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电影剧本—比利·埃利奥特

Billy Elliot (2000)

编剧：李·霍尔

字幕：英格兰东北部 达勒姆采煤区 1984年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比利/托尼的卧室

唱机特写。

比利的手进入镜头，从唱机后拿出“T·雷克斯”的唱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唱盘上。他比划着手指，将唱针放下，但又很快将它提起。

“妈的！”比利轻声骂了一句，重新把唱针放在唱片上。优美的旋律流淌出来：我12岁时开始跳舞……

比利跨过床铺，转过身，一上一下地跳跃着。

比利越跳越高。

（慢动作）比利从下方跃起，面向前方。

比利从下面跃起，转向左侧。

比利面向右侧跃起，双腿同时抬高，右手打着手势……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随着定时器“砰”的一声响，比利推开半掩的房门，匆匆跑进来。他从操作台上取过羹匙，走到炉子前，从锅里将煮好的鸡蛋舀出来。随后他转身走到餐桌旁将鸡蛋倒进蛋杯，但第二只蛋不小心掉进早餐盘里。“妈的！”比利轻声嘟囔了一句，拣起鸡蛋，顿时被烫得用双手来回掂着，他就势把蛋架在蛋杯上。

比利从早餐盘上拿起一只玻璃盘，走近操作台，将它放在烤面包炉旁，转过身用双手支撑着坐到台面上，端过盘子。一片烤面包片由炉中弹出，比利驾轻就熟用盘接住，然后跳下台子，走向餐桌，同时还不忘忙里偷闲地用头撞了两下垂在晾衣绳上的塑料袋。

比利将烤面包片及一只药瓶放进早餐盘，把羹匙扔到一边，端起盘子走向右侧的推拉门。他在门前停住，弯下腰费劲儿地用脑门儿将门顶开。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奶奶的房间

比利直起身来愣住了。只见奶奶的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摊在床尾。

“哦，不！”他慌忙退回厨房，绕过餐桌，两只蛋及蛋杯相继被抡出去，掉在地板上。

比利将餐盘扔在桌上，转身向外奔去。

白天·外景·后巷

比利从房后的小门冲出来，闷头跑到院门口。一个金发小姑娘单腿着地倚在门口的矮墙上。比利丝毫未注意到她，停下犹豫了一下向右首望了望，然后调转头迈开大步向上坡跑去。

白天·外景·田野

比利停在一个绿油油的小山坡下，焦急地四下张望。忽然看到奶奶的背影正朝山上走去，比利喜出望外，向山上追去。

比利跑到奶奶身后停下，一只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肩上叫道：“奶奶……”

奶奶还是吓了一跳，倏地转过身。

“你的鸡蛋煮好了。”比利柔和地握住奶奶的手：“我是比利。走吧。”说完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并不时地回头照应她。

与此同时，几辆警车陆续停在山坡上。

比利和奶奶渐渐消失在下山的路上。山顶那边，一群手持防暴装备的警察乘坐警车爬上山坡。

夜晚·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比利斜躺在床上看漫画书，托尼也头带耳机倚靠在自己床头。

突然，他摘下耳机，坐起来轻声骂道：“见鬼！”他放下手里的大麻烟，将唱针抬起，冲比利大呼小叫着：“你动我的唱片了吧，小笨蛋？”

比利马上转过头申辩：“我什么都没动过。”

托尼起身走到他床前，一把夺下他手上的漫画书，用来拍打弟弟。比利疼得“嗷”地叫起来。

“不许看了。”托尼气冲冲地将书扔掉，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比利见他从唱机上拿起大麻，说道：“要是爸爸知道你抽那玩意儿，他准会发疯。”

“听着，滚你的。”托尼戴上耳机，骂骂咧咧：“小笨蛋。”

比利不服气地转过身，关上床头灯，盖上被子躺下。托尼重又将唱针放回到唱片上，坐回原来的姿势。

早晨·内景·埃利奥特奶奶的房间

比利坐在钢琴前，身子前倾按着琴键。

托尼（画外）：“走啦，爸爸。喂，快点啦。”

奶奶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爸爸。”托尼走过来，从衣钩上取下外套，向屋内瞥了一眼，继续催促父亲：“动作快点，老爸，咱们要迟到啦。”他穿上夹克：“我敢肯定，就在今早，整个他妈的世界就要被罢工的工人们翻转。”

比利继续靠在钢琴上按着琴键。

托尼对比利（画外）：“收拾收拾屋子！爸爸！”

父亲：“煤可不多了。”

托尼不以为然：“没事儿，我们下个月就可以挖了。”

父亲：“别自欺欺人了。”

托尼从椅子上拿起写着“罢工”的标语，转过身斜睨了父亲一眼，把标语卷起来，说道：“我不等你了。”

父亲调头喊：“托尼……托尼！”

托尼紧握着卷成筒的标语，走过走廊，头也不回地：“纠察线那儿见，爸爸。”

父亲回过头来，低垂眼睑：“别弹了，比利。”

比利停下望着父亲：“妈妈会让我弹。”

父亲沉吟了半晌，蓦地站起，抬手“砰”地一声将琴盖关上，走了出去。

斜靠在床上的奶奶看到这一幕，托着腮，嘴里发出“哼哼”声。

比利缓缓打开琴盖，手指轻轻按在键上。

爸爸（画外）：“你的50便士在冰箱上。”他站在走廊探身看了一眼儿子后走开。

比利抬头望着钢琴顶上母亲生前的独照以及一家四口的合影。

白天·外景·煤矿/纠察线

矿工们聚集在一起，振臂反复叫喊：“工贼！工贼！工贼！工贼！……”

一辆防暴警车呼啸而过，后面紧跟着辆卡车。托尼也夹在工友们之中，冲着驶过的卡车愤怒地喊叫。对面，一列紧握防暴盾的警察严阵以待，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白天·外景·拳击馆/舞蹈学校

迈克尔盘腿坐在垃圾桶上，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个牌子，上写：埃弗林顿男生俱乐部。

比利脖子上挂着一副拳击手套站在门边，不停地推着一扇门。门撞到墙上又弹回来。这时，格里夫斯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推搡了比利一下，走进门去。

比利顶住门，低头对迈克尔：“你真的不去吗？”

迈克尔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我傻啊？那完全是一派胡言。”

比利继续拨弄门：“不，不是。”

迈克尔（画外）：“一派胡言，骗人的。”

又有几个男孩陆续走来，经过比利面前走进大厅。迈克尔接着说道：“再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烦心。”

比利：“我擅长那个。”

“你傻啊！”迈克尔看着比利，“看着那手套吧，老兄。它们都过时了。”

“这是我爸的。”比利说着恼怒地将门摔向一边，钻进大厅。

迈克尔：“没错儿。”

门“咣”地撞到墙上，随即又反弹回来，“砰”地一声关上。

白天·内景·拳击馆

教练乔治朝拳击台内的男孩子们走过去。一个迟到的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到场外，放下包开始换衣服。

乔治冲台上喊：“好啦，小伙子们。呃，过来听一下。”他跃过围绳，跨进场子，继续说：“先停一停。”

比利慢吞吞地朝那边走去。

乔治指着大厅的另一边：“因为他们把下面用作罢工矿工的施食所……”比利停下脚步，顺他所指的方向转身望去。

对面的一扇小门旁，几个身穿芭蕾舞裙的女孩正在帮琴师布雷思韦特先生用手推车拉钢琴。

乔治（画外）：“……我打算让威尔金森太太……”

比利走到拳击台边，转身坐下。

乔治对男孩们连说带比划：“……用拳击馆的一端来上芭蕾课。”他顿了顿，逐个看了看他们说：“因此，不要调皮捣蛋。听懂了吗？”

“听懂了。”男孩们异口同声回答。

乔治这才居高临下地数落比利：“埃利奥特，你迟到了……换衣服，上这儿来。”

大厅另一边，布雷思韦特先生站在钢琴前做着准备工作，女孩子们坐在一旁的地板上说笑着。

比利的父亲站在楼座上，透过栅栏向里观望，两手磨擦着跃跃欲试。

乔治（画外）：“好啦，小伙子们。来吧，亮亮你们学过的本事。”

比利站在拳击台一角，紧握围绳。

“第一回合。”乔治发布口令走上前。

格里夫斯目不斜视地盯着比利，慢慢举起双拳。乔治站在台子一角，望着比利。比利上前几步，停下观望对手。

乔治忍不住发话（画外）：“哎，别光傻站着呀，埃利奥特。”

比利快速晃动双拳。格里夫斯蹙了蹙眉头，表现出不满。接着，比利竟然“跳起舞来”，仰面靠在围绳上，弹起、翻转……

乔治大叫（画外）：“哦不，别再来这套了。这可是一对一地格斗，不是他妈的茶舞会。”

格里夫斯不屑一顾地放下手臂。比利仰靠在围绳上翻腾，然后从乔治面前跑过。

“你干什么呢，老兄？”乔治退后一步，倚在围绳上。他转向格里夫斯：“打他！”

大厅另一边，黛比抱着双臂站在女孩子们中间，看着比利的滑稽相忍俊不止。

乔治（画外）：“格里夫斯，他只是乱晃而已。来，赶紧开始，给他一顿臭揍。他一阵阵地像个娘们儿。”

话音刚落，楼座那边就传来父亲的喊叫声：“比利，打他！”

比利急忙回头望望父亲。父亲在栅栏外做出一个重拳猛击的手势。待比利回过身时，格里夫斯的一记重拳已到眼前。他猝不及防，应声倒地。

乔治（画外）：“老天，比利·埃利奥特……你有辱这双手套，你爸可是拳界的长老。你欠我们50便士。”比利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定了定神，侧过身注视前方。

乔治对琴师布雷思韦特（画外）：“好哇！利布莱斯，请你停一停，好不好？”

栅栏外，父亲沮丧地用双手扯着头发。比利依旧躺在地上凝视前方。

乔治（画外）：“比利……沙袋。”

不久后，比利狠狠捶打着沙袋。乔治翻过围绳，从拳击台上跳下来。比利见教练走过来，将沙袋推向他。乔治一把抱住：“你不要走，直到做对为止。”说罢将沙袋推回给比利，比利抓住沙袋，小声嘟囔着：“妈的。”

随后，乔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扔给比利：“你练完把它们交给威尔金森太太和她的舞蹈班。下周见。”说完，转身离开。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好啦，姑娘们。把左手放在把杆上。”

比利闷闷不乐地将头盔扶正，把沙袋推向一边。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谢谢，布雷思韦特先生。”

比利推着晃来晃去的沙袋。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还有……”

越过吊球和隔墙望去，布雷思韦特先生坐在钢琴前，威尔金森太太手握香烟站在他旁边，对女孩子们说道：“……漂亮的手臂。”她朝左侧扫了一眼，吸了口烟，然后低下头翻看报纸：“压深一点。”

比利抓住沙袋，盯着它。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你看哪儿呐，苏珊？”

比利退后一步，放开沙袋。

威尔金森太太：“抬起。找找音乐的感觉。体会一下。”

比利的身体随着晃动的沙袋一前一后摇摆。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跟上节奏，黛比。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比利绕着沙袋“舞起来”。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一、二、三、四、五……”

比利抓住沙袋，紧紧抱住，将脸贴在上面。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保持不动。坚持住。”

比利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支撑住自己。别看我，向前看。你们的信心跑哪儿去了？来吧。”

比利松开沙袋。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放下。”

比利朝她们这边走来，仔细地看着。

威尔金森太太看着女孩儿们：“好极了。”然后失望地转转眼珠，轻声道：“老天。”

比利站在两块镜子中间，黛比边跳舞边用眼瞟他。

“黛比，眼睛看前面。五、六、七，停。天哪。”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谢谢你，布雷思韦特先生。”

女孩子们转过身。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好了，请到中间去，姑娘们。”女孩们顺从地转身离开，黛比停顿了一下，调头走去。威尔金森太太走过来，背对着比利，“啪”地一声点着打火机。

比利走近她，举起钥匙：“小姐……小姐，钥匙。”

威尔金森太太点着香烟，头也不回地：“现在不行。”她转身对琴师：“没错儿，布雷思韦特先生，'明天就要出太阳了’……机会渺茫。”说着走开。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准备啦……”比利慢慢向前走。“……手臂练习，向前，抬起。”

黛比与女孩子们手扶把杆练习，比利走到把杆前，双手支在上面。

威尔金森太太面对姑娘们：“手臂练习，向前，抬起。”

黛比转向比利：“你干吗不一起练？”

威尔金森太太停住脚步，看着他们：“手臂向前，抬起。”

“不。”比利选择了旁观。

威尔金森太太：“手臂向前向上。坚持住别动。”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三、四……黛比，伸直腿。七、八。一、二、三……”

镜头由姑娘们穿白色舞鞋的脚移到比利的拳击靴上——他也夹在女孩们之中跳起来。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四、五，脱掉靴子！”她的右脚踩在比利的脚面上：“七、八。你穿几号？”

比利（画外）：“小姐，钥匙怎么办？”

威尔金森太太对大家（画外）：“到中间来。”

女孩子们应声过去。

比利抖了抖脚，蹲下解鞋带。一双芭蕾鞋从上面扔过来，威尔金森太太的声音随之而到：“有种就穿上。”比利拣起鞋。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准备！”

片刻后。透过女孩子们的手臂望去，布雷思韦特先生坐在钢琴前弹奏，威尔金森太太夹着根香烟穿梭在舞动的女孩们中间。

威尔金森太太：“一、二、三……四、五、六……”她吸了口烟：“八，稳住。”她停下脚步：“稳住……稳住。”然后转身看比利：“稳住。”

