃拉家 上午 内景 白天
在床头柜上像框中的埃斯特万的照片注视着睡眠中的曼努埃拉,门铃声惊醒了她。她起床,穿上睡袍,出去开门。她想也许是乌玛来还手提包。她打开门,但不是乌玛,而是罗莎修女。她们互相问候,曼努埃拉请罗莎进屋。
罗莎修女:就你一个人?
曼努埃拉:是的,我刚起床。
罗莎修女:起的这么晚?
曼努埃拉:昨天晚上我出去了,很晚才回家……你愿意和我一起用早餐吗?
场景66 曼努埃拉家 厨房 内景 白天
她们走进厨房。
罗莎修女:不了,谢谢。这么说你又回到街上了……现在我给你出个呆在家里就可以挣钱的主意。
曼努埃拉:快告诉我!我不是妓女,从来没当过。他们很想嫖我,但我从来就没当过妓女。
曼努埃拉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早餐。称为早餐的东西只是含有维生素的方型小瓶的饮料和几片非常普通的饼干。
罗莎修女:你为什么对我说谎?
曼努埃拉:这是阿格拉多的主意,衣服也是他的。现在你告诉我,呆在家里我怎么能赚到钱。我非常好奇。
她们从厨房来到客厅。
罗莎修女:租你一间房子要付多少钱?
曼努埃拉:租我一个房间?为什么?
罗莎修女:我要离开我的同事们几个月。
曼努埃拉把托盘放到沙发对面的桌子上,两个人都坐下了。
场景67 曼努埃拉家 客厅 内景 白天
曼努埃拉打开饮料,猛喝一大口。
曼努埃拉:那你还去萨尔瓦多吗?
罗莎修女:我感到不舒服(显而易见)。我不能这样去。
曼努埃拉: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住在我这里,再说你还生着病。
罗莎修女:我怀孕了……
鸦雀无声。只听到饼干在曼努埃拉嘴里嚼碎的声音。她用手抚摸罗莎表示对她的同情。
曼努埃拉: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罗莎修女:生下来,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想住在你家里闲言碎语会少些。
曼努埃拉断然拒绝这种想法,她不能陷入到这个荒唐的主意中,因为她了解自己,也清楚,她若是不小心,就难免会接受她,并可能把全部生命都交给她。
曼努埃拉:那孩子的父亲不能帮忙吗?
罗莎修女(叹息):孩子的父亲!天晓得他在哪里?
曼努埃拉:我猜想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罗莎修女:当然知道。你以为我是谁?
曼努埃拉询问地望着罗莎,她嘴里还叼着饼干,全神贯注地听着。
罗莎修女:是你的同乡洛拉·拉·比奥内拉。
曼努埃拉(由于嘴里全是饼干,无法喊出声来):洛拉?臭杂种!
罗莎不明白她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罗莎修女(奇怪地):你干吗这样,曼努埃拉?
曼努埃拉(大部分饼干仍在嘴里):我干吗这样?(停住)你……几个月了?
罗莎修女:我认为有3个月了……我很担心……
曼努埃拉:担心!我不奇怪!
罗莎修女:今天早上我出血了……
曼努埃拉:你去过医院了吗?
罗莎修女:明天去海洋医院做妇科检查,我想知道你能不能陪我去。
曼努埃拉:当然了,没问题。
罗莎修女:谢谢,那租房的事呢?
曼努埃拉:对不起,你不能住在这里。
场景68 蒂波里剧院 外景和内景
A.曼努埃拉来到剧院的正面。她从演员们走的门进去。
B.走廊:在化妆室外的走廊里走着,然后用手指敲乌玛化妆室的门。
场景69 蒂波里剧院 乌玛化妆室 内景 下午
乌玛正在准备上场。门是关着的,但并没有锁上。曼努埃拉打开门探进头来。乌玛看到她很高兴。
曼努埃拉:下午好,打扰你吗?
乌玛:你好!进来!我正在等你。我不知道把你的手提包送到哪儿?给你!
手提包确实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曼努埃拉走过去,拿起了包。她打开包,里面儿子的照片又朝她笑。
乌玛:东西都在吧?
曼努埃拉:是的。
乌玛:谢谢你昨天晚上的帮助。我很想和你聊聊,但没时间了。
曼努埃拉:我能帮你吗?
乌玛:好吧,帮我系上这些该死的扣子!这些死鬼们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在穿衣服时往往是孤身一人。
乌玛穿了一件50年代、红葡萄酒色的约翰·卡里加诺牌的衣服,袖子上有很多扣子,一直到胳膊肘。曼努埃拉帮助她系上扣子。两个女人非常贴近地面对面站着,给人非常亲密的感觉。
乌玛:你叫什么名字?
曼努埃拉:我叫曼努埃拉。
乌玛:曼努埃拉,你愿意为我工作吗?
曼努埃拉:干什么?
乌玛:什么都干。
曼努埃拉停下手里的活儿,离乌玛远了一点儿。
乌玛(笑着):除了和我上床之外,什么都干。因为我有尼娜就够了。
曼努埃拉笑了,把剩下的几个扣子系好。乌玛又在寻找手上戴的首饰。
曼努埃拉:其实我正在找工作……
乌玛(打断):我需要个私人助理,要信得过的人。
曼努埃拉:你并不了解我。
乌玛:通过昨晚你的表现,我已很了解你了。
曼努埃拉:尼娜恨我。
乌玛:尼娜恨所有的人,也包括她自己和我。
曼努埃拉(同意的神情):好吧……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乌玛: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开始。
曼努埃拉:好吧。
乌玛正往外走。
乌玛:问问尼娜,晚饭想吃什么。我只想要煎蔬菜。
曼努埃拉点头。
曼努埃拉:还要什么?
乌玛:几块鳕鱼煎饼。啊,你最好能给尼娜找片镇定剂,因为她今天很紧张……
曼努埃拉:我有雷萨丁。
乌玛:太好了!
她走出去。
场景70 巴塞罗那 海洋医院 外景 白天
在楼房的大玻璃上映出大海、棕榈树、连绵起伏的浪花和一些人。楼房位于巴塞罗内塔。
通过医院外墙的玻璃,可以看到医院里面的病人正在最上面的走廊里走着,从正面看上去不像医院,倒像是商业中心。临街的那一层,有比萨饼店、咖啡店等。这些店铺并没有令人不舒服,反而使这地方更热闹了。气氛是欢快的。曼努埃拉和罗莎修女走进宽敞的前厅。这里有各种病人、变性人,是一种大众化的环境。
曼努埃拉:你空腹了吗?
罗莎修女(紧张地):是的……
场景71 海洋医院 候诊厅 内景 白天
候诊厅里坐着各种不同社会身份、不同年龄、不同种族的妇女。环境使得她们具有一种像在演民间歌舞的表象。候诊厅对着大海,典型的地中海风光。
墙上的牌子写着“妇产科”。
曼努埃拉:你别提孩子父亲的事。
曼努埃拉在整个对话过程中都显得很严肃,有时还夹杂着尖刻的咒骂。她完全陷入自己的叙述之中,人人都会以为她正在叙述的是自己的故事,而不是女友的。
罗莎修女:为什么洛拉给你这么坏的印象?
曼努埃拉:洛拉具有一个男人最坏的缺点,也具有一个女人最坏的缺点!我给你讲个故事。在阿根廷的家乡,我有个女朋友,她很年轻就结婚了。第二年她的丈夫就去巴黎工作了。他们说好,一旦她的丈夫站住脚,就叫她也去。我女朋友的丈夫攒了些钱,又去了巴塞罗那,准备开家酒吧。我的女朋友也来到这里与他团聚。两年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她的丈夫已经变了……
罗莎修女:他丈夫已经不爱她了……
曼努埃拉:确切地说是身体上的变化。她的丈夫装上了比她还大的乳房……
罗莎修女:啊,是这么回事。
曼努埃拉:我的女朋友很年轻,来到外国生活,无依无靠。而她的丈夫除了有了新乳房之外,其它方面变化倒也不大。所以,我的女朋友还是接受了自己的丈夫。我们女人做任何事往往是为了摆脱孤独。
罗莎修女看上去并不感到惊讶,也没生气。
罗莎修女:我们女人是非常宽容的,可这是长处。
曼努埃拉:我们都是混蛋!也是……你听听结局。我的女朋友和她长着乳房的丈夫在海滩开了家酒吧,(用目光指向海滩)。就是这里……她丈夫穿着又小又紧的比基尼什么事都做,却不让她穿超短裙。她穿了迷你裙,或者为了游泳穿上比基尼,瞧她丈夫那个德性吧!有乳房的男人怎么还那么男性。
护士出现在诊室门口,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护士并不看人,只是大声地叫:玛丽娅·罗莎·桑斯。
罗莎修女和曼努埃拉起身走进小诊室。
场景72 海洋医院 妇产科诊室 内景 白天
妇产科医生请她们坐到桌子对面。
妇科医生:谁是病人?
曼努埃拉:是她。
罗莎修女(胆怯地):是我。
看上去罗莎很难启齿,曼努埃拉决定替她说。因为她习惯处于这种环境之中。
曼努埃拉:我妹妹怀孕了,我们推算有3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进行检查。
曼努埃拉把罗莎称为妹妹,罗莎一点儿也不吃惊。曼努埃拉说话的方式不会引起任何人对其真实性产生怀疑。再说,这也是很自然的。
罗莎修女(补充):昨天和今天有点儿出血。
妇科医生(对罗莎):躺到床上,脱掉下边的衣服。
医生指了指用屏风隔开的一个里间。罗莎起身走向一张有环状支架能支住分开的双腿的床。她胆怯地望着这一切。
省略。
罗莎修女和大夫又回到桌子旁,曼努埃拉和她们在一起。罗莎边系扣子边坐下。医生面前放着几张纸。
妇科医生:从超声波看,目前胎儿的状况正常……
两个女人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妇科医生:你们住在一块儿吗?