比利的腿不听话地哆嗦着。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哦，这儿怎么回事？”比利脸冲前出了个怪相。

威尔金森太太弯下腰：“足跟往回收……髋部放低。”

比利低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颇感不自然。

“很好……”威尔金森太太托住他的小腿，手指从他的足尖掠过：“……伸直腿。足弓很好。”她握着比利的腿轻轻转动：“腿向外撇。”

还没等比利反应过来，她便突然松开手。比利的腿一下子垂到地上。

威尔金森太太从旁边的女孩手上拿回香烟，转身向前：“好了，下课。回家了。”

比利望着她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等他回过头来时，发现黛比正在注视自己。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黛比，拿着50便士。”

傍晚·外景·街上

比利手持一截木棍沿乡间小路走来，边走边用它击打着路旁的灌木丛。他猛跑几步，刚要拐上大路时，一辆汽车鸣着笛开过来。

比利见是威尔金森太太，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威尔金森太太减速靠他身边行驶，黛比坐在副驾驶位上。

威尔金森太太：“你欠我50便士。”

比利申辩道：“不，我没有。”

威尔金森太太：“你欠了。你下周为什么不带来？”

傍晚·内景·威尔金森太太的汽车

比利透过敞开的车窗，望着她边走边答：“不行，我要打拳。”

黛比插嘴道：“可你的拳打得很蹩脚。”威尔金森太太马上用眼神制止她。

果然，比利转过身子冲黛比大喊起来：“不，不对！”

“闭嘴。”威尔金森太太截住黛比的话头，停住车，郑重其事地看着比利：“还以为你喜欢芭蕾呢。”

比利喘着粗气，未置可否。

威尔金森太太调头注视前方：“随你的便，亲爱的。”她说完，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比利目送着汽车远去，消失在坡下。

画外响起弗雷德·阿斯泰尔的歌声。

比利站在路中央，挥舞着手中的木棍……

比利用木棍叩击地面……

比利用脚踢了一下木棍，顺势将它抡到肩上……

比利注视前方，左脚轻轻叩地……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奶奶的房间

弗雷德·阿斯泰尔在电视屏幕上唱着歌。他唱罢，又与同伴们翩翩起舞。

白天·外景·小山顶

比利拉着奶奶的手沿地平线向前走。

奶奶：“你妈最喜欢的是弗雷德·阿斯泰尔。我们以前常去电影院看他。然后像疯子一样在起居室里跳舞。棒极了！”她说到起劲处，不禁停下脚步，对继续向前走着的比利乱比划一通：“还有，他们以前常说我找到个职业。”

奶奶站在两根大烟囱之间极力想摆出舞蹈姿势。

比利手持一束野花走近她：“走吧，奶奶，这会儿不行。”他拉过奶奶的手，拽着她向前走。

白天·外景·墓地

突然，比利松开奶奶的手跑起来。到了一块墓碑前，他扔下手中的野花，跪下，拣起两支喷雾剂罐奋力抛向别处。

墓碑上被人喷涂了几块黑漆。

碑文上写着：詹妮·埃利奥特，逝于1983年12月2日，时年38岁，彼德之妻，安东尼与威廉的慈母。我们永远爱你

比利朝外衣袖口上啐了口吐沫，倚在墓碑上，试图将上面的漆擦掉，结果是白费力气。比利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抽出一把剪刀，剪起碑前的杂草。

不远处，奶奶在一处墓碑前转悠着。比利一抬头看到她，大叫起来：“奶奶！”他站起身，向前一步大声喊道：“这个才是。”

奶奶好像没听见一样，弯下腰踅摸着身旁那块墓碑。

比利站在原地继续喊：“奶奶！在这儿呢！”

夜晚·内景·埃利奥特家比利/托尼的卧室

黑暗中，比利侧身躺在床上，托尼也枕着手仰面朝天。

比利：“托尼……你想到过死吗？”

托尼不耐烦地嚷道：“闭嘴！”

比利顿了顿：“好吧，晚安。”他没再吱声，向上拉了拉被子。

白天·外景·街上

街边的墙上贴满印有“罢工”字样的海报。黛比握着一截短木棒，边走边用它划过身旁的墙面，同时歪过头说服比利：“要知道，许多男孩都跳芭蕾呢。”

比利从后面跟上来：“是吗？有男孩跳吗？”

黛比：“这儿没有，但有很多男人都跳。”

比利反感地：“同性恋。”

黛比立刻反驳道：“不一定都是同性恋啊。”

俩人光顾说话，未注意到墙角排列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黛比的木棍从他们的盾牌上划过。

比利：“谁？打个比方？”

黛比：“韦恩·斯利普呢？他就不是同性恋。他像运动员一样健美。”

俩人对视了一下。

比利：“呃，他肯定打不过戴利·汤姆逊。”

黛比：“也许赛跑比不过他，可耐力比他强。”俩人说着走过那队警察，黛比的木棍重又划在墙上，“你明天干吗不来呢？你可以就在那儿看着。”

“不成。”二人停在一块巨幅广告牌前，比利固执己见：“我已经练上拳击了，是不是？”

黛比：“那好，随你便吧。”

比利转身过马路，走向街道另一侧。

黛比在他身后喊道：“再见。”

“啊，再见……再会。”比利扭头看了看她。

这时，一辆警车恰好驶过。比利回过头继续向前走，黛比从车后消失。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奶奶的房间

比利坐在钢琴前，一只手轻轻按着琴键。

晚上·内景·拳击馆/舞蹈学校

男孩们从一个个隔间匆匆走出。画外传来教练乔治的声音：“好啦，小伙子们，利落点。都过来。”

比利头朝下倒挂在隔间门上。他探头看到同伴们纷纷跑向右侧，几个穿芭蕾舞裙的女孩子则从右侧跑向左侧。他这才站起来打开门，脖子上还挂着拳击手套。

比利向右观望了一下，转身将手套挂到衣钩上。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转，转，停。一二三，一二三。”

比利跟在女孩们身后向外跑。

稍后，比利在扬起手臂跳动的女孩们中间，缩着头，不知所措地原地转圈。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五，臂上举。”

比利极力想模仿女孩子们的动作。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一二三，一二三。转，转，停。”

比利停下看她们跳。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一二三，一二三。手放哪儿？”比利转身从女孩儿中间走出来。

威尔金森太太手捏香烟在注视姑娘们。比利走到她面前：“我不知道怎样做。”

“照别人的样子做。”威尔金森太太轻描淡写地说完，眼睛转向别处：“住嘴，黛比！”

比利转过身望望女孩儿们。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一二三，一二三。手臂多漂亮。停。”

比利躲闪着女孩儿们胡乱舞动的手臂，走进她们当中。

稍后。比利坐在长条凳上穿套头衫。黛比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黛比：“看，我跟你说过得需要大量训练。”

威尔金森太太踩着长凳由左侧走来。“黛比？”她在比利身边停住，背靠着墙，悄悄对黛比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

黛比明知故问：“干吗呀，妈妈？”

威尔金森太太：“你叫我什么？”

比利侧过头来回看了看她俩。

黛比：“老师。”

“走开。”威尔金森太太再次打了个手势。

黛比站起身，比利拣起自己的包。

威尔金森太太：“哦，你下星期还来吗？”

黛比不情愿地走开，比利收拾着他的东西说道：“只是……我感觉像个二胰子。”

“那就算了。给我50便士。”威尔金森太太说着向他伸出手。

比利马上将手伸进夹克兜里，掏出一枚硬币给她。威尔金森太太并未罢休，接着说道：“如果你不再来了，就把鞋还给我们。”

比利犹豫片刻，转向她：“不……你是对的。”

“好。”威尔金森太太终于达到目的，从板凳上下来走开。比利从包里取出芭蕾舞鞋端详着。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家楼梯过道

比利攥着芭蕾舞鞋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瞥了一眼楼下，拐进卧室。他从肩上扯下书包扔在地上，跪在床边一把将床褥掀翻，拣起芭蕾鞋放到床垫上。接着，他一脚迈上床，单腿下跪去够床褥。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父亲的问话：“你干什么呢，怎么偷偷摸摸地？”

比利吓了一跳，赶紧反身扑到床上遮住芭蕾鞋，抬头望着父亲忙不迭地回答：“没干什么。”

晚上·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父亲一手支在门框上，继续问道：“我们在小超市里找到了你奶奶。你去哪儿啦？”

比利：“打拳呀，你以为上哪儿了？”

父亲：“你在干什么？”

比利俯身费力地看床下，叹息道：“我忘带拳击手套了。”

父亲：“那拳击手套可是我爸爸的。你最好小心保管，好吗？”说完吸了口烟。

比利仍旧趴在床上假装找拳套，接着抬起头看看父亲走远了，这才放心地爬起来拽过床褥放回床上，压住舞鞋。他走到门边，探出身子向外观望了一下，然后躬身退后，将房门关上。

白天·内景·学校教室

比利歪着身子坐在课桌前，右臂支在后面迈克尔的课桌上若有所思。迈克尔也无精打采地手拄前额。

老师（画外）：“抄下那个图解。我们只有5分钟了。”

迈克尔见比利在发呆，于是用尺子打了他后脑勺一下。比利“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拍打他胳膊。

白天·内景·学校更衣室

比利坐在凳子上，迈克尔站在他身后。

比利提上鞋，迈克尔从凳子上跳下，跑出去。

比利起身，匆匆走到镜子前，扭头盯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后走出去。

白天·外景·荒野/隧道

迈克尔与比利一前一后在低矮的灌木从中奔跑。

几个男生向山上跑去。迈克尔停下脚步，回身靠在隧道墙上。比利随后跟过来，放慢步子走近他。

比利停下转过身。迈克尔招呼他：“快点，这边。”

迈克尔转身沿着斜坡跑向隧道口。比利跟上去。

迈克儿：“这么说，你每周去上芭蕾课？”

一条小河从隧道下穿过。比利和迈克尔溜着边儿，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往前走。

比利回答：“对，别说出去啊。”

迈克尔：“你为什么要上这种课？”

比利：“你为什么这么想？为了更好呗，傻瓜。”

迈克尔：“要穿芭蕾短裙吗？”

比利：“去你的！小姑娘才穿呢。我穿拳击短裤。”

迈克尔：“你应该要条裙子。”

比利：“干吗？”

迈克尔：“穿上跳舞呗。”

比利：“那我看上去一定像个大傻蛋。”

迈克尔攀着墙望着比利：“我觉得你看上去一定特漂亮。”

比利走到小河中间停住，回身看着迈克尔。

比利：“来啊。”说完转身趟过小河。

稍后。迈克尔跟在比利身后向前跑，几个男生的身影从他们身后的山坡上掠过。

外景·荒地/图书车·晚上

身着牛仔服的比利向前跑来。

比利在图书车尾部停下，见一位妇女走过来，猛一闪身躲进荒地。待女人走过去后，他重又回身转悠到车旁，在车门边停下踅摸着。

比利转身溜进车内。车身上印着：达勒姆乡村图书馆

傍晚·内景·图书车

比利望着被书塞得满满的书架。

比利仰起头寻找自己想要的书，小心翼翼地从书架顶层抽出一本。他回过头看了看图书管理员，女管理员正低头填写着什么。

比利浏览手中的芭蕾书籍。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那书。”背后冷不丁传来管理员的声音。

比利闻声回过头，发现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图书管理员：“你的儿童书证不能借那本书。”

比利低头看了看那书，然后将它合上放回书架。

管理员注视着比利的一举一动。突然，她的目光被车外的什么吸引过去，忍不住调头张望。透过车窗，只见一位露阴者跑到车前不远处脱下裤子，撅起光腚回头冲鸣笛追来的警车大叫：“来呀！”随后，提上裤子跑开。

比利见此光景，迅速转身从书架上抽出那本芭蕾书，而管理员还在透过挡风玻璃向外张望，看着警车沿草地追捕那名露阴者。

比利回过身，边注意管理员的动静，边将书塞进裤腰后面。

比利向下抻了抻牛仔夹克，将书盖住，然后走上前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右边书架上的书。

“再见。”管理员听到比利的道别声，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走下台阶，消失在车门外。

而她依旧抵御不住好奇心，继续向外观望。

白天·内景·拳击馆/舞蹈学校

身着芭蕾短裙的女孩子们说笑着跑上楼梯，比利在下面倚着楼梯扶手向上瞧了会儿，这才紧追上去。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家·浴室

比利穿着背心短裤站在盥洗盆前，低头聚精会神地研究着那本芭蕾书。片刻之后，他将书举起，放到墙上的玻璃架上。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好的，比利·埃利奥特……到中间来。”

比利抓住盥洗盆边缘，照着书上的图解，向后抬起左腿。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现在，我希望你们看仔细点，姑娘们。”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首先，阿拉贝斯克舞姿。”

比利仔细看了看书。

晚上·内景·拳击馆

比利在镜前单腿直立，左臂前伸，右腿向后抬高。威尔金森太太在旁边托着他的腹部与大腿。女孩子们站在镜子两旁观看。

威尔金森太太温柔地：“肩膀放松。”比利站立不稳，晃动了一下。“向前看，越过指尖。”

浴室。比利左手支在盥洗盆上，同时照着镜子伸展左腿及右臂。他试图松开左手，但身体因失去平衡而打着幌儿。

拳击馆。威尔金森太太松开托着比利的手，从他身边走开，嘴里夸奖着：“不错啊。”

浴室。比利做了个阿拉贝斯克舞姿后，向左倒下。

拳击馆。比利在女孩儿们之中，随她们一起旋转，威尔金森太太在前面监督着，喊道：“好，转。再来，布雷思韦特先生。转。”她来回溜达着：“来吧，转啊……集中精神。看看你们自己，照照镜子。

浴室。比利穿着校服，凝视镜中的自己。他转了个圈儿，手不小心撞在架子上，将上面的书打掉。他疼得“啊”地大叫一声。

拳击馆。威尔金森太太走到女孩们当中，对她们的旋转动作很不满意，生气地大喊：“上帝呀，这做的是什么？”

浴室。比利抖动着刚刚撞疼的手。

父亲在外面喊道：“哎，怎么啦？”

“妈的！”比利小声嘟哝了一句，转过身冲外回答：“呃，没什么。”

拳击馆。比利站在女孩们前面，双手攥着头发。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准备！一二。稳健的姿势。”大家闻声摆好姿势。

浴室。镜中的比利摆好姿势。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重心放在两条腿上。”

拳击馆。比利抿着嘴，紧皱眉头望着威尔金森太太。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开始……”

浴室。镜中的比利旋转起来。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皮鲁埃特旋转，着地。”

拳击馆。比利腾空旋转两周后歪向一边，威尔金森太太见他绊倒，连忙上前试图抱住他。

浴室。比利四脚朝天倒进浴缸里。

拳击馆。威尔金森太太没有接住比利，他倒在她脚下。“快起来。”威尔金森太太扶着比利站起。

浴室。比利从浴缸里站起来，浑身湿透，沮丧地吐出一口水。

拳击馆。比利紧盯着面前的镜子，威尔金森太太在他身后一字一句地叮嘱：“在那面该死的墙上找个位置……”

浴室。镜中的比利整理了一下湿透的衬衫。

拳击馆。威尔金森太太用手指着右侧，反复强调：“……目不转睛地注视那个点。”比利盯着镜中的自己，听威尔金森太太往下说着：“然后，转个圈儿，再回到那个点……预备！”

浴室。镜中的比利抬起手臂。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一、二……”比利放下手臂，侧过身子小声骂道：“妈的！”

拳击馆。比利在女孩儿们之中做好预备姿势。布雷斯韦特先生站在钢琴前。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找好点了吗？”比利向右侧瞥了一眼。

浴室。镜中的比利晃了晃脑袋。

晚上·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比利站在两张床之间，直视前方。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预备！”

比利摆好预备姿势。

晚上·内景·父亲的卧室

比利站在床上。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预备……”

深夜·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比利侧身躺在床上，嘴里小声念叨着：“预备。”

早晨·内景·埃利奥特家浴室

比利摆好预备姿势，注视前方。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转！”

晚上·内景·拳击馆

比利和女孩儿们转得东倒西歪。

晚上·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比利头戴托尼的耳机站在两床之间。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转！”

比利旋转起来，耳机线缠在他身上，同时耳机也被甩了出去。

父亲的卧室。比利站在床上。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转！”比利旋转着倒在床上。

拳击馆。比利站在女孩儿们之中，布雷斯韦特先生立在钢琴前。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转！”

比利与女孩子们转着。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转啊，比利！”

浴室。比利身穿睡衣旋转。

（慢镜头）比利转了几个圈，稍微后退了一小步稳稳地停住。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拳击馆。比利朝威尔金森太太开心地笑了。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我告诉过你手臂怎样来着？”

比利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她。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好啦，回到把杆那儿去。”

姑娘们纷纷跑向把杆，只有比利呆在原地未动。威尔金森太太走过来，经过比利身边时冲他挤了挤眼，比利会意地笑起来，怀着无限憧憬注视前方。

这时，布雷思韦特先生也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吸了口烟：“在我看来，你简直就是个大傻瓜，小子。”说完，转身走开。

傍晚·外景·大街上

比利脖子上挂着芭蕾舞鞋从篱笆后窜出来，跑上马路，“跳着舞”前进。舞鞋在颈间甩来甩去。

比利沿街起舞，时而快跑……

比利跳过人行道……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家奶奶的房间

比利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滑过……

大街上。比利异常兴奋，“跳舞”前行……

比利跳跃着，“跑步”向前……

奶奶的房间。比利轻轻敲击琴键……

大街上。比利“跳着舞”行进……

奶奶的房间。比利的头垂在琴键上……

大街上。比利手舞足蹈，忽又停下，转身“舞向”另一侧……

奶奶的房间。比利坐在琴前，手指滑过琴键……

大街上。比利跳啊转啊，拌了一下差点摔倒……

奶奶的房间。比利叩击着琴键，抬头望着镜框里的相片。

乔治的画外音：“听我说，杰基……”

白天·外景·煤矿/纠察线

矿工们聚集在一起，乔治站在比利父亲身后，父亲扭头听他说着什么。

乔治：“……假如仅仅是一堂课50便士的事儿，要知道……我不要这钱也行。我不是为了钱。”

父亲：“你说什么呢？”

乔治：“拳击啊，老兄。我已有数月没见着小比利的影了。我本想说点什么，但我觉得挺难开口的。”

父亲看着他说：“我早就听说这事了。他决不会脱下拳击手套的。”

乔治：“那么，把他送到我那儿，我会很快让他清醒过来的。”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一些矿工试图越过警戒线，排列在一旁的防暴警察上前制止。矿工们朝驶向这边的大轿车投掷石块，并且有节奏地喊叫着：“工贼，工贼，工贼……”

大轿车缓慢地向前行驶，矿工们将鸡蛋扔到车窗上。

晚上·内景·拳击馆

比利夹在女孩儿们中间跳着。威尔金森太太站在他们身后强调：“打开步子，保持平衡，平衡……”

煤矿/纠察线。乔治和比利的父亲夹在矿工与警察之间，警察奋力阻止矿工们越过警戒线。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平衡。”

矿工们振臂高呼：“工贼，工贼，工贼……”

拳击馆。威尔金森太太走进学生们中间，把比利推到全班前面，对他说：“好，我们再来一遍。”

煤矿／纠察线。矿工们举着手臂、有节奏地喊叫着将警察往回推。

拳击馆。威尔金森太太走到比利跟前比划着：“打开，挺胸。对，咱们再来一遍。”

她冲坐在钢琴前吸烟的布雷思韦特先生打了个手势。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谢谢，布雷思韦特先生。”然后，对比利：“步子……”

布雷思韦特先生开始弹琴。

煤矿／纠察线。托尼也在矿工们中间，他同工友们一起喊着：“工贼，工贼……”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打开，张开手臂，来吧。手臂。”

拳击馆。威尔金森太太在单独指导比利：“注意。”比利转向她，她轻轻拍打他手臂：“手臂。这样……好啦。”她示意琴师开始：“谢谢，布雷思韦特先生。”

威尔金森太太：“你没集中精神。”

比利扭头反驳：“不，我集中了。”

威尔金森太太：“你连试都不试一下。”黛比（画外）：“我们可以跳了吗，老师？”

威尔金森太太转身对大家：“我们再来一次。”

黛比与姑娘们一起跑过去。

晚上·内景·超级市场

托尼与父亲各站在购物车两头，父亲将商品一样样放到收款台上。

父亲：“听着，你注意到咱们家比利最近有什么反常吗？”

托尼看着父亲：“你想听什么？一长串呢。”

父亲继续从购物车往外拿商品，一抬头无意中看到加里推着购物车走在货架中。

父亲（画外）：“看那儿。”托尼转头看到加里，迎着他走上去：“买够食物了，工贼？”俩人把着车扭打起来，加里丢开车走到一边。

托尼：“你干什么？……嗯？”

加里扫了一眼推车走过来的父亲。

父亲（画外）：“工贼吃得不错啊，是吧？”

托尼：“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工会的头一条规矩，加里，你从没穿越过警戒线。”

加里摇晃着头，咧嘴而笑。“见他妈的鬼。”他咕哝着用肘撞开托尼和他父亲，从他俩中间溜掉。托尼转身上前一步喊道：“要是你忘了那一点，咱们都得完蛋！”

“反正咱们已经完蛋了。”加里头也不回地甩过来一句。

早上·内景·埃利奥特家门厅

比利攥着芭蕾舞鞋匆匆下楼。他停住脚步侧耳听了听动静，又歪着身子向下望了望。

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在昨日的演讲中……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指出罢工的矿工联盟成员……”

比利回过身把舞鞋塞进裤腰里，拉下衬衫遮住它们，而后轻轻拍了拍早已挂在脖子上的拳击手套。

比利跨过楼梯扶手，跳到地上。

播音员（画外）：“……是在发生几起暴力冲突才说这番话的，在警察与罢工的矿工之间……”

比利大步从门厅走入厨房。

早上·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比利一路小跑进来，弯腰从地上拾起书包。

比利转过身对托尼：“再见了。”

“等等。你的早餐做好了。”托尼想叫住弟弟，但他已迅速由后门溜了出去。就在门被关上的一刹那，父亲拉开浴室门冲了出来，他左肩上搭着块毛巾，下巴涂满刮胡膏，对托尼比划着：“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早晨·街上·外景

防暴警察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荒地上，几个人忙里偷闲，在打“跑柱式棒球”。比利从他们旁边走过。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一……”

球冷不丁飞过来，差点击中比利。他本能地蜷缩了一下身子。

晚上·拳击馆·内景

比利被一群女孩子们包围着，随着威尔金森太太的口令舞动。她跟在学生们后面踱着步：“……二、三，巴代布雷（注：一种芭蕾舞滑走步法）。一二三，转身。”学生们转过身来，威尔金森太太指向右前方：“一二三，巴代布雷。一二三，巴代布雷。”

威尔金森太太再次转过身去时，比利的父亲铁青着脸从过道走过来。

威尔金森太太丝毫未察觉，继续重复着：“一二三，巴代布雷。”

父亲向隔栏走来，眉头紧蹙。显然他对眼前的一切颇感意外。

威尔金森太太跟在学生们身后，注意着他们脚下的动作。

比利猛一抬头看见父亲，一下子愣在那里不动了。

威尔金森太太还在重复着同一口令：“一二三，巴代布雷。”

父亲很明显已经发现了淹没在女孩儿中间的儿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一二三，巴代布雷。”

父亲怒气冲冲地拽开门进来。

比利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同时察看着父亲的脸色，感觉就要大难临头。终于，画外响起父亲的咆哮声：“你……出来！”

正在聚精会神跳舞的女孩子们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停下来，转身观看。琴声也嘎然而止。

父亲怒不可遏地瞪着比利吼叫：“快点！”

比利站着没动，威尔金森太太攥着烟卷冲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你说什么？”

女孩儿们被眼前的一切逗乐了，咯咯笑起来。威尔金森太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又皱眉看了看比利。

“算了，老师……”比利嚅嗫着走出来：“……别问了。”说完，他耷拉着脑袋走向父亲，父亲气得将头扭向一边。看着儿子经过自己身边走向门口，他转身扫了一眼威尔金森太太后跟上去。

“好啦”，威尔金森太太转向女孩儿们，右手指向她们身后：“咱们该面向哪边啦？”

比利走到门边，闻声刚要回头看时被父亲一把按住，推出门外。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来吧。一……”女孩儿们转身跳起来。

威尔金森太太背对着她们，望着父子俩离去的方向：“……二，三，巴代布雷。一……”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父亲与比利面对面坐在餐桌旁。

父亲咬文嚼字道：“芭蕾？”

比利迎着他的目光，皱着眉头：“芭蕾怎么啦？”

父亲：“芭蕾怎么啦？”

比利针锋相对：“很正常呀。”

父亲强压怒火：“很……正常？”

正坐在一旁手里抓着猪肉馅饼的奶奶听罢，偷偷瞥了一眼比利的父亲，低垂眼帘插话道：“我以前也上过芭蕾课。”

比利：“听见了吧。”

父亲（画外）：“啊，那适合你奶奶。适合女孩子。不……不适合小伙子们，比利。”他紧盯着比利：“男孩得踢足球，或者……”他晃了晃头，语气加重：“……打拳，或者……摔跤！”

比利听着皱了皱眉头。

父亲（画外）：“而不是什么该死的……芭蕾！”

比利：“男孩子摔什么跤？”

奶奶来回看着这对父子。

父亲一时语塞，频频点着头：“别再玩了，比利。”

比利不依不饶，目不转睛看着他：“我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妥。”

父亲叹了口气（画外）：“你清楚得很。”

比利：“不，我不清楚。”

父亲（画外）：“你清楚。”

比利执拗地：“不，我不清楚！”

父亲也提高嗓门（画外）：“你他妈的很清楚！”

父子俩谁也不示弱，互相对峙着。

父亲（画外）：“你把我当什么人？”

他紧盯着儿子：“你一清二楚。”

比利：“什么？”

奶奶拿着一块馅饼低头玩弄着。

比利（画外）：“你打算说什么，爸爸？”

奶奶扭过头，怯怯地注视比利的父亲。

父亲瞪着比利，摇着头，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你在找揍，儿子。”

比利辩解：“不，我没有，真的。”

父亲（画外）：“你是，比利，比利！”

比利：“它并不属于同性恋，爸爸。”

父亲情绪激动，不理睬他。

“许多芭蕾舞者都像运动员一样健美。”比利试图说服父亲，“韦恩·斯利普怎么样？他就是一位芭蕾舞者。”