罗莎修女:是的。
曼努埃拉:不是。
妇科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曼努埃拉:她同我们的母亲住在一起,可她还没告诉母亲自己怀孕的事。
妇科医生:你血压高吗?
罗莎修女:高,我是高血压。
妇科医生(总结):你有流产的危险……你应该尽量少活动……
罗莎修女:可我得工作呀!
妇科医生: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休息,别再干蠢事!(对曼努埃拉)告诉你母亲,注意她的血压。她应该吃无盐的特殊饮食,并且要休息。
曼努埃拉:我会告诉她的。
妇科医生:这非常重要。
罗莎修女:大夫,我同高危人群一起工作,我希望也做个艾滋病化验。
医生同意。
妇科医生:你干什么工作?
在罗莎还没说出事实之前,曼努埃拉抢先回答了。
曼努埃拉:社会助工。
妇科医生:15天之内会出检查结果。
场景73 海洋医院 走廊 内景 白天
一排玻璃把她们与地中海隔开了。
曼努埃拉和罗莎修女在靠近玻璃一边的走廊里严肃地走着,从走廊里可以看到近处棕榈树的树冠。看到棕榈树,肯定使病人会觉得病痛有所减缓。罗莎修女默默地、心事重重地走着。曼努埃拉感到有某种说不清的负罪感,但她不愿意做被形势所迫的决定。她还没到要被罗莎牵着鼻子走的地步。痛苦使她变得自私和更加谨慎。
曼努埃拉:罗莎,你应该把这事告诉你母亲!你需要有人照顾……
罗莎继续沉默不语、垂头丧气,她意识到这是最佳的武器。她不需费任何力气,事实上她害怕了。
曼努埃拉:昨天我找到了工作,我会一天忙到晚。(罗莎像个生气的小姑娘,仍然一声不吭,曼努埃拉发火了。)
曼努埃拉:罗莎!你想让我当你的母亲,你无权这么做!你已经有了母亲,尽管你不喜欢她。但父母是不能挑选的,该是谁就是谁!(曼努埃拉突然拥抱罗莎,几乎要哭了似的请求她)罗莎,天啊!求你别为难我!
拥抱持续了一会儿,罗莎依旧沉默不语。两个女人停止拥抱,朝门口走去。曼努埃拉拉着罗莎的手。
场景74 蒂波里剧院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激动地注视着舞台上的一幕,有时她还低声念叨斯特拉的台词。
从曼努埃拉的视线看舞台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乌玛站在代表卫生间的空间里。透明窗帘把她与另外一个厅隔开,斯特拉和她的女邻居尤妮斯在隔开的厅里。从观众席上看,乌玛的形象是透过窗帘显出的轮廓。她穿着一件高贵的浴袍(对她的社会阶层而言是太华贵了)、戴着一顶圆帽,使她的头显得小了。圆帽是为了使用挂在一张椅子的假头套,它紧挨着两个女人和皮箱。布兰奇的样子很庄严,看不到头发、只有孤独的面孔让人一览无余。她既庄严又脆弱。乌玛·罗霍比布兰奇本人更坚毅,很难相信这种性格的女人会丧失理智。事实上她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科瓦斯基强逼着她。如果你要痛斥马龙·白兰度扮演的科瓦斯基(马龙把人物理想化了),那是因为他已沦为畜生,是令人厌恶的雄性动物和骗子。斯特拉在为一条爱情的寄生虫而痛苦。
布兰奇的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一把完全打开了,好像已破裂的皮箱靠着椅子,皮箱两边散落着各种衣物。由于斯坦利伸进他的脏手找文件,才把房间弄得这么凌乱。
斯特拉把叠好的几件衣服放到皮箱里。直爽的邻居尤妮斯边听斯特拉说话边帮她收拾。
斯特拉:我不知道给医院打电话是对还是错。
尤妮斯(肯定):你做了该做的事!
斯特拉(内疚地):因为……若是我相信她,就不该跟着斯坦利走……
尤妮斯(坚决地):那你就别相信她!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生活和你的孩子。
曼努埃拉重复着斯特拉的台词。这辆舞台之“车”对她来说,满载着无数的回忆。
斯特拉:倘若我姐姐说的是真相呢?
尤妮斯:布兰奇?尽管她想说真相,但她状态很糟。真可怜。
布兰奇掀起卫生间的帘子,绝望地用目光在找什么。
布兰奇:我的心在哪儿?
场景75 蒂波里剧院 乌玛的化妆室 内景 夜晚
曼努埃拉一边给乌玛准备茶,一边继续听从扩音器里传出的舞台演出的声音。
舞台上斯特拉向尤妮斯解释。
斯特拉:她指的是首饰盒,她有个心型的首饰盒。
斯特拉帮助她在散落到地上的衣物里找。一件衣服盖住了首饰盒。
斯特拉:在这儿。
布兰奇(像个赌气的小姑娘):我要胸针!
心型首饰盒是红色的,个也不小。姐妹俩跪在地上,打开盒子。斯特拉比姐姐还痛苦,虽然她在极力掩饰。
斯特拉:布兰奇,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先生叫什么?
布兰奇:我在洗澡时,他来电话了吗?
斯特拉:没有。
布兰奇:真怪!你干吗这么看着我?我的样子吓人吗?
斯特拉:你比任何时候都美,布兰奇。
布兰奇决定戴上项链。
布兰奇(突然高兴地):戴上这根项链,我会更漂亮。
听到敲布景门的声音。
尤妮斯:给你,一定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先生来了!运气真好。你要去度假了,我真羡慕你!
布兰奇笑着站了起来。
医生和护士出现在门口。
场景76 蒂波里剧院 乌玛的化妆室 内景 下午
两个星期之后。
特写:打火机正在点燃一根香烟。
烟雾散去时,镜头焦距对准了后面的形象,那是贴在化妆室镜子上的、乌玛与尼娜的合影照片。还有一张名信片,上面是在烟雾中的贝蒂·戴维斯。乌玛对着镜子神经质地吸烟。她已化好妆,穿好衣服,准备上场了。听到舞台监督在喊第二次通知的画外音。
舞台监督:第二次了,还有15分钟……
他用手指敲门。
乌玛:进来!
她起身,走向门口。
舞台监督:她们还没来吗?
乌玛:没来。(狂暴地)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儿?我整天都在电视台……我没看到她们!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曼努埃拉怒气冲冲地来了。
场景77 蒂波里剧院 乌玛的化妆室 内景 下午
舞台监督和乌玛围上她问话。
舞台监督:尼娜呢?
乌玛(警觉地):她没和你在一起?
曼努埃拉:是的,我刚刚让她躺在家里了。
曼努埃拉用力使眼色让乌玛继续“玩”下去,别用问话来揭穿她。她特意转向舞台监督。
乌玛:躺下了?
舞台监督:怎么回事?
曼努埃拉:昨天的晚饭她感到特别不舒服……今天上午她糟透了……
乌玛:我在电视台给你打电话时,你怎么什么也没告诉我?
曼努埃拉:我们不想在你录音时弄得神经紧张。
舞台监督:她去医院了吗?
曼努埃拉:当然去了。她得了胃炎……按照医生的吩咐,我给她喝了含碱性的柠檬汁。明天她就会好了……
曼努埃拉颇有说服力地讲着,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是在编瞎话。甚至乌玛也信以为真。
舞台监督(对乌玛):那么,我们取消演出?
曼努埃拉:我想和乌玛单独谈谈。
乌玛:好吧。(对舞台监督)你到外边等着。
舞台监督瞧了她们一会儿,举起了张开五指的手。
舞台监督:只5分钟。
乌玛失去耐心了,她对他喊起来。
乌玛:好吧,就5分钟!
舞台监督出去了。
场景78 蒂波里剧院 乌玛的化妆室 内景 下午
乌玛迫不及待地问:快对我说实话。
曼努埃拉:她糟透了,甚至都不能讲话了!你一去电视台,她也出去了……她并不知道今天上午我去你们家,她还以为我和你在一起……
乌玛(绝望地):我们现在怎么办?
曼努埃拉:如果你不怕我会让你发心脏病的话,我可以代替尼娜。
乌玛:什么?
曼努埃拉:我已背熟了从扬声器里传出的她的台词。
乌玛:那你会表演吗?
曼努埃拉:我特别会说瞎话,我练会了即兴表演。
乌玛:我看出来了。
曼努埃拉:我儿子说我是个好演员。
乌玛:你儿子?我根本不知道你有儿子!
从走廓里传来舞台监督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舞台监督:第三次了!还有5分钟!(他打开门,走进来)乌玛,我们怎么办?我们不能再等了。
场景79 蒂波里剧院 舞台 内景 夜晚
直接切换
舞台上,科瓦斯基、布兰奇及斯特拉坐在桌旁喝酒。桌子中间有块生日蛋糕。他们在庆祝什么。曼努埃拉扮演斯特拉。她的头发向上拢住,但有点儿乱。她在舞台上很放松,丝毫没有紧张之感。如果她记不起台词了,就即兴表演,就像在器官捐献机构讲座中的表演。在她裙子里边塞了个假装怀孕的东西。
科瓦斯基(对布兰奇):给你,生日礼物。
他从裤兜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布兰奇满怀希望的拿起了信封。她有点儿醉了,科瓦斯基也是如此。
斯特拉望着她丈夫,同时,尝了一块蛋糕。
科瓦斯基:希望你喜欢。
布兰奇打开信封,笑容消失了。
布兰奇(茫然地):这是……
在信封里面有张车票。
科瓦斯基:一张汽车票,星期二的往返票。
布兰奇:你要赶我……走?
科瓦斯基:你看呢?
斯特拉(斥责他):斯坦利!
布兰奇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想强装笑脸,就像对方开了个玩笑,但她做不到。她跑回自己房间。斯特拉紧跟了她几步,然后气愤地转向她丈夫。
斯特拉:你干吗这么做!
斯特拉感到不适。她用一只手抱着隆起的假肚子,她感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在颤动。
科瓦斯基:我讨厌她咒骂我!我无法忍受你们两人在我面前嘀嘀咕咕!
他站起身开始系敞开的衣服上的扣子,准备出去。曼努埃拉感到不快,而她的不快恰好也是斯特拉的不快。
斯特拉———曼努埃拉(请求):你别去玩撞球!
假肚子与身体的接触使曼努埃拉产生了一种回归过去的感觉,即埃斯特万又在她的肚子里,她颤抖着。
科瓦斯基:好吧,放开我!
斯特拉:等等,斯坦利!
科瓦斯基误解了妻子的不快,斯特拉抓住丈夫的衬衫,科瓦斯基往门口走去,斯特拉抓着他不让他走,衬衫被撕破了。
科瓦斯基:放开我,妈的!你把我的衬衫给撕破了!
科瓦斯基为了让她放手,推了她一下。斯特拉神情痛苦地往后退了两三步,正好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科瓦斯基厌恶这种可怕的神情,就像他刚刚打了她,事实上他连碰都没碰她。
曼努埃拉在这场戏中突出了斯特拉的痛苦,比尼娜的表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并没有让斯特拉这个角色失去分寸。同时,这也有助于科瓦斯基的角色。扮演科瓦斯基的演员不适应如此现实主义的表演。
斯特拉(真正痛苦地斥责着):畜牲!
科瓦斯基:从我们认识时我就是这样。但我记得,对我的蛮横你从来没在乎过。(柔声地,尽管斯特拉脸色难看地望着他)有一天,你给我看你们家的照片,是一幢有很多柱子的豪华住宅……我从柱子上把你抱下来,给了你幸福……我们笑着,过得很幸福,直到你姐姐布兰奇出现。
斯特拉呜咽起来,她两只手托着大肚子。
科瓦斯基(脸色变了):你怎么了,斯特拉?
他差点儿叫她曼努埃拉。
斯特拉(抓着肚子):送我去医院……
痛苦的喊叫。科瓦斯基抱起了她。斯特拉还在哭,这已不是角色需要的哭,而是曼努埃拉自己在哭,她控制不住自己。斯坦利抱着她飞快地走出舞台。
舞台上突然空无一人,但是玩纸牌的灯还亮着。曼努埃拉无法控制的呜咽从舞台后面传过来。观众鼓掌。坐在第三排的阿格拉多在鼓掌,他热泪盈眶,为自己的朋友而骄傲。
场景80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第二天。
铃声响了,曼努埃拉穿着睡袍去开门。来人是罗莎修女,手里拿个小皮包,她情绪低落。曼努埃拉请她进来。罗莎祝贺她头天晚上的勇敢表现。
罗莎修女:祝贺你昨天晚上的成功,他们告诉我,你演的特别好。
罗莎疲惫地跟着曼努埃拉向里边走。
曼努埃拉:你无法想像!你没来真是遗憾!
罗莎:我不舒服。阿格拉多打电话告诉我了……
曼努埃拉:他肯定给一半巴塞罗那市的人打电话了……你怎么样?按照医生的吩咐做了吗?
她们走进客厅。家显得更为和蔼可亲。罗莎修女从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罗莎修女:我看了……我来给你看化验结果。
曼努埃拉:是今天!我都忘了!
罗莎把装有化验结果的信封给了她。当罗莎坐下时,曼努埃拉站着看化验单。她盯着化验结果,脸上显出可怕的表情。她用探索的目光望着罗莎。
罗莎修女:我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曼努埃拉用力把化验单揉成一个纸球,愤怒地将它扔到地上,然后走到罗莎身边。
曼努埃拉:我们再重新去化验!(她无法控制自己,爆发了)你干吗和洛拉上床?你不知道他从15年前就开始吸毒了吗?(粗暴地)罗莎,你认为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罗莎修女软弱地哭了。曼努埃拉眼中充满怒火。她在另一把扶手椅上坐下。
罗莎修女:我……我不知道。
罗莎修女说话时像个迷失方向的小姑娘,曼努埃拉不愿意伤害她,因为自己的愤怒是对着洛拉的。她望着轻轻哭泣的罗莎,变换了语气。
曼努埃拉:告诉你母亲了吗?
罗莎修女:没有。
曼努埃拉:告诉你同事了吗?
罗莎修女:也没有。
曼努埃拉走近罗莎,她在罗莎面前跪下以便能够拥抱她。
曼努埃拉:好吧,我们去取你的东西,你就住在这里。
罗莎修女:谢谢。
她感激地哭了,惹得曼努埃拉也哭起来。
场景81 巴塞罗那 蒂波里剧院 内景 下午
同一天下午。
剧院前厅。曼努埃拉走进剧院,她遇到了舞台监督,他让她站住,以便向她昨天的出色表现表示祝贺。
场景82 蒂波里剧院 乌玛的化妆室 内景 下午
门从里面打开了。
在乌玛化妆室里,气氛十分冷淡。尼娜已恢复过来,她脸色苍白地在等待,并且摆出了吵架的姿态。
尼娜:人面兽心的家伙来了!
曼努埃拉(奇怪地):出什么事了?
尼娜: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是吗?杂种!
乌玛:尼娜,别骂人!
尼娜:你和艾娃·哈林顿一样!你是故意记台词的!只听从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就能记住台词,那决不可能!
曼努埃拉:扬声器帮助我记下台词,数年前我就能演斯特拉这个角色。
尼娜:啊,是吗?多巧呀!
曼努埃拉:你无法明白!
曼努埃拉没有用报复的方式说话,只是说了实情。乌玛在吸烟,尚未介入,她望着两个女人,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谁,尽管她已明知自己应该支持哪一方。
尼娜(对乌玛):你看到了吗?(对曼努埃拉)第一个晚上她来化妆室干吗?你也想说她来这儿是巧合吗!
乌玛等待曼努埃拉的回答,她不赞成尼娜蔑视人的语气,但问题提的却也入情入理。
曼努埃拉(承认):不是巧合……
尼娜与乌玛交换了目光。曼努埃拉很伤心。
曼努埃拉:好吧,我不再打扰你们了,我收拾完我的东西就走。
她走到放针线盒的地方,坐下来拿属于自己的少量东西。
乌玛(和蔼、好奇地):曼努埃拉,我认为你应该做出解释……
她也坐下,想听曼努埃拉该要说的事。虽然是尼娜最先发难的,但3个女人此时谁也没想到《关于艾娃的一切》;尽管此时很像曼努埃拉与她儿子一起看到的那个电影场景,即艾娃走进玛戈———戴维斯化妆室,她充满谎言和野心。曼努埃拉是不认同艾娃·哈林顿的。艾娃发疯似地胡扯,而曼努埃拉甚至连一句自我辩解都没有。
乌玛和尼娜在化妆室的另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她。曼努埃拉鼓足勇气,但是打开回忆的闸门对她来说是十分痛苦的。
曼努埃拉:《欲望号街车》代表着我的生活。(她说着,尤如一辆车真地一次又一次撞击她,残酷地折磨她;那辆车好像是一只狂野、饥饿的动物。)
曼努埃拉:20年前,我在业余剧团扮演斯特拉,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丈夫,他扮演科瓦斯基。就在两个月前,我在马德里看了你们的演出……(痛苦地)我是和儿子一起去的,那天是他的生日……尽管下着大雨,我们仍在街上等你们,因为我儿子想要你给他签名……(乌玛惊恐地望着她,开始回忆。)在雨地里等待,真是疯狂,可那天是他的生日,我不敢阻拦他……(从出租车里往外看埃斯特万的几个形象。具体说,是乌玛的视线。)
乌玛完全回忆起来了,她惊恐地转向尼娜。尼娜不明白在两个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那股从曼努埃拉身上冒出的气流传给了乌玛,而将尼娜排斥在外。
曼努埃拉(抽噎着):你们乘坐一辆出租车走了,他在后面追赶。一辆从阿尔卡拉方向来的汽车撞上了他,把我儿子撞死了。这就是我要说的,乌玛。这就是解释。
曼努埃拉在精神崩溃之前,离开了化妆室。
场景83 曼努埃拉家正面 外景 白天
第二天。
曼努埃拉和罗莎修女手提着给新房客(罗莎和她未来的儿子)的东西走到公寓楼前。事实上东西都是由曼努埃拉一个人拿着,虽然罗莎坚持要拿,但曼努埃拉不让。(买了浴室的小地毯,床头柜的小台灯、毛巾、衣架、一条床罩或者毛毯。一床被子,看季节是否需要。)曼努埃拉把钥匙给了罗莎。
曼努埃拉:给你,去开门。
罗莎打开门,但站在门中央没进去。曼努埃拉也无法入内,也无法看到是什么阻挡了罗莎进门的。
曼努埃拉:罗莎,你要是不进去,我也没法进去。
场景84 曼努埃拉住宅楼门厅 内景 白天
罗莎的身体遮住了乌玛。乌玛坐在台阶上,台阶与漂亮的、现代主义风格的门厅分开(但已经受损,有受湿的痕迹)。乌玛站起来,走向她们。
曼努埃拉:乌玛!你在这儿干吗?