父亲越听越愠气，怪腔怪调地：“韦恩·斯利普？”从他的语气完全可以听出他认为韦恩·斯利普就是个同性恋。可比利却丝毫没注意到，还在点头称是：“对啊。”

父亲摇着头：“听着，小子……从今以后你休要再提他妈的芭蕾！”他身子前倾，恨恨地（画外）：“你也可以不再提他妈的拳击。我得费劲巴力地弄到那50便士。而你……”

奶奶胆怯地望着比利的父亲。

父亲：“不，从今往后，你就呆在家里，好好照顾奶奶。听见了吗？”

比利一声不响地看着父亲。

父亲竖起眉毛，点头示意谈话到此结束：“好啦。”

奶奶见他离开座位，迟疑地说道：“他们过去说过如果我受过训练……我会成为一个专业芭蕾舞者。”

“你闭上嘴，好不好？”父亲冲她吼道。

奶奶吓得赶紧缩回身子，垂下头。

父亲瞪视着比利，比利也倔强地回敬着他，随后突然冲他大声喊道：“我恨你！你混蛋！”

俩人僵持片刻，父亲“腾”地拍案而起。比利跳起来向右跑去，父亲绕过餐桌追上去，在过道将比利逮住。他揪着比利的脖领子将他顶在壁橱门上。

“放开！”比利使劲与父亲扭打着。

父亲：“比利！比利！”

比利从父亲手里挣脱出来，向外跑去。

父亲在后面喊着：“比利！”

傍晚·外景·后巷

比利匆匆跑到后院门口，跟院门较着劲。

父亲在画外喊叫着：“比利！”

比利打开门，沿着车道向坡上跑去。

傍晚·外景·荒地/大街

比利沿路跑来。

比利对路边竖立的“罢工”广告牌拳脚相加，连捶带踹，然后转身走到路上，又在空中用拳猛击一番后这才停住。他沮丧地望着前方，举起双手抱住后脑勺。

傍晚·外景·住宅区的大街上

比利穿着整洁的校服沿人行道向前走，旁边是一幢幢红色尖顶的独立房屋，家家周围被绿色的树木或灌木相拥。

比利被路边一家突如其来的狗吠声吓了一跳，拐上马路继续向前走。

傍晚·外景·威尔金森家花园

比利站在停车位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又抬头向右首扫了一眼，然后向前走去。

比利穿过茂密的灌木丛，登上台阶。他经过一扇玻璃窗时眯眼朝里张望了一下，走到前门外。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按门铃。

傍晚·内景·威尔金森家厨房

威尔金森太太把一只罐子放进吊柜。她转身走向门口，把门打开。见是比利，她倚在门框上，故意探出上身朝比利身后扫了一眼，这才招呼他：“哦，你好。”

比利将视线移向别处：“要是我爸爸知道我来这儿的话，准会杀了我。”

威尔金森太太点头表示赞同：“他不让你去上课了。”

比利：“那不是他的错，老师。”

威尔金森太太点着头：“那对你无所谓，对吗？”

比利皱着眉含糊地：“我看是这样。”

威尔金森太太：“你应该勇敢地面对他。”

比利：“你不了解他那人。”

威尔金森太太：“唔，那就吹啦。”她叹了口气，返身回屋。

“什么吹啦，老师？”比利连忙追问。

威尔金森太太没有理睬他，冲里屋叫道：“黛比。”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

晚上·内景·威尔金森家餐厅

比利端坐餐桌旁，见威尔金森先生走进来，有些紧张而不知所措地望了望厨房。

威尔金森先生的画外音：“我听说过你很多事。达勒姆的小金·凯利，是吧？”

黛比走到餐桌旁，将一副餐具摆放在比利面前。

比利又向厨房那边瞥了一眼，只听威尔金森先生继续问道：“这么说，你父亲在井下工作喽？”

“是的。”比利舔了舔嘴唇答道。

威尔金森先生（画外）：“持续的罢工一定使家里生活困难。他也参加罢工了吧？”

“当然。”比利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黛比。

威尔金森先生（画外）：“我可不担心。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汤姆，别说了。”威尔金森太太端着两盘食物走过来，截断丈夫的话题，把盘子放到桌上。

威尔金森先生此时正攥着一杯酒坐在餐桌对面的扶手椅上，跟妻子争辩道：“要是进行投票表决的话，他们明天就会回去上班。只是一些左翼党人在煽风点火。”威尔金森太太转身出去。

“我们要面对，他们站不住脚。”威尔金森先生说罢，啜了口酒。

比利：“谁？”

威尔金森先生：“矿工呀。唔，那还用说吗，对不对？”

比利紧锁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威尔金森先生（画外）：“许多煤矿都是不赢利的。如果付给大家去挖煤的开支远远高于卖煤的收入，你有何感想？”

比利：“不知道。”

威尔金森先生（画外）：“嗯，你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孩子？”

“汤姆。”威尔金森太太端着碗走过来，再次制止丈夫。她从比利身后走向餐桌。

威尔金森先生不识趣地继续说着（画外）：“假如由我决定的话……我明天就把它们全部关闭。”

威尔金森太太把碗放到桌上，轻声请求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说了。”

比利忍不住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威尔金森先生？”

威尔金森太太落座，黛比脱口而出（画外）：“他被炒鱿鱼了。”

比利看了一眼黛比，笑了。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过椅子面向餐桌。

晚上·内景·黛比的卧室

比利手拿一个玩具抱枕，背靠墙坐在床上对黛比说道：“我还以为他要打我什么的。”

黛比（画外）：“别傻了，他只是迫于很多压力。”

她拿着一只音乐盒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那是我妈妈说的。我觉得是因为他酒喝得太多了。”她把音乐盒放在五斗橱上，凝视着上面转动的小人。

比利：“多成什么样？”

黛比：“他总是撒尿。有一回还尿在裤裆里了。”

比利不大相信地：“你爸？”

黛比：“而且，还因为他不快乐，因为他们分床睡。”

比利：“他们为什么分床睡？”

黛比：“那样他们就做不成爱了。”

比利：“他们不做爱，怎么会呢？”

黛比：“爸爸跟他单位的一个女人做，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她伸手关上音乐盒，将它放回原处。然后向后挪了挪身子，坐到比利旁边，问道：“那么，你想念你妈妈吗？”

比利：“我其实不是想念她的人。只是那种悲伤的感觉会让人好受得多。尤其是在我突然记起她的时候。”

黛比抬头看看贴在墙上的证书，伸手拨弄着。比利继续说着：“而且，每当这时我就会忘记她已经死了。”他说着又转回到原来的话题上：“你妈妈怎么办？她不做爱吗？”

两人对视一下，黛比回答：“不做。她得不到满足，因此才去跳舞。”

比利：“她以跳舞代替性交？你们家人可真够古怪的。”

“不，他们不古怪。”黛比轻抚他的头发。

比利转过脸看着她，嘴里说道：“可是他们……疯了。”说着，他用手里的玩具抱枕轻打黛比。

不久。比利跪着用枕头朝躺在床上的黛比打去，黛比拿过一旁的花枕抵挡，俩人嬉笑打闹着。

比利手中的枕头被打破，里面的羽毛四处飘落。“别闹啦！”黛比大叫起来。比利将枕头扒拉到地上，冲黛比俯下身子。二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默默对视良久。黛比伸出一根手指温柔地抚摩他的脸。

比利：“瞧……我说你是疯子吧。”

“黛比……”门外突然响起威尔金森太太的叫声。比利吓得倏地跃起，返身坐回墙边，望着门口。

威尔金森太太接着叫道（画外）：“……比利该回家啦。快点，比利。我送你到街角。”

比利赶紧下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回头见，黛比。”

黛比从落满羽毛的床上坐直身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比利走出门去。

晚上·街上/荒地·外景

威尔金森太太的车由车道上开过来，拐进荒地停下。

晚上·威尔金森太太的汽车·内景

威尔金森太太见比利坐着未动，开口道：“好啦，到了。”

比利一声不响地解下安全带，开门下车。他向前走了一步，迟疑着又回过身，弯腰伏在敞开的车窗上：“老师，我错过什么啦？”

威尔金森太太灭掉发动机，说道：“这话听起来会很奇怪，比利……”

比利专心听着。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可我到现在还时常想着皇家芭蕾舞学校。”她说着看了看比利的表情。

比利装糊涂：“你是不是有点老啊，老师？”

威尔金森太太：“不，不是我，是你……我是他妈的老师。”比利闻听此言低下头。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他们在纽卡斯尔举行面试。”

比利：“我永远不够标准。我几乎什么都不懂。”

威尔金森太太摇摇头：“不，听我说，他们对你了解多少芭蕾知识不感兴趣。那个他们会教你，因为他们是一所芭蕾学校。怎样感染别人、展露自己，那才是关键。”

比利又皱上眉头：“展露什么？”

威尔金森太太：“我认为你完全有能力去大胆一试。”

比利退后一步打开客座门坐回车内，低头不语。

威尔金森太太：“但得经过许许多多的刻苦训练。”

“可我被禁止了。”比利扭头看着她。

威尔金森太太：“是呀，也许我可以和他谈谈。”

比利“腾”地挺直腰大叫：“不，老师。”

他们对望着，威尔金森太太比划着说：“要知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开小灶。”

比利：“我们付不起钱。”

威尔金森太太对此嗤之以鼻：“我那么做不是图钱，比利。”

比利：“那爸爸那儿怎么办？”

威尔金森太太：“他不必知道。”

比利追问：“那我的拳击课呢？”

威尔金森太太火了，连珠炮似地说：“哦，看在他妈的上帝份上，比利！如果你想跟你那些小伙伴们一起浪费生命的话，我无所谓。”

比利：“哎，行啦，行啦，别撒泼了。”

“撒泼？”威尔金森太太扭头惊讶地看着他。

比利“扑哧”一声笑起来，威尔金森太太也自嘲地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窗外。

比利很快平静下来，问道：“这么说，咱们可以偷偷地练，对吧？”

威尔金森太太注视比利，轻轻拍着他的腿，一本正经地：“只有咱们俩。”

比利低下头：“老师……你不会爱上我吧？”

“不会，比利……我古怪得不会。”威尔金森太太强忍住笑：“快滚吧。”

比利垂下眼帘琢磨了一下，笑起来：“你自己滚吧。”

威尔金森太太看着比利，也笑了。比利转身下车：“那就星期一见吧？”她在比利关上车门那一刻嘱咐道，然后发动汽车。

晚上·迈克尔家·外景

比利匆匆跨上门前的台阶，敲了几下门，然后又蹦下来，无聊地晃了几下松动的扶手。他转过身瞥了一眼前面，这时，门开了，迈克尔穿着一条天蓝色的翻领连衣裙站在门口。比利回身看见他的样子愣住了，一下子手足无措。

迈克尔居高临下望着他：“你是要进来，还是怎么着？”

比利扬起头上下打量着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穿着玩儿罢了。”迈克尔说完转身进屋。

比利回头望了望身后，然后登上台阶冲屋里喊：“那是谁的裙子？”

迈克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进来。”

比利又左顾右盼了一番，这才走进去，回手把门关上。

晚上·迈克尔家主卧室·内景

迈克尔拉开衣柜门翻找衣物，把它们从挂衣杆上取下扔在床上。

比利的画外音：“那是谁的裙子？”

迈克尔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揪起裙摆：“我姐姐的。”

“是她给你的？”比利站在房门口，皱起眉头。

迈克尔（画外）：“她不知道。”说话间，他又取下一件红色上衣冲比利扬了扬：“你想试试吗？你可以穿一件我妈妈的。”

“不，你没事吧？”比利赶忙拒绝，同时向房间内扫了一眼。

这一问不要紧，迈克尔索性将红上衣丢在床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镜涂起口红来。

比利（画外）：“你涂那玩意儿干吗？”

迈克尔瞟了他一眼；“试试罢了。”

比利调头踅摸了一下门外，关上门靠在墙边：“天哪！”

“过来。”迈克尔上来拽过比利的手，将他按在床尾坐下：“好，呆着别动。”他跪在地上为比利涂口红，嘴里念叨着：“好啦。”

比利：“咱们会不会惹来麻烦？”

迈克尔：“别傻了……我爸一向这样。”

比利惊讶地：“什么，他穿你妈的衣服？”

迈克尔：“只有在他以为大家都不在家时才这样。”他给比利涂好口红，向后仰着身子：“你还没得到芭蕾舞裙吗？”

比利反问：“你觉得当芭蕾舞者会比当矿工好吗？”

迈克尔（画外）：“不知道。”他起身坐回梳妆台前。

比利（画外）：“只是我得到了几个星期后去纽卡斯尔面试的机会。”

迈克尔放下口红，看着比利：“干吗？”

比利（画外）：“上芭蕾学校。”

迈克尔：“芭蕾学校？在纽卡斯尔吗？”

比利皱着眉不耐烦地：“在伦敦。”

迈克尔盯着比利，扬起眉毛：“你得跟托尼……和大家一起搬走吧？”

比利：“不，就我一个人。”

迈克尔（画外）：“那可就太难了。难道你在这里不能做芭蕾舞者吗？”

比利气哼哼地：“别犯傻了。”

迈克尔垂下头：“那你什么时候去？”

比利：“不知道。我还没被选上呢。”

迈克尔（画外）：“你爸爸怎么说？”

比利心事重重地：“他不知道。”

“真见鬼！”迈克尔提高嗓门儿：“你不打算告诉他？”

比利：“反正现在还不想。”

迈克尔：“他或许会很高兴。他可以把你的房间租出去。”

比利反驳道：“他才不会呢。我们家托尼怎么办？”