乌玛:你好!我来给你送钱。昨天你走时没有结账。让我帮你拿。
曼努埃拉递给了乌玛一件东西,并做介绍。
曼努埃拉:乌玛,这是我妹妹罗莎。
罗莎与乌玛相互问候。曼努埃拉用表情邀请女演员。
曼努埃拉:我们上电梯吧。(边走)尼娜呢?
乌玛:我让她和马里奥在一起。她问你好。
曼努埃拉不相信地瞧了瞧她。
场景85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3个女人穿过门厅走进大客厅。她们把皮包放到一个连着厨房的柜台上。
曼努埃拉:罗莎,休息会儿……
罗莎修女:我不累。
曼努埃拉:听话。乌玛,你要喝点儿什么?
乌玛:不喝,谢谢。
罗莎修女不情愿地回到自己房间,她很想与她们在一起。乌玛与曼努埃拉在客厅坐下。乌玛点燃了一支香烟,开始倾诉。
乌玛:我整晚没睡,想着你儿子……我清楚地记起他在雨中的脸,手中还拿着笔记本……
她这么说,尤如真的看到了他。
曼努埃拉沉默不语。
曼努埃拉(害怕地):我不想谈这个话题,乌玛。我受不了。
她不再看乌玛,好让乌玛知道她这不是在使性子。
乌玛(明白):好吧……(改变语气和内容)除了请求你原谅之外,尼娜和我希望你回来工作。
曼努埃拉(低声,但并不尖刻):看样子不行,罗莎病了,需要有人整天照顾她,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对不起。
乌玛(思索片刻后提高嗓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曼努埃拉。
曼努埃拉:你为什么不送尼娜去医院?
罗莎进到厨房。乌玛和曼努埃拉压低嗓门为了不让罗莎听到。罗莎拿起杯子倒水。
乌玛:如果我们不履行合同,公司就要把我们告上法庭。
曼努埃拉:找个人替换她,完成你对公司承诺的演出。
乌玛:没有尼娜,我无法演出,她被毒品牵着走,而我被她牵着……
稍停。铃声响了。
场景86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罗莎在厨房拿起了门口的对讲机。她回答并按了钮。乌玛和曼努埃拉在客厅好奇地望着她。曼努埃拉抬高嗓门。
曼努埃拉:是谁呀?
罗莎修女:是阿格拉多。
曼努埃拉:你给他开门了?
罗莎修女(靠近她们):是的。
曼努埃拉(烦躁地):你应该对他说我们正忙着。我这样说特别是为你好。躺到沙发上,别动了。
罗莎修女躺到沙发上,紧靠着乌玛,这正是她想做的。
乌玛(对罗莎):你到底怎么了?
罗莎修女:意外事故……
乌玛:哪种?
在罗莎答复之前,曼努埃拉打断了她们。
曼努埃拉:刚才我怎么没想到呀!阿格拉多可以代替我工作!
罗莎修女(靠在沙发上):当然了!(她听到了她们的全部谈话,完全知道指的是什么事。)
乌玛:阿格拉多就是刚才你们不想让他进来的人?
曼努埃拉意识到了自己先后矛盾,所以笑了。
曼努埃拉:对了……我们的蠢事,可他对你是合适的。
曼努埃拉听着楼下的电梯声,门铃还没响她就出去了,好像要在把阿格拉多介绍给乌玛之前,先要教一教他。
场景87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剩下乌玛和罗莎。罗莎披散着头发、躺在沙发上,样子像个女奴。她很高兴可以直接面对乌玛。
乌玛:阿格拉多多大岁数?
罗莎修女:挺大了,大约30至50岁。
罗莎没有想到乌玛已年过半百。
乌玛:阿格拉多是他的真名吗?
罗莎修女:不是,是他的艺名,就像乌玛。
乌玛: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乌玛吗?
罗莎修女:我知道,曼努埃拉告诉我了。
乌玛(茫然地,也许她想亲自告诉罗莎她艺名的由来):她还告诉你什么了?
罗莎修女:什么都说了。包括你和尼娜的关系,尼娜吸毒。他说你们的结局会很糟。
乌玛:啊,是吗?她还和你说什么了?我很好奇。(事实上,她并不希望曼努埃拉这么轻率。)
罗莎修女:她还说,作为演员你是非常优秀的,但作为人你的问题不少。
乌玛(冷冷地):还有什么?
罗莎修女(终于明白过来,低声地):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场景88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曼努埃拉和阿格拉多站在门口。
曼努埃拉:你带什么了?
指指两个袋子。
阿格拉多:酒和冰淇淋。
曼努埃拉:干吗?
阿格拉多:我来庆祝你昨天晚上演出成功。
她们互相在嘴唇上亲了一亲。然后互相学狗叫。无疑,阿格拉多是她重要的朋友。随后,她们又笑起来,像是青少年时的一种习惯。她们来到客厅。乌玛转过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阿格拉多对别人的感觉,装作不知,径直朝乌玛和罗莎所在的桌子走去。
阿格拉多:真没想到呀!3个女孩呆在家具简陋的屋里,这使我想起《怎么和百万富翁结婚》。你好吗?罗莎修女?
罗莎(笑着):你好。
曼努埃拉(介绍):乌玛,这是阿格拉多。
阿格拉多: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崇拜者。
乌玛冷淡地和她打招呼。阿格拉多并没有使她产生坏印象,可也并非完全是她所期望的样子。
乌玛:你好吗?
阿格拉多:乌玛,你是位女神,现实中活生生的神话。我对你讲了,我是你的崇拜者,这是第二次这么讲了……瞧我的曼努埃拉昨晚的表现!我不知道她下午是什么样,但是晚上……让我泪流不止!
虽然阿格拉多的言行有些夸张,但不失真诚。突然,她又转向了罗莎修女。
阿格拉多:你不去萨尔瓦多了吗?
罗莎修女:不去了,我要留在这儿。
阿格拉多以那种“你不想再告诉我点儿什么”的表情盯着罗莎。还想再问罗莎之前,曼努埃拉打断了他。
曼努埃拉(对阿格拉多):阿格拉多,我已经不为乌玛工作了。在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谈论你可以接替我的工作……
阿格拉多:让我扮演斯特拉吗?我看我更像布兰奇……
阿格拉多的单纯让乌玛开始感到好笑。但她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而是一个精明的私人助理。
曼努埃拉(低声抱怨着):我说的是让你替代我,而不是尼娜!更不可能是乌玛了!
阿格拉多(失望地):啊!
乌玛:谢谢,曼努埃拉,可我认为……
曼努埃拉:让他试几天吧,他并不是那么不懂事。
阿格拉多:我是不懂事儿,乌玛。我特不懂事儿!比如,此刻我什么都不去想。我给你们带来了一瓶酒(从口袋里取出来),这样我们就能更快乐。(对罗莎)我还带冰淇淋了。
曼努埃拉觉得来点儿酒喝的建议很好,因为目前的气氛有些僵。
曼努埃拉:我们喝点儿,这样可以放松一些。(起身)我去拿杯子。
罗莎修女:我不能喝酒,我只吃冰淇淋。
乌玛:我正想喝点儿。
阿格拉多表现出对乌玛充分的信任。
阿格拉多:曼努埃拉怎么了?我看她有点儿怪。她不会这么快就被成功冲昏头脑吧?
罗莎修女(对阿格拉多):她要把你扔给乌玛。
乌玛在想,这丫头真无理呀!与此同时她却哈哈大笑。
省略。
场景89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3瓶酒全喝光了,盛冰淇淋的桶也空了,桌上堆满了瓜子皮和花生皮。大家都很兴奋,罗莎修女也不例外。
罗莎修女:我认为普拉塔对修女合适。
乌玛:我的问题是,我觉得什么都好,我是搞折衷的。
曼努埃拉盯着自己的手。
曼努埃拉:你们知道吗,自我来巴塞罗那后就长冻疮了。
乌玛:啊,是吗?让我看看……我母亲说……
为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阿格拉多弄响了酒瓶和杯子。
阿格拉多:没酒了,我还去买吗?
乌玛有点儿醉了,十分兴奋。她站了起来。
乌玛:我想喝,但不行了。卫生间在哪儿?
曼努埃拉用手指给她。
乌玛走路有些轻微摇晃。
当只剩下她们时,阿格拉多起身,坐到沙发边上,以便与曼努埃拉和罗莎说话。
阿格拉多(神秘地):你们应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又不是外人。
曼努埃拉和罗莎修女仍在不停地嗑瓜子。
曼努埃拉:我明天告诉你。
罗莎修女:不行,他的嘴不严。
阿格拉多:我特别知道如何守口如瓶。我难道不像个英国淑女,顺着你们,让她不明戏吗?我可是个慎重的模特,而且吮吸阳具时也知道小心行事。
(此刻,乌玛回来了,3个人谁也没看到她。)
阿格拉多:我在公共场所吮吸阳具,除了被吮吸者之外,没人发现。
乌玛加入聊天。
乌玛:我好久没吮吸阳具了。
3个女人有当场被人抓住的感觉,但乌玛的话让她们消除了所有可能产生的疑虑。她们捧腹大笑,乌玛也跟着笑起来。
罗莎修女(很放松,但有点儿难为情):我非常喜爱阳具这个词,还有阴茎。
她们又捧腹大笑。
场景90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乌玛从桌上拿起了她的皮包和打火机。
乌玛(站着):曼努埃拉,我该走了。
曼努埃拉:你还好吧?
乌玛:行,好多了!
也就是说,她更醉了。
曼努埃拉:阿格拉多,你去送乌玛,去给她叫辆出租车。
阿格拉多起身。
乌玛:啊,我忘了。(从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给你。
她递给曼努埃拉。相互道别。阿格拉多学了几声诙谐的狗叫以向曼努埃拉和罗莎道别。
乌玛(对阿格拉多):你该教我学狗叫。
场景91 曼努埃拉家 楼道 内景 白天
阿格拉多和乌玛来到楼道。他们走到电梯门前等待。
乌玛:她们姐妹俩一点儿也不像,对吧?
阿格拉多:啊,她们是姐妹俩?
乌玛:这是曼努埃拉告诉我的。
阿格拉多:如果她是这么说的……
乌玛:我觉得你们在胡扯。
他们按电梯钮。
乌玛:阿格拉多,你会开车吗?
阿格拉多:会……年轻时我是卡车司机。
乌玛:是吗?
阿格拉多:那是在去巴黎隆胸之前。后来就不干了,当了妓女。
乌玛:真有趣!
阿格拉多:非常有趣!
他们上了电梯。
场景92 曼努埃拉家 内景 白天
乌玛给曼努埃拉的信封里装着一张15万比塞塔的支票,这是她作为私人助手两个星期的工资。同时,信封里还有一张折着的纸。曼努埃拉以为是收据,但她的表情显出她不是在看一张收据,因为一张收据不会令她如此激动。(纸上写着:亲爱的埃斯特万:这是我从未写给你的签名,这并不是因为我不想……)
罗莎询问地望着她。
罗莎修女:是什么?
曼努埃拉:乌玛给埃斯特万的签名。
场景93 蒂波里剧院 尼娜的化妆室 内景 下午
几个星期后。
在尼娜化妆室里,阿格拉多眼盯着台词本,耳听着扬声器传来的声音,他想记住台词。同时,他缝好了当做斯特拉孩子的道具娃娃。
第11幕结束,画外音:
布兰奇:他拿着一束鲜花乞求我的宽恕。他说:“请原谅。”可有些事是不能宽恕的。对残酷的行为就不能宽恕。这也许是唯一不能宽恕的……
布兰奇在舞台上说台词的同时,阿格拉多也跟着念,像是二重唱,但阿格拉多的声音更突出。尼娜突然冲进化妆室。阿格拉多放下台本,好像台本是偶然到他手上似的。他继续穿针引线。他极力掩饰,但已露出了马脚。(从扬声器里传来科瓦斯基和布兰奇的那场戏的对白。)尼娜焦急地进来。阿格拉多拿台本干什么与她无关。
尼娜:怎么,你也在练习角色?
阿格拉多:我吗?没有。
尼娜(神经紧张地):你该练,万一……我留在这儿不妨碍你吧?
阿格拉多:干什么?又要吸毒?(斥责)你就不能等到演完吗?
尼娜开始拿毒品,她把毒品藏在了自己的皮包里。
尼娜: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别再问我了……
阿格拉多仍在原地,尼娜也不是真想赶他走。
阿格拉多:如果你不想让我告诉乌玛的话,你就到卫生间去吸,这样我就看不见了。眼不见为净!
尼娜(对着门示意):好吧,你给我把门。
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相互之间还是有好感的。阿格拉多扮演着那种亲密、爱抬杠的朋友的角色。那种会帮助你、每当有机会就会让你想起他的人。
场景94 蒂波里剧院 尼娜的化妆室 内景 夜晚
尼娜进到小卫生间,阿格拉多倚在门上为她把守。
阿格拉多:我知道你年轻,但也不是小姑娘……那些事儿没好处。你长得漂亮,小巧,但必竟不是个孩子。你瘦了,那是因为毒品……但重要的是你瘦了。你有才能,但是有限。特别是一个女人爱着你……你却为吸毒改变一切!你觉得值得吗?当然不合算了!
尼娜从卫生间出来,她把东西又放回皮包里。她十分平静,但脸色苍白。
尼娜:为了安宁,我变了……如果我不吸一口,就会想往墙上撞了……你帮我改变吧。
场景95 蒂波里剧院 尼娜的化妆室 内景 下午
阿格拉多帮助尼娜解开衣服。(拿下装扮孕妇的假肚子,其实只是把一个枕头放到肚皮上。)她望着尼娜垫着海绵的胸部,她拿掉了两块海绵。
阿格拉多:你的胸这么平。
尼娜:和你相比,那当然了。你从未想过全身都做手术吗?
尼娜在镜子前穿上一件宽大的衣服,又补了点儿妆。
阿格拉多:没想过,全身都做了就找不到工作了。观众喜欢充气的胸部。
尼娜点燃了一支烟,阿格拉多继续做他刚才干的事。
尼娜(奇怪地):喜欢风湿病?Reumaticas?
阿格拉多(拼字母):不对,Neumaticas,是充气的(他指指像皮球那么圆的乳房)。两个乳房像刚刚打过气的轮胎,另外还得有一副阳具……
尼娜:阿格拉多,干吗不让我看看你的阳具?
阿格拉多:毒品让你学坏了!
尼娜(调皮地):最好你也喜欢我。
阿格拉多:可你有太多的问题,没必要搞的更复杂了。
扬声器里的声音在提醒着……
阿格拉多:快点儿,该你上场了!注意,别吐到别人身上……
尼娜:可观众喜欢,因为我是孕妇,他们认为这是角色需要。
阿格拉多:下一场戏里你不是孕妇了,因为你已经生了孩子。
他拿起洋娃娃,用毯子裹上,交给了尼娜。
尼娜:真的。
阿格拉多:快点儿!
尼娜抱着洋娃娃走出化妆室,关上了门。
场景96 曼努埃拉家 罗莎房间 内景 白天
几个月之后。
罗莎修女胖了不少,其实只是肚子大了,而脸更削瘦。像是一个少女粘着个假肚子。可她的肚子是真的。
她们一起过了几个月。
曼努埃拉从罗莎的两条腿间拿出尿壶。她走出房间,又手拿装着卫生用品的托盘回到房间。
曼努埃拉用湿毛巾给罗莎擦脸,给她整理头发。
罗莎修女:我也给他取名叫埃斯特万。
曼努埃拉:给你儿子也取这个名吗?为什么?
罗莎修女:因为他也是你的……这个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
曼努埃拉被感动了。她简单地给罗莎擦洗脸和胳膊,摆动着她那软弱无力的肢体。
曼努埃拉:希望如此……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没有义务、没有修女、没有家庭、没有朋友……你和你儿子只属于我!可你有家庭,罗莎……(梳好头)我给你化点儿妆,好吗?
罗莎修女:干什么?
曼努埃拉:我喜欢看到你漂亮。另外,我给你妈妈打了电话,她今天下午来看你。
罗莎修女惊奇地瞧着她。
罗莎修女:我母亲?
曼努埃拉:是的,你有母亲,难道你忘了吗?
罗莎修女:我对她说什么?
曼努埃拉:你说,你爱她……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场景97 蒂波里剧院 乌玛的化妆室 内景 下午
演出差半小时开始。阿格拉多把假发、化妆品、乌玛演出所需的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他看看表,还有时间,不用着急。马里奥·托罗流露着有所求的神情进来了。
阿格拉多:你今天来得真早呀!
马里奥:是的……你在干什么?
阿格拉多:放这个……你怎么了?
马里奥(为引起他的兴趣):昨晚我没睡好,今天全天都神经紧张。
阿格拉多盯着他,觉察到了马里奥语调中的做作。
马里奥:你能不能吮吸我?
阿格拉多(蔑视地):这儿没你要的,我已经退休了。
马里奥(好像这样就能为自己辩解了):我以为吮吸会使我放松……
阿格拉多:那你也吮吸我吧,我现在也神经紧张。
马里奥:要我吮吸一个女人的阳具,可是头一次,但如果需要的话……
阿格拉多不解地看着他。
阿格拉多:你们全公司的人都在关注我的阳具,真是见鬼了!再说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阳具,难道你没有吗?
马里奥:我有。
阿格拉多:大街上有人让你吮吸他的阳具,仅仅是因为你有阳具吗?(马里奥摇头表示否定。手机响了,阿格拉多找手机。)好吧,我就给你吮吸,让你看看……
阿格拉多拿起电话回话。
阿格拉多:喂?
马里奥走进化妆室的小卫生间里。
场景98 蒂波里剧院 乌玛化妆室 卫生间
马里奥放下包,照镜子。他用手指梳头,张开嘴,看自己的牙齿。像个地道的诱奸者。
阿格拉多仍在接电话。他背对着卫生间,倚在那里。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打电话的另一方出了严重的事情。马里奥微笑着从卫生间出来。他听到阿格拉多哭着与对方道别。
阿格拉多:好吧,你别担心。我来负责一切。
他挂上了电话。
场景99 蒂波里剧院 乌玛的化妆室 内景 下午
阿格拉多脸色很难看,他转向马里奥,泪汪汪地看他。马里奥已非常激动,竟然没发现阿格拉多的变化。
马里奥:到我的化妆室去吧?假如乌玛要来了的话……
阿格拉多:乌玛不会来了,她同尼娜在医院里。
马里奥:在医院里?出什么事了?
阿格拉多:她们差点儿相互残杀……
马里奥:他妈的!
阿格拉多拿出一张纸巾擦干眼泪,他感到疲劳,因为他很爱这两个女人。马里奥也很震惊。
马里奥:那今天的演出该取消了……
阿格拉多:你对任何人也别说!
马里奥:但总得有人出面说呀!
阿格拉多:要说,但不能讲实情。让我来编个理由吧!
场景100 曼努埃拉家 门厅 内景 下午
铃声响了,曼努埃拉穿过走廊,打开房门。罗莎的母亲装成遗憾的样子,与曼努埃拉简单地问候。
罗莎母亲:你好。
曼努埃拉请她进来。她们穿过短走廊,进到客厅里。罗莎母亲看到令人窒息的空间,也许是因为沉闷的气氛。曼努埃拉的沉默、严肃及冷静的神态让她害怕。
罗莎母亲:她在哪儿?