迈克尔耷拉下脑袋，一脸的不高兴。

比利（画外）：“你怎么看？”

迈克尔站起来坐到比利身边，扭头看着他：“我想你不该心烦。”

比利：“为什么不呢？”

迈克尔含情脉脉地：“我会想你的。”

“真见鬼！”这回答大大出乎比利的意料，他叹息着仰面倒在床上。

晚上·内景·拳击馆

大门打开，比利胳肢窝下夹着足球走进来，在栅栏门前停下，眯眼向里望去。

大厅内空空如也，威尔金森太太手持香烟逆光靠在鞍马上。比利拉开门进去，走向她。

威尔金森太太：“带来了吗？”

比利停住脚步，低头看看手里的足球：“我不知道它们行不行，老师。”

“只要它们对你有特殊意义就行。”威尔金森太太说完，抬腿踹了一脚沙袋，向比利走来。

比利：“用来做什么？”

威尔金森太太：“给咱们一些跳舞的灵感……来吧，咱们看看。”她吸了口烟继续向前。

比利转身走近拳击台，盘腿坐在边上，将手伸进包里。威尔金森太太也走过去靠边坐下。

比利开始一件件展示他所带的东西。他先将一件纽卡斯尔联队的球衫铺在台子上。威尔金森太太从围绳上伸出手臂，将球衫展开。接着，比利又从包里取出一封信，他攥着信瞧了瞧威尔金森太太，将它放下。

威尔金森太太吸了口烟，见比利又将一盒录音带放在台上，然后合上书包望着自己。

她指着那封信：“那是什么？”

比利：“是封信。”

威尔金森太太：“我还不知道是封信？”

比利攥着围绳，看了看她：“是我妈妈写的。”

威尔金森太太温柔地看着比利，又瞥了一眼信。

比利（画外）：“她写给我18岁时看的……可我打开了。”

他低头凝视那封信，然后伸手拣起它递给威尔金森太太，嘴里咕哝着：“给。”

威尔金森太太接过信，将烟掐灭。她看了一眼比利，打开信封展开读道：“给我的儿子比利。”

她又看了看比利，比利托着腮，眼睛向上翻。

威尔金森太太继续读道（画外）：“亲爱的比利，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一定好像是一个遥远的回忆……这也许是件好事。岁月漫长。我将失去看着你成长的日子，听不到你的哭声……与笑声。”

“笑声与叫声。”比利插进来默诵着。

威尔金森太太接着读：“与叫声。”她抬眼看了看比利。

比利默诵下去：“我再也数落不了你了。”比利眼望天空，努力克制着自己：“但是，请相信，我一直在你身边……”

威尔金森太太看看比利，又低头看看信，轻声读：“陪你克服一切困难。”

比利背诵道（画外）：“……陪你克服一切困难。”他依旧凝望天空：“我将一如既往。”

威尔金森太太读道（画外）：“我将一如既往。”

比利：“认识你我感到荣幸。为你是我儿子而自得。永远做你自己。我永远爱你。”

威尔金森太太低头看信：“妈妈。”

比利回过神来，略带感伤地将身子靠在围绳上。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你妈妈一定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女人，对吗？”她的目光从信上移到比利脸上。

比利注视着她：“不，她只是我的妈妈。”说完，话锋一转：“我还带来一盒磁带。”他低头去拿盒带。

威尔金森太太：“这又是什么？”

比利笑起来：“叫'我爱跳舞’，是我们家托尼的。”说着伸手递给她。威尔金森太太接过带子，也笑了。

稍后。比利和威尔金森太太在“我爱跳舞”这首歌曲的伴奏下跳起现代舞……威尔金森太太倒抽口气，尖叫一声向后转，比利同时反方向向后转。俩人面对面碰到一起，转身向前。威尔金森太太攥起比利一根手指，喊道：“转！”比利旋转起来，“继续！”

晚上·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托尼戴着耳机，嘴里叼着烟，握着吸尘器站在两床之间，他闭着眼随音乐晃动脑袋……

晚上·内景·拳击馆

比利与威尔金森太太继续跳着……

晚上·内景·托尼/比利的卧室

托尼随着节奏扭动身体，一副陶醉样儿……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家浴室

父亲躺在浴缸里，听到音乐声猛地坐起来……

晚上·内景·拳击馆

比利和威尔金森太太继续练舞……

威尔金森太太冲比利喊：“节拍！走。”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音乐声中，奶奶身穿睡袍，右手扶着壁炉低头看自己的脚，然后抬起头，摆好舞姿……

晚上·内景·浴室

父亲手拿牙刷坐在洗脸池旁，歪头将刷牙水吐进池内。

晚上·内景·厨房

奶奶晃动手臂跳起舞来……

晚上·内景·拳击馆

比利与威尔金森太太舞动着……

晚上·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托尼戴着耳机，一条腿支在床上，把吸尘器当作吉他“弹”起来……

拳击馆。比利和威尔金森太太继续跳着……

浴室。父亲坐着伸懒腰……

拳击馆。比利和威尔金森夫人跳着……比利向外跑去。

厨房。奶奶抚了抚前胸，力不可支地靠在壁炉上。

拳击馆。威尔金森太太继续跳着，比利踢着足球跑过来，踮了几下踢给老师。威尔金森太太跃起将它抓住。

傍晚·外景·后巷

比利若有所思地从斜坡下走来，脚下还不时地踱着舞步。他停住略微思索片刻后，转身推开自家的院门，边下台阶边将斜挎的书包从肩头取下，开门进屋。

傍晚·内景·奶奶的房间

比利将钥匙放在餐桌上，端起蛋盒喊道：“奶奶，喝下午茶了。”他绕过桌子，随手把包扔在地上。

凌晨·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透过朦胧的晨光，托尼坐在床边穿套头衫，就在他站起转身戴围巾时，比利醒来，翻身坐起轻声问道：“你去哪儿？”

“接着睡你的觉。”托尼压低声音答着，套上外衣向外走。比利扭头看了眼闹钟：“才4点钟。”

凌晨·内景·厨房

托尼走到洗涤槽前，弯腰从碗橱里取出工具箱，放在餐桌上。他从里面拿出一把锤子，握在手中低头沉思。

突然，一道打火机的光亮使他一惊。

不知何时站在桌旁的父亲点着一根烟：“你不是想要带着它吧？”他喷出一口烟，注视着大儿子。

托尼：“你要是只想傻站着被打得屁滚尿流的话，那是你的事。”

这时，比利悄悄走到门口，倚在门框上听着。

托尼（画外）：“我们好多人这次可都做好回击的准备了。”

父亲（画外）：“警察已经盯上你了，看他妈的老天份上！”他顿了顿，望着托尼：“你进监狱对我们可没好处。”

托尼翻了翻眼珠，不以为然地：“我又没打算被抓。”

“出什么事了？”比利忍不住插嘴问道。

父亲登时冲他吼起来：“你！回去睡觉！”随后又补了一句：“你俩都回去！”

“去你的吧。”托尼不理那套，调头就要朝外走。

父亲把打火机扔在托盘里，抢上一步挡住他的去路：“把它放下。”

比利：“你要阻拦我吗？”

父亲点点头：“我在提醒你。”

比利站在原地神情紧张地看着父亲和哥哥。

托尼（画外）：“你根本就没把那事当回事，伙计，你完了。从妈妈死后，你不过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了！”他面对面地指责着父亲：“你他妈的想怎么着？”

话音未落，左脸上已经挨了父亲重重的一拳，身不由己地仰面倒下。

“别吵了！”比利躬着身声嘶力竭地喊道。

父亲依旧怒不可遏地瞪着被自己打得坐在地上的儿子，托尼抚着流血的嘴角，与他对峙着。过了片刻，他扶着餐桌慢慢站起，向门口走去。托尼拉开门停住脚步，不服气地瞥了眼父亲，走出家门。

随着门“咚”的一声在身后关上，父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即他又将余怒发在了比利身上：“你他妈的在看什么？”

比利吓得蜷缩在门框边，冲父亲眨巴着眼睛。

画外响起威尔金森太太夸张的声音：“你一直没有练习！”

傍晚·内景·拳击馆

威尔金森太太攥着最上面一根围绳站在拳击台上，她指着眼前的地面：“预备。”比利从一旁转过来，站到那个点上。“一、二。一……二。”

比利随着老师的口令做旋转动作，就在做第二个时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在地上。他沮丧地用手“砰”地支住地。

威尔金森太太：“起来。”

比利坐在原地未动：“老师……我做不了。”

威尔金森太太俯视比利，一字一句地：“那是因为你没有集中精神！”

比利立刻反驳：“我集中了。”

威尔金森太太：“你甚至连试都不想试。”

比利：“我试了，老师。”

威尔金森太太：“再来。”

比利一动不动：“我做不到。”

威尔金森太太伸手指着他，一字一顿地：“你-给-我-再-来！”

比利反身站起，威尔金森太太见状吸了口烟。谁知，他却回头执拗地大喊：“不！”径直跑了出去。

这一情景显然出乎威尔金森太太的预料，忍不住骂了句：“妈的！”她闭上眼，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傍晚·内景·拳击馆/舞蹈学校更衣室

比利快步跑进来，钻进一个隔间。他气呼呼地坐下，眉头紧蹙。

不一会儿，威尔金森太太慢慢从外面走进来。她停下脚步，弯下身子由隔门下向里看，然后又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对不起。”

“你当然没事了……你又用不着跳！”隔门后传出比利怒气冲冲的声音。

威尔金森太太循声向前走：“我知道。”

比利（画外）：“你什么都不了解……你就知道，跟你那尿湿自己的丈夫住在豪华的房子里？你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威尔金森太太在比利所呆的更衣间外停住侧耳倾听。

比利继续喊道：“你只想叫我怎么怎么着。”

威尔金森太太：“好了，等一下。”

“听着，我不想去参加你说的那讨厌的该死的面试。”比利激动地冲门外喊着：“你让我那么做，其实只是为了你自己。”

威尔金森太太：“听我说，比利……”

比利：“因为你是个失败者。”

“你怎么敢对我这样说话。”威尔金森太太也火了，在门外喊起来。

比利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一把推开门走出隔间。“瞧，你连自己的舞蹈学校都没有。还得赖在一个低档的拳击馆里！”他比手划脚地走到威尔金森太太跟前：“别因为你毁了自己的生活而跟我过不去！”

话音刚落，威尔金森太太抬手掴了他一个耳光。随后她走近他，欲言又止。比利捂着脸，喘着粗气望着她。威尔金森太太有些不知所措，侧过身去双手捂在嘴上。比利低下头，慢慢将头靠在老师胸前，满腹委屈地低声哭泣。威尔金森太太举起右手温柔地抚摩着他。

镜子里映出师生二人的身影：比利舞动着，威尔金森太太则靠在围栏上指点着。停下、继续……一遍又一遍。

傍晚·外景·路上

威尔金森太太的汽车行驶在被绿地夹裹的道路上，转过一个弯路，向前驶去。

比利（画外）：“我能放一盒磁带吗，老师？”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哦，行啊，如果你一定要放的话。”

不久，车里飘出《天鹅湖》的音乐。

傍晚·外景·渡口/渡轮

威尔金森太太的车驶进渡口。

比利坐在车内，透过半敞的车窗抬头仰望渡口的机械化装置。车窗上映出威尔金森太太的身影。

系在钢缆上的渡轮缓慢地向河对岸滑去。

比利（画外）：“太美了，是吧？这么说，这里面有个故事喽，老师？”他坐在汽车的前盖上，对倚在渡轮门边的威尔金森太太说道。

“当然啦。”她走到比利身边：“它是讲一个被邪恶的魔法师囚禁的女人的故事。”说着转过身，倚在车头。

“听起来没什么劲。”比利不感兴趣地垂下眼睑。

威尔金森太太：“这个女人，这个美丽的女人被迫成为一只天鹅。除去每天夜里的几个钟头……她到那时才能复活。”

比利听到这里抬起头来。“她到那时才能变回人。”

比利转过头注视着老师，听她断断续续地讲道：“后来，有一天夜里，她遇到一位年轻的王子……王子爱上了她。她意识到……这是唯一能令她……再度成为女人的机会。”

威尔金森太太讲到这里停住了，比利不禁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威尔金森太太：“王子答应娶她，然后却跟别人跑了，还用说吗？”

比利抬眼望了望天空，转头问道：“那她就得永远当天鹅了？”

威尔金森太太：“她死了。”

比利皱起眉头不解地：“就因为王子不爱她？”

“好啦，该走了。”威尔金森太太转身走到车门边：“那只是个虚构的故事。”

比利坐着没动，继续仰望上方。

“快点。”身后传来威尔金森太太的大声喊叫以及“咚”的一声关门声。比利从车盖上跳下来，钻进车里，同时偷偷观察了一下老师的脸色。

缆车已到河对岸的码头，平稳地着地。

夜里·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比利手里端着一杯饮料，通过玻璃推拉门向里踅摸了一下，然后轻轻把它推开。

夜里·内景·奶奶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奶奶如做噩梦般倏地一跃坐起，呼吸急促地喊道：“不！……不！不！”

比利站在门口安慰着她：“是我。”顿了顿，又说：“比利。”

“哦，小家伙。”奶奶见是比利，咕哝着重又躺下。

“小家伙”，比利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显得颇为感伤，他慢慢把门拉上，转身走到冰箱前。

比利的幻觉

比利拉开冰箱门，把手中的玻璃杯放在冰箱顶上，然后弯下腰拿出一瓶牛奶。他打开盖儿正要对着嘴喝，画外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哎，小家伙……”

比利侧过身，发现妈妈正背靠在洗碗池前，用茶巾擦拭一只咖啡杯。

妈妈：“……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从瓶子里倒出来喝吗？”

“对不起，妈妈。”比利回身从冰箱上拿过玻璃杯，把牛奶倒进去，然后随手又将奶瓶放在冰箱上。他喝了两口，掉过身看着妈妈。

妈妈：“嗳，把瓶子放回去啊。”

比利顺从地把杯子放下，拿过奶瓶盖上盖儿，放回冰箱里。等他再端起那杯奶回身去看妈妈时，厨房里已空无一人。

回到现实中

比利端着奶杯定了定神，环顾四周，然后身不由己地倚在打开的冰箱门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傍晚·内景·拳击馆

比利左手扶把杆站立，威尔金森太太坐在他对面。

“一，抬起伸展。”威尔金森太太伸出胳膊示意，比利依她的口令做着动作。

“放下，再来。吸气，伸直。伸直，一……好，抬起，伸直。放下，再来。抬起。脚伸长绷紧，这是一。”

镜头围绕着师生俩旋转。

威尔金森太太叹了口气（画外）：“伸长。”

师生俩一遍遍重复着同一动作。

“伸展开。”

“抬起，吸气。”

“一，抬……伸，收回，再来。”

比利略微定了定，凝视前方片刻。

“抬……”威尔金森太太盯着比利，缓缓抬起左臂。比利在老师的示意下渐渐抬高双臂，脚尖慢慢立起。威尔金森太太轻轻放下手臂。

白天·内景·拳击馆更衣室

比利坐在长凳上穿上一只跑鞋，从旁边的包里取出一件蓝背心。这时，黛比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吮着棒棒糖，看着比利套上背心，问道：“什么时候面试？”

“明天早上。”比利边回答，边弯腰拿起另一只跑鞋穿上。

黛比：“你要是走了，我会想你的。”

比利：“你觉得弗雷德·阿斯泰尔和琴吉·罗杰斯哪个更出色？”

他系好鞋带，顺手拿起地上的舞鞋。

黛比：“比利，你不喜欢我们，对吗？”

“不知道……从没认真想过。”比利停顿了一下答道，接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将它们放进包里。

黛比继续吮着棒糖，冲上翻了个白眼：“要是你愿意的话，我让你看看我屁股。”

比利勒紧书包，转过身来：“不用……你挺好的。”说罢，拿起书包和外套，起身走出去。

白天·外景·街上

全副武装的警察手持盾牌从斜坡上冲下来，被追打的矿工们向山坡下四散而逃。一个矿工被绊倒在地，几个工友围上去拉他起来。一时间，喊叫声、脚步声乱成一片。

托尼倚靠在墙边，他身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门口。托尼急忙闪身进去。

“进屋去。快点！”他穿过门廊，对男孩大喊。

几名警察紧追上去，只听其中一个喊叫着：“那是工会领袖……抓住他！”

白天·内景·一临街屋内

托尼穿过走廊，打开一房门冲进去，对一个站起来的男人喊：“趴下！”那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随后闯进来的警察撞翻在桌子上，接着又连人带桌子摔倒在地。

白天·外景·后院

托尼飞身下台阶，身后的警察也三步并作两步紧追不舍。

街上，一个男人正在自家门前擦洗汽车。托尼穿过草坪，向这边狂奔。

托尼从满是泡沫的车前跑过，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盛着肥皂水的桶。

“嗳……”男人叫了一声，见托尼推开自家门跑进去，急忙喊道：“……你要去哪儿？”

他转身看到追上来的警察，踉跄着向后躲闪，结果脚下一滑差点坐到地上。

“快追！”警察大喊着冲过去。

草地上，矿工们被防暴警察追赶着向前猛跑。

白天·内景·屋内

托尼撞开门，穿过房间，从一个躺在健身器上练举重的男人身上跨过去。

他推开另一扇屋门，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她用力拽开身边的一道门，示意托尼从那儿出去。

“谢谢，宝贝儿。”他迅速从那道门出去，老妇人随即把门关上。

白天·外景·街上

好几辆警车鸣着警笛从路上呼啸而至。一群被捕的矿工蹲坐着，被警察围在当中。

托尼刚要穿过马路，一辆警车猛地停在他身旁。他用拳头捶在车前盖上，冲驾驶室里的警察骂道：“卑鄙小人！”随即又冲挡风玻璃上啐了口痰，跑向一排门外晾着衣物的房子。他在一扇门前停住，向身后踅摸了一下，开门进去。

白天·内景·屋内

托尼穿过门廊向里跑去。

白天·外景·街上

比利拐过街角向这边跑来。

一个男人匆匆从他身边经过，说道：“躲开这儿，小孩。”

比利跑了几步后猛然停下。不远处，一群手握防暴盾的警察筑成人墙，封锁了街道。

“妈的！”比利转过身，双手撑着爬上旁边的矮墙。

托尼从一后院跑出，穿过晾晒的白床单，跑进另一家院子，将一个放在台阶上的“太空跳跳虫”踢到一边。

街上，大批武装警察从警车尾部跳下来。

白天·内景·房间内

托尼由走廊跑进厨房，顺手从操作台上抓起一杯茶，边走边喝。

白天·外景·街上

托尼出后门下台阶，再打开院门到街上。

远处传来一个警官的叫声：“他们来啦！”

托尼一转身，不禁愣在那里。只见他对面的绿地上聚集着上百个警察。他们开始用右手的警棍敲打左手的盾牌。

“妈的！”托尼见状将手里攥的茶杯掼到地上。

一队警察向托尼这边冲来，其他人依旧不停地击打盾牌。一警官喊道：“抓住他！”

托尼急忙调头往回跑，一个女人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

警察向他这边扑来。

托尼爬上几级台阶，推开院门，又回到两排房子之间的路上。“他妈的！”他拨开面前的白床单向右首跑去。

比利站在墙头张望了一下，向前走去。

托尼费劲地在晾晒的被单下面跑着。

比利沿着墙走到一个房角停下，只见哥哥穿梭于被单之间朝自己这边跑来。

“托尼！”比利叫着，扶着墙角转身望向街面。

几名骑警疾驰过来，后面跟着全副武装的防暴警。“托尼！”比利见势急忙回头找哥哥。已被床单弄得晕头转向的托尼一头扎进一床被单里。

比利急得大叫起来：“托尼，往回跑！”

话音刚落，身上被床单蒙裹的托尼已跌跌撞撞地冲到骑警跟前。几名骑警上来用警棍对准托尼一阵乱打，托尼被打得呻吟着抱头倒地。

比利愣在墙头不知所措，看着骑警从他眼前经过。

托尼身上蒙的单子上渗出一片片鲜血，防暴警察上来将他四脚朝天地拽到一边，扯下他身上的单子。

托尼破口大骂：“滚开！”

比利慢慢垂下头。

托尼（画外）：“该死的猪猡！”

警察（画外）：“快点，进去！”

两个警察关上警车的后门。

警察（画外）：“把他带走。”

一警察对司机（画外）：“走吧，伙计。”

警车呼啸着开走。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奶奶的房间

比利盘腿坐在靠近壁炉的地上，握着电话边拨号边惴惴不安地向外张望。

晚上·内景·威尔金森太太家起居室

黛比由走廊进来，拿起电话听筒。电话里传来比利的声音：“老师，我面试的事出了问题。”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家

“喂？”比利见对方不作答，皱紧了眉头，“喂？”

晚上·内景·威尔金森太太家

黛比放下听筒，低头不语。

晚上·内景·埃利奥特家

比利慢慢把听筒放回原处。

画外响起法庭庭警的声音：“好了，四号庭开始点名。”

白天·内景·法庭等候区

庭警手持写字板站在门口。埃利奥特的父亲转身进去，后面跟着托尼、比利和其他人。

庭警念着名单：“托尼·埃利奥特。乔治·布伦顿。”

托尼走进法庭，紧随其后的比利走到左边一个警察面前。

庭警（画外）：“加里·卡明斯。”

比利：“现在几点了？”

警察抬眼看了看他。

庭警（画外）：“科林·伍德沃德。”

警察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答道：“十点十分。”

庭警（画外）：“诺曼·斯坎顿……罗伯特·泰勒。”

比利回身随其他人一起进入法庭。

白天·内景·拳击馆

威尔金森太太独自一人站在拳击台上，双臂搭在围绳上。

“哦，比利！”她恨恨地低声叫着，不耐烦地转过身，弯腰拾起背包，跨过围绳。

白天·外景·街上

威尔金森太太的车从路上开过来。

白天·内景·威尔金森太太的车内

威尔金森太太边开车边按手上纸条的地址寻找着。她循着后巷向坡上望去，然后索性停下车，拿起包走下车去。

白天·外景·后巷

一个男人站在自家门口吸烟，见威尔金森太太沿斜坡走上来，他将烟掐灭，返身走开。

一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小姑娘紧跟在威尔金森太太身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的靴子看。威尔金森太太停下，她也停下，俩人面对面。

威尔金森太太看了看手上的纸条，又低头看看小女孩，跟她打着招呼：“喂？”

小姑娘抬头看看她。威尔金森太太继续向前走。

“我能帮你忙吗？”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

希拉双手支在院门上望着威尔金森太太。

威尔金森太太闻声停下脚步，迅速转过身答道：“是的……我在找……”

希拉不等她说完便答道（画外）：“人都出去啦。”

“对不起。”威尔金森太太转身朝坡下走，正好与走过来的埃利奥特一家打了个照面。

威尔金森太太停下脚步，比利的父亲与哥哥与她擦肩而过，比利偷偷瞥了她一眼，跟在他们后面。

“比利？”威尔金森太太颇感意外。

“别说了，老师。”比利停住，托尼和父亲闻声也转过身来。比利转向老师：“别说了。”然后，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威尔金森太太追问：“出什么事啦，比利？”

父亲刚要随比利回家，却见托尼走近威尔金森太太：“你他妈的是什么人？”

父亲与比利都停下脚步。

父亲对威尔金森太太说道：“我看咱们最好进屋说。”

托尼不解地扭头看看父亲，威尔金森太太跟随比利父子走进院落。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比利倚在奶奶身后的门边。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我知道你们也许难以理解……”她站在冰箱前，对父亲和托尼认真地说道，“……可是，比利今天错过了一个重要的面试。”

父亲闻听此言转头看了看比利。

托尼靠在操作台上问：“面试？”

威尔金森太太：“报考皇家芭蕾舞学校。”

这下，托尼和奶奶也将惊讶的目光投向比利。比利不敢正视三人，垂下眼睛。

托尼不相信，笑起来：“皇家芭蕾？”

威尔金森太太补充道：“学校……是教芭蕾舞的学校。”

托尼：“你准是在开玩笑，亲爱的。”

威尔金森太太：“不，我非常认真。”

托尼扫了她一眼：“你知道我们要经受什么吗？我在他妈的牢里呆了一整夜，而你却上门来说些废话！”说到这儿，他猛地转头对比利吼道：“还有你……”

比利吓了一跳，怯怯地看着哥哥。

托尼（画外）：“……他妈的芭蕾！”他接着对威尔金森太太大光其火：“你就想让他余生成为一个他妈的工贼？看看他吧。看在他妈的老天份上，他只有11岁！”

比利抢白道：“就得从小开始训练。”

“闭嘴！”托尼转过身对他嚷道。

比利忍气吞声，不再言语。

托尼继续跟威尔金森太太理论（画外）：“我可没有一个令你得意、像白痴一样到处游逛的弟弟。”

威尔金森太太立即反驳：“对不起，这可不是为了让我得意。”

托尼：“那这对他有何好处？你不能把他带走。他还是个孩子呢。给他个美好的童年好不好？”

“我不要童年，我要当芭蕾舞者！”比利又忍不住叫起来。

威尔金森太太听了这话，心头一震。

托尼根本不睬弟弟，继续与她纠缠：“再说了，你懂行吗？你具备什么资格？”

威尔金森太太回过头对他：“听着，我可不是来这儿为自己辩护的。”

比利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

托尼（画外）：“那好，你说不定就是个疯子。混个社工干干吧。”

威尔金森太太：“我看你该让自己平静下来，小伙子。”

托尼（画外）：“那么……”托尼盯着威尔金森太太比手划脚，“……你说他能跳，好呀……”他转身上前几步。

比利注视着哥哥。

托尼对着他（画外）：“……那就跳吧。”

威尔金森太太对托尼的无理取闹有些忍无可忍。

托尼上前抓住比利，一把将他拽过来：“让我们见识见识这他妈的舞蹈。”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不，不……不。”

托尼已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弟弟举到餐桌上。

她抬眼望着高高在上的比利：“这简直太离谱了！”

“你要是个他妈的芭蕾舞者的话，就快跳。”托尼说着扯掉比利的外衣扔到一边，走回原地。比利俯视着老师。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你敢跳！”说着，用手指着比利。

托尼（画外）：“你算个什么老师？啊？”

比利转过身，低头看哥哥。

托尼：“他得到个跳舞的机会。”

比利又扭头看看老师。

托尼（画外）：“可你却他妈的不让他跳。”

威尔金森太太对托尼怒目而视。比利转过身。托尼走到一边，命令比利：“跳啊，你这小笨蛋！”

比利与老师对视着。

父亲坐在原处打量眼前的一切。

托尼追问弟弟：“不敢跳？”接着转身对威尔金森太太，“那就走吧。”