曼努埃拉用手指着一个大房间。
曼努埃拉:在那个房间里。
曼努埃拉没有陪她进去,而是留在客厅里。罗莎母亲穿过走廊,消失在房间门口。
场景101 曼努埃拉家 罗莎房间 内景 下午
母女俩沉浸在激动而不舒服的拥抱之中(不舒服是因为两个人被迫所采取的姿势)。罗莎仍在床上,她的母亲奇怪地瞧着女儿鼓起的肚子。她充满了感情,温柔地抱怨着。
母亲:我很为你担心,我还以为你在萨尔瓦多呢!我看你学会说谎了。
罗莎修女: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
母亲: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放弃工作去结婚吗?
罗莎修女:妈妈,瞧你问的问题!
母亲:对你的事我一无所知!至少现在是如此。这件事我还是从你朋友那里得知的……
罗莎修女:是曼努埃拉!如果没有她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母亲羡慕曼努埃拉。
罗莎:爸爸好吗?
母亲:还是那样。我也弄不清,可能更糟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就什么都不告诉他了,因为他已经彻底丧失理解能力。
罗莎:萨比克好吗?
母亲:很好……罗莎,我不知该做些什么。你希望我做点儿什么?
罗莎:什么也不需要,妈妈。
母亲(悲伤并实事求是地):你对我不抱任何期望了?
罗莎:不是那么回事。我想说的是,你别让我更为难了。
母亲点头同意。
场景102 曼努埃拉家 前厅 内景 下午
曼努埃拉仍坐在客厅里。罗莎的母亲从房间出来,走到曼努埃拉身旁。她虽然极力保持来时的样子,但差点儿哭出来。
罗莎母亲(低声地):实际的情况如何?电话里我没弄太清楚……
曼努埃拉(为不让罗莎听到放低声音):根据检查,她的胎位有问题,医生说得给她做剖腹产手术……她现在必须卧床,不能走动,甚至不能去卫生间……
母亲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有人会说,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把人家当成是妓女,而现在她却让这个人给她上了一堂母爱的课。
母亲:你看我要把她带回家吗?你知道她父亲那种情况,他像个孩子,我必须什么都顺着他。
曼努埃拉:虽然您是她的母亲。可我认为罗莎最好留在这儿。
母亲:我看也是这样好。如果你需要钱,请对我讲。求你能随时告诉我她的消息。
曼努埃拉:小心点儿。
母亲向门口走去,曼努埃拉紧随其后。母亲请她不要送了,但曼努埃拉坚持要送。到了门口,母亲转过身来。
母亲(考虑了一会儿):我不明白我怎么对罗莎不好了……(曼努埃拉沉默不语)。从她出生后就像个外星人。你有孩子吗?
曼努埃拉:有一个。
母亲:你很理解他吗?
曼努埃拉:他死了。
母亲停住了。
母亲:对不起。
母亲想到了死亡,她惊惶失措地走了。
场景103 蒂波里剧院 舞台 内景 白天
舞台上空无一人。红色帘幕垂到地上。剧院里坐了一半观众。阿格拉多走出来,站到舞台中间。
坐在剧场观众席的人们期待地望着他。马里奥特别感兴趣。
观众中传来奇怪的窃窃私语。一道强光把阿格拉多罩在一个白色的圆圈里,光圈使他贴在深红色的幕帘上。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使他产生一种头晕目眩和神魂颠倒的感觉。他尽量谨慎、遵守规矩地向观众问候。
阿格拉多:晚上好。由于某种原因,每天晚上在这个舞台成功演出的两位女演员今天不能演出了。可怜的人!今天的演出只好取消了。愿意的话,我们给你们退票。那些闲来无事的观众,来到剧院又离去真有点儿可惜。请你们留下来,听我讲讲我的人生故事,保证你们开心。
演员们相互交换眼色,没想到他会如此。有几个观众起身朝出口走去。
阿格拉多(向他们道别):再见啦,对不起……(对留在剧院的观众们)如果我让你们觉得无聊,你们可以打呼噜。就这样(学打鼾声,有点儿夸张),我马上就明白了……这决不会伤害我的情感,真的……
观众开始感到好笑。阿格拉多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开始全身心地投入。
阿格拉多:大家叫我阿格拉多(在西班牙语中是愉快的意思———译注),因为我的生活就是给别人带来快乐。你们之中有些人认识我。(他认出了几位观众。)我在靠近墓地的桥上干活,可是岁月不饶人,一个客人打了我一棍子,使我成为体面的女人……除了给人快乐之外,我还是货真价实。看看我这线条,三围很合标准。
他摸着用外科手术所改变的部位,特别是上身,然后,摆出了一个典型的拍照姿势。
阿格拉多:我的杏眼花了8万。鼻子花了20万,瞎花了不少钱,一年后又一棍子把我的鼻子弄成了这样。我知道,这让我显得很有个性,但我要是早知如此,就不会去碰它了……我继续讲,一对乳房,每个7万,但已有更多的回报。在嘴唇、前额、面颊、髋部和臀部都有硅酮。计算一下,一公升就是10万。整喉节用了7万5千。用激光彻底脱毛,一次要6万,因为女人和男人一样,祖先都是猴子。通常要做2至4次,这取决于汗毛的多少,可如果你是民间艺人,你就需要做更多次。
观众开心极了。
阿格拉多:我刚才讲了,要货真价实付出的可不少啊!可在外型上是决不能省的,因为外型越真实,就会与你幻想中的自己更加相像……
观众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
阿格拉多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在包厢里的马里奥放心、骄傲地舒了口气。
场景104 曼努埃拉住宅正面 外景 白天
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前。曼努埃拉推着坐在轮椅车上的罗莎。汽车司机帮她拿手提包和箱子。她们把所需的一切东西都带上了。罗莎与婴儿的衣物分别放在两个包里。曼努埃拉帮助罗莎上了车。
场景105 巴塞罗那 出租车 外景 白天
出租车在行驶。曼努埃拉告诉司机要去的地址。
曼努埃拉:去海洋医院。
罗莎修女更正说:能先去梅蒂纳塞里广场吗?
曼努埃拉看着她,曼努埃拉知道,这个广场离罗莎父母家很近。
曼努埃拉:我们不是和你母亲约定在医院见吗?
罗莎修女:我知道,我只想顺路去看看广场。
曼努埃拉:好吧。(对司机)去梅蒂纳塞里广场。
场景106 巴塞罗那 梅蒂纳塞里广场 外景 白天
汽车驶入面对广场的一条街。罗莎没有下车,她激动地望着喷泉、棕榈树、凳子。在罗莎激动地望着广场时,曼努埃拉瞧着她。
罗莎修女:我从小就在这儿玩……
她用孩子的目光看着,要求司机再多停一会儿。
场景107 巴塞罗那 广场 外景 白天
罗莎父亲养的狗萨比克出现在街角处,这是一只长着黑色和肉桂色毛的德国牧羊狗。它个头高大,也很可爱。狗停下,向后张望,它在等人。罗莎的父亲出现了,他80多岁,看的出,他年轻时一定很漂亮,至今仍保持着令人敬畏的神态。但他的眼睛表明,他已失去了活力。当狗确定主人跟上来了,它就又跑起来。看来这也可以构成一景。罗莎打开车门,吹口哨,并喊起来:萨比克!
狗转过头,认出了哨声和说话声,它跑向出租车。罗莎的父亲望着他们,缓缓地走过来。罗莎逗狗玩,狗冲着车里叫。罗莎拥抱狗,萨比克在她脸上舔着。
罗莎父亲望着,他不能认出女儿,但他看到狗这么轻易地就与别人交往也感到骄傲。
父亲:它不认生。(对罗莎)你有狗吗?
罗莎修女:没有……可我特别喜欢狗。
父亲:你多大了?
罗莎修女:26岁。
父亲:身高是多少?
罗莎修女(笑了,为能附合父亲而高兴):不高,一米六八。
父亲点了点头。
曼努埃拉充满敬意地、默默地望着这个场面。
罗莎修女最后用力拥抱狗并道别。
罗莎修女(对狗):去跟爸爸!照顾他。再见了,爸爸!
狗离开罗莎,跑到罗莎父亲身边。事实上,是狗带着老人。罗莎父亲和狗走在便道上,消失在转弯之处。
两个女人望着他们,尽量克制自己的激动。
场景108A 海洋医院 罗莎病房 内景 白天
罗莎修女在海洋医院的病房中躺着。她母亲挨着她坐着,曼努埃拉站一旁。从一扇宽敞的窗户可以看到大海。这是罗莎与母亲第一次放松地在一起。
母亲:我该把查盖尔的画拿到伦敦去拍卖。可惜毕加索的画不能拍卖,要不我就发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卖掉这些。
罗莎笑了。
母亲:你不疼吗?
罗莎修女:不疼。
母亲:太好了。无疼痛分娩。(对曼努埃拉)医生说什么时候进手术室?
曼努埃拉:一个半小时之后。
母亲:这样我还有时间去看看你父亲,然后再回来。
罗莎修女:你不用来了,妈妈。
母亲: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母女俩互相亲吻。
罗莎修女:替我吻爸爸。
母亲:我还要吻这边。
罗莎又吻了母亲。母亲在向曼努埃拉道别后走出房间。
场景108B 海洋医院 罗莎病房 内景 下午
被环境所感染,罗莎修女表现出一种病房内特有的平静。好像解决了直到刚才还在支配她生活并使之迷惑的问题。曼努埃拉坐到了刚才罗莎母亲坐过的地方。
罗莎修女:我希望这第三个埃斯特万也是你的孩子。
曼努埃拉(有点吃惊):第三个埃斯特万?