比利注视托尼。

托尼（画外）：“他不会再跳他妈的芭蕾了。”他盯着威尔金森太太：“如果你再走近他一步，我就揍你，你这中产阶级娘们儿！”

威尔金森太太指着托尼反唇相讥：“你先等等。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你这道貌岸然的混蛋！”

穿插未来事件镜头：

白天·外景·埃利奥特家后院

比利跳到墙头。

现在：

厨房里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他不会长成讲究门第的小灵狗……”她注视托尼，“……或是获威尔士的徽号，也不会用工资买马尿喝。”

托尼转过身。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听着……”她比划着：“……他已经跟我……”

穿插未来事件镜头：

后院，比利倚在墙上，用手捂住耳朵，使劲摇晃脑袋。

现在：

厨房里，威尔金森太太注视前方，摇着头对托尼接着说道：“……学了两个月了，你都没理……”

穿插未来事件镜头：

后院，比利边摇头边晃手。

现在：

厨房里，威尔金森太太：“……英国他妈的社会等级制度。”

穿插未来事件镜头：

后院，比利呻吟着，脸因痛苦而扭曲，手沿着墙向上攀。

现在：

厨房里，比利依旧站在桌子上，威尔金森太太与托尼对峙片刻后开门走出去。

托尼走到原处。

后院，比利转过身，跑向一旁。比利拉开户外厕所门钻进去。

白天·内景·户外厕所

比利坐在马桶上，伴随着音乐的节奏以脚轻叩地面……

比利拧自己的脸……

比利坐在马桶上，以脚轻叩地面……

比利拧自己的脸，用手掌拍打墙面，站起来……

比利上下跳跃，然后站到马桶上……

比利从马桶上跳下来……

比利舞动着……

后院，厕所门突然打开，比利跳出来……

比利倒靠在墙上，转过身来……

比利紧握栏杆站在台阶上，随之舞动起来……

比利跳着舞上台阶……

比利跳着，随即转身，爬到墙上……

迈克尔坐在户外厕所的屋顶上，眯着眼俯瞰比利……

一个小孩站在窗台上望着比利……

托尼站在玻璃窗里，透过网眼帘凝视比利，同时吸了口烟。

比利舞动着，迈克尔坐在他身边，放下饮料瓶。

比利舞动的脚……

比利将上衣掀起蒙在脸上，他舞动着，拉下外衣……

比利跳跃的双腿……

比利的双腿，旋转起来……

白天·外景·后巷

比利从房顶上跳下来，趔趄了一下向前跑去。几个小孩正在街角踢足球，比利从旁跑过，踢了一脚足球，拐向一边。

“比利！比利，等等。”迈克尔在后面紧追不舍。

比利一瘸一拐、呲牙咧嘴地从坡下向这边跑来，身后是湛蓝的大海。

比利边呻吟边跳着踢踏舞步……

比利喘着粗气，倔强地踏着踢踏舞步旋转向前……

比利一头撞到将路堵死的铁栅栏上……

比利把胳膊支在栅栏上，使劲用脚踢它……

比利转过身，背靠在栅栏上，脚还在用力向后踢，身子慢慢出溜下去蹲在地上……

白天·外景·后巷

转眼已是冬天。比利蹲在地上重重地呼吸，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片刻之后，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回过神来。

“比利！比利，得啦。”不远处传来迈克尔的叫声。

比利扭头向他那边望了望，站起来，把外衣拉到肩上，朝他走去。

“快点。”比利听到迈克尔的喊声，沿着被大雪覆盖的道路跑起来。迈克尔正两手叉腰站在路边，他转身随比利一同向大海跑去。

画外响起乔治的喊叫声：“大家圣诞快乐！”

晚上·内景·交谊俱乐部

乔治站在舞台上，台下人头攒动。大家双手举过头顶，拍着手反复唱道：“我们走，我们走，我们走……”

乔治在台上来回溜达，指挥着大伙。台上挂着的横幅上写着“圣诞快乐我们不会动摇”。

白天·外景·埃利奥特家后院

父亲抡起大锤砸在钢琴上，它顿时变得支离破碎。

画外依旧传来人们单调的歌声：“我们走，我们走，我们走……”

比利坐在户外厕所门口，双手捂住胸口。父亲每抡一下大锤都好像落在他的心头一样，他被那铛铛声震得不时闭上眼睛。

他把晃来晃去的厕所门推向一边，只见父亲已累得哼哼着停下手来，气喘吁吁地将大锤支在地上。

比利趁机问道：“你觉得她会介意吗？”

父亲大口喘着气：“闭嘴，比利……她已经死了。”说完继续挥动大锤砸向钢琴。

钢琴的背板“轰”地一声向后倒塌下来，比利歪着上身忙不迭地向后躲闪。父亲站立在钢琴残骸旁，抡起大锤又向背板砸下去。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奶奶的房间

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比利伸手又向里添加了一块被毁钢琴的碎板。

奶奶、比利和父亲三人围坐在壁炉边，默默不语。壁炉上方的镜子里映出托尼来回走动的身影。

父亲见比利和奶奶开始吃东西，托尼也落座一旁，于是打破了沉默，冲大家举起酒杯：“喔，祝大家圣诞快乐。”

比利无精打采地：“圣诞快乐。”

托尼（画外）：“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只有奶奶对父亲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然后将它举到唇边。

父亲看了看大伙，忍不住悲从心起，低声啜泣起来。

比利望着父亲难过的样子，侧过身将炉火拨旺。

夜里·外景·后巷

远远望去，比利和迈克尔在覆满积雪的路中央堆着雪人。

比利嘴里小声哼唱着圣诞歌：“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哦多快乐……”他躬身为雪人安上一个“鼻子”，然后掸掉手上的雪，发起牢骚来：“这个圣诞节真是他妈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来，喝点吧。”迈克尔隔着雪人递过来一瓶酒。

比利接过问道：“你从哪儿弄的？”

迈克尔：“我爸在厨房里放了好多呢。”

俩人对望了一下，比利又问：“他不会发觉吗？”

迈克尔：“他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瓶。”

比利对着瓶子喝了一口，但马上又吐了出来：“有一股尿味儿。”他把瓶子递还给迈克尔。

“你慢慢就习惯了。”迈克尔盖上瓶盖，绕过雪人走到他跟前：“拿着。”他轻声说着，把酒瓶揣进比利的外衣口袋里。

比利将它取出，放进另一只口袋。

迈克尔：“也许你会离家出走。要知道……加入个巡回舞蹈团什么的。”

“别犯傻了！”比利叹了口气，冻得双臂交叉相抱。

迈克尔：“唉，也许这事能圆满了结。”

“什么意思？”比利搓着手嘟囔着。

迈克尔：“你就用不着离家出走什么的啦。”

比利摊开双手：“我的手都快冻僵了。”

迈克尔拽过比利的手，将他拉近自己：“让它们暖和暖和。”说着将他的双手揣进自己怀里。

比利狐疑地看着迈克尔，皱了皱眉：“你这是干吗？”

迈克尔垂下眼，躲闪着好友的目光，嘴上却若无其事地答道：“没事，只是给你暖暖手罢了。”

比利盯着迈克尔，微微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同性恋什么的吧？”

迈克尔不敢正视比利：“什么使你产生那种印象？”

比利扫了他一眼，低下头：“我的手凉不凉？”

“我很喜欢那个。”迈克尔说罢，探过身子亲了亲比利的脸蛋儿，然后退回去注视着他。

比利：“就因为我喜欢芭蕾……可你要知道，那并不意味着我是同性恋呀。”

迈克尔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睑，结结巴巴地：“你不会告诉别人，对吗？”

比利瞥了他一眼，轻声笑着：“走吧。”他转过身向前走。迈克尔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

夜里·内景·拳击馆

比利站在漆黑的门道里，关上门，伸手将灯逐一打开。

“这里真他妈冷。”迈克尔攥着酒瓶子，使劲将外套裹紧。

比利弯腰拾起一条芭蕾短裙，从门口跑到他身边，嬉皮笑脸地：“给你。”

迈克尔接过它看着：“这是什么玩意儿？”

“把它穿上。”比利说着跑向一边。

迈克尔自言自语道：“短裙。”

夜里·外景·后巷

乔治、埃利奥特的父亲和另几个男人手里攥着酒瓶，叽里咕噜地说笑着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男人经过雪人时将酒瓶放下，转身冲它撒尿，他一抬头，发现拳击馆的窗户发出亮光，忙喊乔治：“乔治……乔治，俱乐部里有人。”

乔治喝得醉醺醺，站立不稳地对父亲连说带比划：“这只袋鼠，他正走在路上，对吧？他叫……呃，诺曼。接着，这只沙袋鼠绕过拐角走来。”他笑着转过身，向前走几步停住，不经意间仰头看见了拳击馆的灯光。

夜里·内景·拳击馆

空荡荡的大厅里，比利和迈克尔站在拳击台上。俩人都脱去了外套，穿着短袖背心，迈克尔的腰间挎着芭蕾舞裙。

二人相对而立，同时向前几步，比利开始示范芭蕾动作。

比利说着芭蕾术语：“Plie，一。”

迈克尔模仿着他的动作问道：“什么叫plie？”

“是法语'下蹲’的意思。”比利拉着迈克尔的手上前一步，将他的胳膊高举过头。

迈克尔：“干吗说法语？”

“不知道。二。像公主似的。”比利为迈克尔矫正姿势，“二，放下。”一。继续。五。”

比利绕到迈克尔身后：“肩膀放下，伸长脖子。”

这时，乔治一声不响地出现在门口。

迈克尔：“我看上去怎么样？”

比利绕回他面前：“闭上嘴，你这同性恋！”

迈克尔：“滚！”

乔治皱着眉头看着这俩孩子。

比利：“二……放下。一。”他俩继续练着，“五。”

乔治低头琢磨了一下，向后退去。

比利：“二。放下。”他侧身看到一根从房顶吊下的粗绳，“一……五。”他抓住绳索。

夜里·外景·后巷

埃利奥特的父亲将头抵在墙上，不一会儿，乔治由墙后闪出来，冲他喊着：“杰基。”见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声：“杰基，老兄。”

父亲冷不丁退后一步，转过头看着他。

乔治：“来看看。”说完又消失在墙后。父亲跟了过去。

夜里·内景·拳击馆

比利从粗绳上吊下。

迈克尔把手伸给他：“把手给咱。”他拉住比利的手，拽着他朝前跑，俩人咯咯地笑着。然后，迈克尔松开手，转身对比利喊道：“跳舞！”

比利从绳子上跳下，手舞足蹈地前行。他跳着跳着，突然发觉父亲从门外进来，于是不由自主地停下，面向父亲。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一旁的迈克尔。

迈克尔松开手中拽着的粗绳，忙不迭地将舞裙脱掉。

父子俩回过头对视了一下，父亲用双手捂住脸。

比利大口喘着气望着父亲，父亲目光低垂。

比利用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舞动起来，脚下铿锵有力的踢踏声仿佛是在表达他的决心。

父亲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他。

比利突然对着他做了一个踢腿动作，父亲“哦”地一声把手从鼻子上挪开。

比利眼睛看着上方，绕到父亲背后跳起来。父亲略带警觉地斜睨着身后。

比利接着跳到大厅中央，像模带样地做了一连串的舞蹈动作。

父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比利跳过来，跃起触摸了一下父亲身后的栅栏，紧接着又返身翻了个筋斗。

比利对着父亲做了一连串的皮鲁埃特旋转。（注：单脚尖着地旋转）

比利做完最后一个“结束动作”，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父亲便转身而去。

比利眼看着父亲穿过门廊，大步流星地朝出口走去，乔治远远地站在那里。

一直在旁看得目不暇接的迈克尔鼓起掌来。

比利跑步向门口追去。

夜里·外景·后巷

雪人依然立在路中间。父亲从旁边的围墙后拐到街上，急匆匆地迈开大步向前走。

比利紧跟着跑出来，放慢脚步冲父亲的背影大喊：“爸爸！”

父亲头也不回地命令：“回家去吧，儿子。”然后索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起来。

比利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疑惑地紧蹙双眉。

夜里·外景·住宅区街头

父亲沿便道一路跑来。一声突如其来的狂吠令他始料不及，本能地跳到主路上躲闪。他稍稍定神后又回到便道，继续开始小跑。

夜里·内景·威尔金森家起居室

听到门铃，手持酒杯的威尔金森先生上前打开门，随即探身向客厅问：“这是你的朋友吗？”说完，闪到一边。

威尔金森太太正靠在沙发里抽烟，闻听此言向外张望。

埃利奥特的父亲出现在门廊里，上来就问：“那得花费多少钱？”

威尔金森太太带着嘲讽的腔调：“也祝你圣诞快乐。”见他一脸严肃，摇着头回答，“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多……大概2，000英镑。但是有个好机会，市政会……”

父亲打断她的话（画外）：“2，000英镑？我……我说的是面试的事。”

威尔金森太太：“听我说，如果只是去伦敦的路费的话……我可以给你钱买车票。”

父亲：“我来这儿可不是要赞助的。”

威尔金森太太：“哦，得啦。没人要赞助你……你这人真可笑。”

父亲：“我可笑吗？”

威尔金森太太：“对。”

父亲叹息一声，说道：“感谢你为比利所做的一切。但他是我儿子，对不对？”

夜里·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比利光着上身坐在床上，望向门口。

画外响起父亲的声音：“我自己能解决。”