罗莎修女:洛拉是第一个埃斯特万,你儿子是第二个。
稍停。
曼努埃拉:就是说,你知道洛拉是我儿子的父亲……
罗莎修女:是的,这并不难猜。
曼努埃拉:洛拉不知道我们有儿子。我从未告诉过他。
罗莎修女:你儿子知道他父亲吗?
曼努埃拉:我儿子不知道……(欲言又止)
又稍停。
曼努埃拉:我们别谈伤心事了……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这一天你要生个儿子。
罗莎修女(沉思):曼努埃拉,答应我一件事。
曼努埃拉:说吧!
罗莎修女:如果发生什么事……
曼努埃拉:能发生什么呀!
罗莎修女:答应我,别对孩子隐瞒真相。
曼努埃拉:我什么也不答应你,因为你可以亲自对他说明一切。
罗莎修女:答应我!
曼努埃拉:若能让你更安心的话……
罗莎修女:是的。
曼努埃拉:好吧,我答应你。
外边阳台上的铁栏杆正巧组成了十字形状。
场景109 巴塞罗那 墓地 外景 白天
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女人缓缓地在十字架中行进。他拄着一把伞,把它当做拐杖。他神情激动、严肃,他美丽、消瘦……在他那经过化妆的苍白的脸上,刻下了特殊的经历。一幅宽边的墨镜遮住了他半个脸。
墓地座落在面对大海的山丘上,碎石铺就的小路。岩石、叶子花、大海象征着最后的归宿。200米开外的地方正在埋葬罗莎修女。牧师以宗教特有的方式为死者的灵魂祈祷。在最后告别的时刻,三教九流的人与修女们混在一起,他们既相互融合又彼此反衬,犹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而罗莎修女正是这样。一侧是极为痛苦的曼努埃拉靠着阿格拉多和乌玛。另一侧是罗莎的母亲与其家属一起在承担痛苦。罗莎母亲心碎了。
曼努埃拉偶然发现一个穿着丧服、傲慢的女人出现在一条长长的石阶的上边。她默默地离开人群,向石阶奔去。罗莎的母亲没有发现。牧师继续在念祷词。但是,阿格拉多认出了穿丧服的人,他是洛拉。
场景110 墓地 外景 白天
洛拉撑着雨伞、缓缓地走下石阶的样子吓人。由于他穿着高跟鞋,再加上戴着帽子,个子几乎有两米高,像是个“高大的寡妇”。
曼努埃拉到达台阶下面,她怀着仇恨、愤怒但并不蔑视的心情软弱无力地盯着洛拉,就像是在看洛拉的尸体。当洛拉看到她时,很激动。
洛拉:曼努埃拉!见到你真高兴!遗憾的是在这种地方。
尽管洛拉用的是女人声调,但没有装腔作势。他的声调低沉、微弱、柔情、坦诚,语调中稍稍带有阿根廷口音。
曼努埃拉:不可能在别的地方……
洛拉不解地望着她。洛拉明白她的怨恨,但不清楚她话中的含义。
曼努埃拉(宣判的语气):你不是人,洛拉。你是传染病!
洛拉站不稳了,他拄着雨伞,慢慢地坐在一个像楼道平台那样的台阶上。他想尽快结束这场对他的责备,因为他没时间了。
洛拉:我总是太离谱了!个子太高、太漂亮、太男性,又太女性!我也没有办法,我累了,曼努埃拉……我要死了。
几只苍蝇落在他的脸上,它们像是早产的秃鹫。
对曼努埃拉来说,洛拉不是要死了,而是已经死了。在来墓地之前,曼努埃拉就哭得很厉害,脸又肿又苍白。她不时摘下戴着的墨镜,擦干泪水。
洛拉:可我很好……过来。
洛拉让曼努埃拉靠近自己。曼努埃拉上了几个台阶,但她仍与洛拉保持着距离。洛拉得用力说话。
洛拉(解释):我在向一切诀别……我偷了阿格拉多的钱,是为了支付去阿根廷的旅费。我要向家乡、河流及我们的街道诀别。
曼努埃拉仍沉默不语,太多的情感卡住了她的喉咙。
洛拉:我很高兴能向你告别。我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见见罗莎修女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
曼努埃拉默默地、恶狠狠地看看他。
洛拉(向往地):我总想有个儿子……你是知道的。
曼努埃拉:是的,我知道。在我离开巴塞罗那时,怀了你的孩子。
洛拉:什么?
曼努埃拉:是的。
洛拉(渴望地):那……你生下孩子了吗?
这是一句命令式的、请求的问话。
曼努埃拉无法抑制自己的哭泣。
洛拉(请求地):我想见他!(用目光寻找)你带他来了吗?
曼努埃拉(严厉地):没有。他在马德里,你不能见他。
洛拉(乞求):即使离得很远,甚至他也不想见我,但这是我最后求你的一件事……
曼努埃拉:你不能见他。
洛拉:曼努埃拉,求你了。
曼努埃拉:半年前,一辆汽车撞了他,他死了。
洛拉低声说了一句别人听不见的“不”。
曼努埃拉:我来巴塞罗那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对不起。
洛拉无法承担这么多死亡,这个消息突然使他老了100岁。曼努埃拉对洛拉已经不再恨了,而是极度伤心。她走下台阶,来到人群之中。洛拉独自坐在台阶上,用他的大手擦干泪水。
场景111 罗莎修女父母家 内景 白天
曼努埃拉和罗莎母亲走上台阶回家。曼努埃拉打开门,让罗莎母亲进去。在门厅她听见孩子的哭声。
罗莎父亲不耐烦地走过来,旁边是狗。
曼努埃拉(惊慌地):孩子!
她在走廊———画廊中消失。
父亲(责备):这么久你去哪儿了?
母亲筋疲力尽地、痛苦地望着他。
母亲:你还没带萨比克出去?
母亲抚摸着狗。
父亲:因为你不在家。
母亲:现在我回来了。
这个冷酷的女人无止无休地承担着痴呆老人的一切,令人同情。她活着,是因为他的问题在等着她解决。
场景112 罗莎修女父母家 小孩房间 内景 白天
靠近罗莎母亲工作室的旧式客厅,改为曼努埃拉和小孩的房间。有一张曼努埃拉的床,还有一张婴儿摇篮。
曼努埃拉惊慌地进屋。比森塔想要让孩子不哭,但看来她没经验。
曼努埃拉:他饿了……
比森塔:我正在热着奶瓶。
曼努埃拉:拿来!
小孩用嘴拱曼努埃拉的胸部。罗莎母亲进来,虽然筋疲力尽,但仍很干练。
母亲:比森塔,去照顾先生。别让他到这儿来!
比森塔边走边抱怨着。
比森塔:不可思议!他认为孩子是您的!
母亲(对比森塔):我知道了。(对曼努埃拉)他很嫉妒。我得告诉他孩子是你的。
曼努埃拉惊讶地看着她。
曼努埃拉:但愿能是我的!
母亲:我不敢告诉他事实,他也不会明白。
罗莎父亲从面向走廊的门探进头来,旁边是形影不离的狗。
父亲:这个女人是谁?
母亲:是曼努埃拉,新厨师。她和我们在一起已经4天了,她和她儿子住这间房子,我都告诉你了……
父亲(对曼努埃拉):你多大了?
曼努埃拉:38岁。
父亲:身高是多少?
曼努埃拉(笑着):一米六八……
曼努埃拉很激动,因为他向她提出的问题与在公园里向她女儿提的一样。
罗莎母亲让狗带她丈夫出去。
母亲:来,萨比克,领爸爸去散步……
罗莎父亲和狗出去了。他们遇到比森塔。女佣把奶瓶交给孩子的外婆,外婆又把它递给曼努埃拉。曼努埃拉倒出一滴奶在手上,试试它的温度。孩子不耐烦地哭着,但当他含上奶嘴后,马上就平静了。罗莎母亲确认了曼努埃拉的才干和温柔。
母亲(好像她忘记了什么):啊,曼努埃拉。
曼努埃拉(仍看着婴儿):什么事?
母亲:别告诉任何人关于抗体的事。
曼努埃拉怒视着她,但罗莎母亲毫不退缩,坚持自己的主张。这个家是她的领地,让她有安全感。
罗莎母亲:修女们知道吗?
曼努埃拉:不知道。
母亲出去了。剩下曼努埃拉和小埃斯特万。她无法忍受罗莎母亲的偏见。
场景113 梅蒂纳塞里广场 外景 白天
一个月后。
在梅蒂纳塞里广场,曼努埃拉从出租车下来。就是罗莎在住医院之前向她父亲和狗告别的地方。曼努埃拉怀里抱着婴儿,刚从医院回来。她走进广场一个酒吧。
场景114 巴塞罗那 酒吧 内景 白天
吸着烟的洛拉坐在里面阴暗的角落里,翻着一本体育杂志,他在等人。他喝着小瓶的矿泉水,穿了一件朴素的紧身衫,显出了他的胸部和腰身。他把长头发拢在脑后。同前面墓地场景比较,他看上去好多了。
曼努埃拉和洛拉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婴儿马上就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洛拉赶快把烟熄灭,他望着孩子,说了好几次“啊”。曼努埃拉把孩子递给他。从这双胳膊传递给另一双胳膊的动作是缓慢、轻柔的。
他们坐下。洛拉怀里抱的孩子睡着了。
洛拉:医生怎么说?
孩子的气色很好,他在洛拉和曼努埃拉手中很安静。
曼努埃拉:他很好,他每个星期都长体重。很正常……你看到了。
洛拉发呆地望着孩子。
洛拉:我能亲他一下吗?
曼努埃拉:当然可以。
洛拉(非常小心地在孩子的前额亲了一下,低声细语):我的儿子,我留给你的是坏遗传!
洛拉对孩子诚恳地说着。也许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感到懊悔。
曼努埃拉:重要的是现在孩子很好。病情怎么会发展呢!
在洛拉吻孩子的时候,刚巧孩子的外祖母牵着狗从酒吧门口经过。她看到曼努埃拉和这个怪里怪气的人在一起。要不是这个人和自己的外孙子在一起,他与她毫不相干。由于洛拉在暗处,她没看清楚。
曼努埃拉从皮包里取出装有自己儿子照片的夹子,儿子是她和洛拉的。曼努埃拉把孩子抱过来,把照片递给洛拉。孩子已经醒了,他眼睛睁得很大,望着四周。
曼努埃拉:这是另一个埃斯特万。
洛拉同样激动地看着照片。
洛拉:你也给他起名叫埃斯特万?
曼努埃拉:是的。
洛拉:谢谢。
曼努埃拉从包里取出已弄脏的埃斯特万的笔记本,他希望洛拉看到照片感到满意后,再把埃斯特万的笔记本给他。
曼努埃拉:这是他的笔记本。他总是随身带着,因为他想成为作家。
洛拉把照片放到桌子上,拿起了笔记本。他瞧着并抚摸笔记本,犹如它是有生命的。他翻到笔记本的最后几页。
曼努埃拉(用手指着一页的中间):这是在他死前的当天早上写的。念吧……
洛拉(念):“……昨天晚上妈妈给我看了一张照片,只有半张。我不想告诉她,可我的生活就缺少那一半……”
洛拉激动地望着曼努埃拉。曼努埃拉也很激动。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他们之间第一次和谐了。
曼努埃拉:接着念……
洛拉:“今天早上我在抽屉里翻东西,看到了一捆照片……所有的照片都是半张,我估计撕下的那半张是我的父亲。我想认识他。我要让妈妈明白,不管我父亲是谁,不管他人怎么样,也不管他怎么对我妈妈,我都不在乎。她不能剥夺我这个权利。”
曼努埃拉打断了他。洛拉沉默不语,他又看照片。两个人都默不做声。
曼努埃拉:照片留给你……笔记本我收着。
夫妻俩以这种方式分配了他们的财产。洛拉把照片放到胸口上,紧靠着自己的心口。
场景115 罗莎修女父母家 内景 白天
曼努埃拉抱着孩子走进屋里。小埃斯特万的额头上有个口红印,这是他父亲的留念。孩子的外祖母板着脸迎上来。
罗莎母亲(把孩子前额的印迹擦掉):在酒吧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我不喜欢什么人都亲我的外孙子!
曼努埃拉:那个女人是孩子的父亲。
罗莎母亲(惊愕地):你说什么?
曼努埃拉对她说了,但她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儿子关于他父亲的事,她实在遗憾。
曼努埃拉:他是孩子的父亲,而且他病得很厉害。
罗莎母亲感到恐惧。
罗莎母亲:就是这个魔鬼害死了我女儿!
为让痛苦的罗莎母亲单独呆着,曼努埃拉回到自己房间。
曼努埃拉:现在别想这些了。
场景116 巴塞罗那 某剧院 舞台 内景 白天
在一个空闲的剧场进行排练。
乌玛正在排练根据路易斯·帕斯瓜尔的版本改编的《再现洛尔卡》。导演注视着女演员,不时地给演员提示。为了排练,乌玛用发夹把头发拢上,她临时穿了件旧的吉卜赛戏装。舞台上又活跃起来,听着乌玛念台词,给人的感觉是,作者在写台词时就想到了她。
乌玛:有人以为孩子们会一天成人。其实需要很长时间,很长的。所以看到孩子的血在地上流很吓人……
剧场空空无人。导演助理在下边正厅里记录。阿格拉多崇拜地注视着他的女主人。乌玛在一个木盆前跪着,她拿起水桶,往木盆里倒了点儿水。木盆有面粉,乌玛稳稳地、慢慢地开始和面,同时说台词。
乌玛:一个喷泉喷了一分钟,却耗去了我们好多年。当我看到儿子时,她已躺在大街上。我的手沾满了血,我用舌头舔。因为这是我的。动物也舔,是这样吗?舔我儿子的血,我不恶心,你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在一个黄玉的透明的玻璃盒里,我存放了浸透过我儿子鲜血的泥土……
隔开正厅的过道里面出现一个送信人,他手里拿着一大束鲜花。
阿格拉多:到外面去,到外面去!
场景117 某剧院 前厅 内景 白天
阿格拉多同送信人来到剧院的前厅。
送信人:你好,鲜花是给阿格拉多和乌玛·罗霍的。
阿格拉多从头到脚打量他。
阿格拉多:啊,是吗?
送信人:是的。请在这儿签名。
阿格拉多:你肯定这也是给阿格拉多的吗?
送信人递给他一支圆珠笔和收据。
送信人:肯定。
阿格拉多在纸上签了字,接过来一大把红玫瑰花。
阿格拉多:你知道为什么大家叫我阿格拉多吗?
送信人默默地等待着解答。
阿格拉多:因为我整个一生都在使别人快乐。
送信人:好吧。
送信人听完解释后走了。
阿格拉多拿起了夹在花上的信封。上面确实写着“给阿格拉多和乌玛·罗霍”。信封比名片略大一些,里面装着一张16开的纸。
曼努埃拉(画外):亲爱的阿格拉多和乌玛:我又不辞而别地逃走了!阿格拉多,你是喜欢告别的。罗莎父母的状况让人无法忍受。孩子的外祖母怕孩子抓伤感染她。我要带埃斯特万去一个没有这么多偏见的地方。阿格拉多,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要照顾自己,也要照顾乌玛。可惜我不能参加这次首演,但我肯定,你们为纪念洛尔卡的演出会取得非凡的成功。我会给你们写信的,但暂时不会让你们知道更多情况。啊,把信撕了。你们的曼努埃拉。
阿格拉多眼含泪水读完了信。他慢慢地把信撕成小块,投进那种有半米高的、只在大的门厅或者飞机场才会有的筒式的烟灰缸里。
场景118 火车道 隧道 外景 白天
指示牌写着:巴塞罗那至马德里。火车从巴塞罗那开往马德里,穿过了自然风景区。曼努埃拉坐在火车的一个隔间里喂孩子。场景与曼努埃拉只身来巴塞罗那时完全一样(见场景28)。只是此次的方向与上次相反。火车进入隧道,消失了。
场景119 田野和火车 外景 白天
同一辆火车又从马德里开往巴塞罗那。
曼努埃拉带着孩子坐在车厢里。埃斯特万已经两岁了,长得漂亮。曼努埃拉精神好多了,她容光焕发。
曼努埃拉的声音叙述着两年所发生的情况。
曼努埃拉(画外):两年之后,我又回到巴塞罗那,但这次不是为了逃避。我去参加由坎·路蒂组织的艾滋病研讨会。我的埃斯特万在跟踪纪录的时间里抗拒了病毒,他们要研究他。我高兴极了……
场景120 某剧院正面 外景 白天
《再现洛尔卡》的广告上写着该剧已连续第二年取得成功。在剧名的下面写着:“纪念洛尔卡和埃斯特万———一个在雨夜死于剧院门前的青年。”
场景121 某剧院 乌玛化妆室 内景 下午
曼努埃拉敲门。
曼努埃拉:打扰你们吗?
在两年的时间里3个女人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也许她们更显年轻了,3个人的发式各不相同。阿格拉多刚为乌玛整理好要上场的一切。他们看到曼努埃拉时,两个人同时喊了起来。他们热情洋溢地、互相争着过来,想要先拥抱曼努埃拉。
阿格拉多:曼努埃拉!我的曼努埃莉塔!
乌玛:也是我的!
她们互相拥抱。
阿格拉多(继续地):我的曼努埃拉!
曼努埃拉拥抱完这个,又拥抱那个。
乌玛:你的孩子多好啊!就是说,他对病毒产生抗体了,就这么突然!
曼努埃拉:是的。埃斯特万的情况证明,病毒能够消失,但还不知道原因,所以在坎·路蒂研讨会上要对他进行研究。真是个奇迹。
阿格拉多(哭着):我知道的,我一直为孩子祈祷。
乌玛:那你把孩子放哪儿了?我们想见他。
曼努埃拉:在他外祖父母家。
阿格拉多:你告诉他们了?
曼努埃拉:当然了。我就住在他们家。
阿格拉多:我们以为你带走了小孩,罗莎母亲还在生气呢。
曼努埃拉:不是的。我一到马德里就给她打电话了,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她还不时地过来看孩子。
阿格拉多和乌玛笑了,听到最后一次催促上场的声音:还有5分钟。乌玛起身。曼努埃拉看到埃斯特万的照片贴在尼娜的照片旁边。
曼努埃拉:你有埃斯特万的照片!
乌玛:是洛拉死之前送给我的。我保存着等你来时还给你。
曼努埃拉:你留着吧!
乌玛:谢谢。
曼努埃拉:尼娜呢?
乌玛不做声。
阿格拉多:尼娜结婚了,住在她的家乡。她有个儿子,又胖又丑,难看极了……
乌玛(在门口转过身):演出结束后我要见你……
在她离去之前,她投给曼努埃拉一个痛苦的微笑。
舞台监督(画外):演出要开始了!
场景122 巴塞罗那 某剧院 舞台 内景 下午
带金穗的红色幕帘垂到舞台上。在红色的幔帐上出现了字幕:“献给贝蒂·戴维斯、吉娜·罗兰、罗姆·史奈德……献给扮演女演员的女演员们、正在演出的女人们。献给正在演出并扮女人的男人们。献给所有想成为母亲的人。献给我的母亲”。
幕帘升起。舞台漆黑,像狼嘴。在黑暗中出现演职员表。首先是女演员表。
(全剧终)
傅郁辰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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