比利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拉过被子侧身躺下。

父亲走进屋来，一屁股坐在比利的床沿上。对面的床上，托尼挪了挪身子继续熟睡。

比利忍不住翻身坐起，父亲也转过身俯视儿子。父子俩对视良久，父亲似乎决心已定，慢慢回过头。

早上·外景·荒地

父亲双手插在裤兜里，犹豫了片刻后向右侧走去。

画外响起国家煤矿管理局一位官员的声音：“嘿，小伙子，你，名字？”

矿工（画外）：“保罗。”

煤矿管理局官员（画外）：“姓？”

矿工（画外）：“费尔顿。”

煤矿管理局官员对第二个矿工（画外）：“费尔顿。”接着问第三个矿工：“矮子，你呢？什么？”

第三个矿工（画外）：“索普。”

煤矿管理局官员（画外）：“索普。”

加里也在矿工们中间。他们排着队挨个报上自己的姓名。

第四个矿工：“史密斯。”

煤矿管理局官员（画外）：“史密斯。”

第五个矿工（画外）：“布伦顿。”

煤矿管理局官员（画外）：“布伦顿。”

第六个矿工走过来：“克纳。”

煤矿管理局官员（画外）：“克纳。”

一位警察守卫在运送矿工的大轿车尾部，埃利奥特的父亲经过他身边慢慢走过来。

煤矿管理局官员（画外）：“人都齐了吧？”

父亲硬着头皮走到矿工们中间。

第七个矿工：“真他妈见鬼……我从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父亲自嘲地：“情况有变嘛。”

煤矿管理局官员叫住他（画外）：“好啦，你，叫什么？”

站在一旁的加里凑到父亲跟前，抢先答道：“杰基·埃利奥特。”

煤矿管理局官员将他的名字记在写字板上：“哦，很高兴看到你醒悟过来。”说完，转身离开。

加里挑衅地：“现在谁是大人物，啊？”

一旁传来矿工的窃笑声，父亲将目光转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然后忍气吞声地走到一旁。

画外传来煤矿管理局官员的叫喊声：“行啦。好了，你们这帮人，走啦。上车！动作快点！”

早上·内景·大轿车内

父亲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加里等人坐在隔几排的后座。一辆警车鸣着警笛跟在他们的车后。

父亲吸了口烟，邻座的一个矿工探过身来：“车上禁止吸烟，伙计……这是专车。”

父亲不以为然地扭过头瞥着他，那人知趣地缩回身。父亲这才灭掉香烟，望着窗外。

早上·外景·煤矿/纠察线

矿工们人头攒动，振臂高呼：“工贼！工贼！……”叫骂声、喇叭声、敲击声顿时乱成一片。

人群朝驶过来的大轿车投掷着砖头瓦块及水果鸡蛋，一些矿工突破警方的阻拦冲到车前。父亲随着一个急刹车颠簸了一下。

砖头、水果等物一齐掷到车上，一些矿工上前撕扯车窗外的护栏。

父亲起身移到通道另一边前排的座位，忐忑不安地望了望窗外。

防暴警察在车旁筑起一道屏障，车子继续开动起来。

窗外，托尼站在前排朝慢慢向前行驶的轿车大声叫嚷：“你们这些窝囊废！工贼！”

车子在警察与矿工的扭打中再次停止。

车内，父亲透过车窗观察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就在这当口，车窗上的护栏也被矿工一把扯掉。

“工贼，工贼，工贼……”托尼激愤地喊叫着，同时无意间向车内扫了一眼，结果一下子张大嘴愣在那里。自己的父亲竟然坐在车内！

车子再次发动起来，一只鸡蛋“啪”地一声被甩在父亲侧面的玻璃窗上，蛋汁向下流淌开去。

托尼奋力冲过警戒线到车尾，转身将一个追上来的警察推到一边：“滚开！”

他抓住护栏攀上车尾，向后视窗里喊着：“爸爸……爸爸！”然后，他跳下来冲进人群，又回身观望了一下车开走的方向，拨开人群来到围栏边。

托尼跳起来观望，轿车与警车已先后驶进煤矿大院。他见状匆忙抓过身旁一个工友：“帮我一下。”

托尼在那人的帮助下抓住栅栏顶部爬上去，飞身跳下。

早上·外景·矿区

几名矿工从轿车上下来，煤矿管理局官员以为人已下完，刚要上车，父亲和另一名矿工又出现在门口。

待他俩下车后，煤矿管理局官员对司机说道（画外）：“好啦，走吧。”他上车坐下，车向院外开去。

父亲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小山般的煤堆旁，身后传来托尼的叫声：“爸爸！”

父亲回头望去。

托尼声嘶力竭地大叫（画外）：“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父亲转身大步向前走。

托尼狂奔过来，拽着他的衣领叫嚷：“爸爸，你不能回去，现在不行！”

父亲推开他，继续向前走：“看看咱们的生活状态吧，老兄。咱们能给那可怜的小子什么？”

托尼倒退着挡在他面前：“你不能这么干！现在不行。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我们什么罪都受过之后！”

父亲打断他：“这是为了小比利！”

俩人一进一退，你推我搡。

托尼嚷道：“他妈的！”

父亲不顾一切地推搡着托尼：“他说不定是个他妈的天才！”

托尼：“看在他妈的老天面上，爸爸，你不能这么做，老兄……爸。爸！”

俩人停住脚步扭打着。远处，几名矿工喊着托尼的名字向这边赶来。托尼和父亲紧紧抱在一起。

托尼带着哭腔：“爸爸，他才11岁，看在他妈的老天面上……他还是个孩子。”接着重复一句：“他还是个他妈的小孩呢。”

父亲忍不住呜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儿子。”说着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出溜下去。

托尼劝道：“爸爸……爸爸，别这样……别这样。”

父亲抽泣着：“对不起，儿子。”

托尼也在父亲对面跪下。

父亲摇晃着头：“我们完了，儿子。我们有的选择吗，啊？我们给那小子一个他妈的机会吧。”

托尼：“求你了。求你不要这样对我，爸爸。我们会给他搞到钱的。”

父亲摇着头。“我们会为他搞到的。”托尼极力抚慰着父亲，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这时候，那几名矿工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问道：“他他妈的要干什么，托尼？”

“没事，他会好的。”托尼答道，把脸紧贴在父亲头上。

另一个矿工说道（画外）：“赶紧让他离开这儿吧，托尼。”

接着，又有一个人劝大伙离开：“走吧，别管了。走吧。”

托尼低头对埋在自己胸前痛哭不已的父亲：“咱们回家吧，爸爸。”

夜晚·内景·比利/托尼的卧室

比利面向托尼那头侧躺着，听他说道：“要知道，爸爸是对的。”

托尼平躺在床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妈妈会让你去的。”说完，转过身背对比利。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比利拨弄着摊在餐桌上的硬币。

乔治（画外）：“总共50便士。”

比利盯着那些钱搓了搓手，吁了口气。

乔治（画外）：“这是在拳击吊袋和你之间掷硬币决定的。”他坐在比利对面，两手交叉抱于胸前。

正系着围裙站在他身后干活的托尼听到这里，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老兄，这点钱连床位和早餐费都不够。别再说了，你们简直在白日做梦。看看你们。”他探过身，从桌上拿起几枚硬币：“把这他妈的50便士扒拢来扒拢去的。”说完将它们扔回桌上。

比利抬头看看哥哥，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微蹙眉头。

乔治接茬儿说道（画外）：“好哇，我要去福利机构买一台对奖机……”听得出来，他是在故意逗比利开心，“……还要组织一场音乐会。”

比利重又变得高兴起来，咧嘴而笑：“谢谢，乔治。”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父亲的卧室

父母的合影照片的近镜头。

父亲将烟放进烟灰缸。

门外传来比利、托尼和乔治的画外音。

比利（画外）：“希拉说我们还可以从妇女支援团那儿得到50镑。”

特写：父亲的手打开一只华丽的珠宝盒。

托尼（画外）：“希拉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她甚至连她的施食处都维持不下去了。”

父亲从盒里拿出一枚戒指戴在小指上。

比利（画外）：“乔治说我们会得到另外一笔募捐。”

托尼（画外）：“比利，哪儿还有钱啊……你过过脑子，老弟！”

父亲将一条项链缠在指间。

乔治（画外）：“嘿，伙计，知道吗，要是咱们求助于那些小伙子们的话，他们一定会倾其所有。”

父亲取出一块手表放在手上。

托尼（画外）：“乔治……乔治，知道吗……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别再让他抱有幻想了，老兄。”

父亲将那几件珠宝首饰紧紧攥在手心，唏嘘不已。

白天·外景·街边/当铺

父亲由便道向这边走来。

画外传出一个矿工的吆喝声：“来吧，朋友，给矿工们掏点吧。”

父亲与迎面而来的两个男人擦肩而过。一个煤矿工人手握募捐盘坐在当铺门外。父亲从他面前经过，停在当铺门口。

父亲转身看了看那个矿工，略微迟疑了一下，推门走进当铺。

白天·外景·后巷

父亲腰板挺得笔直，拎着一只小行李箱，比利尾随其后，边走边不停歇地手舞足蹈。父子俩沿空寂无人的车道向坡下走去。

父亲实在忍不住了，回头嗔怪他：“非得那样吗？……好好走，行吗？”

比利快跑几步紧追上去。

白天·内景·旅行车内

父亲闭目养神，比利紧贴车窗向外张望。

“那儿什么样？”比利问道。

父亲睁开眼，扭过头：“什么什么样？”

比利：“伦敦呀。”

父亲：“我不知道，孩子，我从未走出过达勒姆。”

比利颇感意外地转过头：“你压根儿没去过？”

父亲：“我为什么非要去伦敦呢？”

比利：“喔，它是首都嘛。”他继续向窗外望去。

父亲：“但是，伦敦没有矿井啊。”

“老天爷……”比利注视父亲：“……你心里只有矿井？”

白天·外景·复式车行道

旅行车从一座桥下驶过。

白天·外景·皇家芭蕾舞学校门前广场

父子俩一前一后朝学校走去，比利回头扫了一眼父亲。

白天·内景·皇家芭蕾舞学校

俯拍：一位女接待员坐在正对大门的桌子后面。比利和父亲走进大厅，他停在楼梯底部，父亲则继续向前走近女接待员。

女接待员主动打着招呼：“我能为你效劳吗？”

父亲在桌前站下，转身指着比利：“呃……比利·埃利奥特。”

比利被装饰华丽的天花板所吸引，扬起头转着圈向上观望。

父亲（画外）：“我们是来面试的。”

女接待员（画外）：“哦，你说的是威廉·埃利奥特吧？”

父亲（画外）“对，威廉。”

女接待员（画外）：“哦，没错。请你们上楼，好吗？”

父亲手指楼梯方向：“这边？”

女接待员：“是的。”

父亲：“谢谢。”他故作潇洒地带领比利拾级而上。

白天·内景·皇家芭蕾舞学校楼梯过道

比利跟在父亲身后，左顾右盼。不时有身着舞蹈服的少男少女与他们擦肩而过，好奇地打量这父子俩。

比利在正对过道的教室外停下脚步，父亲则顾自拐向过道左首。

比利站在门口向教室里观望。正在这时，几个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他于是调头走到楼梯扶手旁。

白天·内景·皇家芭蕾舞学校更衣室

几个男孩子坐在长椅上脱衣服。比利推门进来，返身把门关上，绕过长椅向里走来。

西蒙的画外音：“你这是头一次吗？”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练功服。

被他问到的男孩约翰答道：“是的。”

比利从他俩中间的过道穿过。

西蒙：“老天爷，我一直在面试，如今已经两年了。”

比利在他俩身后的长凳上坐下。西蒙转身跟他打招呼：“你好。”

比利放下背包，看了他一眼。

西蒙：“伤脑筋，是不是？”他探过身来问：“你从哪儿来？”

比利：“埃弗林顿，达勒姆郡。”

“达勒姆？”西蒙站起来，左手叉腰：“那儿是不是有一个令人惊奇的大教堂？”

比利：“不知道……从来没去过。”

白天·内景·皇家芭蕾舞学校医务室

辅导老师正在为赤裸上身的比利测身高，然后从壁炉上拿过记事板和钢笔作下记录。门开了，医生从外面走进来。

医生（画外）：“请站到箱子上去。”

比利照他的吩咐站到箱子上。

“好的，弯下腰。”医生走过来轻轻向下按住他后背。

辅导老师也凑上前，墙上的大镜子里映出三人的影像。

“向下……抬起。”医生开始自下而上触摸比利的脊柱，“向上……把头低下去。”他把比利微微抬高的头部按下去，摸着某一节脊椎对辅导老师说道：“这里有些轻微弯曲。”

比利的头又不自觉地抬高，医生将它按住：“头低下！”

辅导老师：“有多轻微？”

医生：“也许不算回事。”他捏了一下比利的肩窝，示意他起来。

比利慢慢抬高后背。

医生：“来，一直抬。好……好的，挪到这上面来，威廉。”

比利纠正他：“是比利，比利·埃利奥特。”

他扶着一旁的体检台坐上去，医生低头查看他的双腿。

白天·内景·楼梯过道

父亲站在教室门口，聚精会神地观看一位女教师带领女生们练舞。

女教师喊着口令：“二……三、四。”

过道另一边的门打开一道缝，比利站在门边喊着：“爸爸。”

父亲没有反应。

比利提高嗓门儿（画外）：“爸爸……爸爸！看在他妈的老天面上！”

父亲“蓦”地转过身，环顾左右，急忙朝他那边跑过去。

比利对父亲说道：“我改主意了。”

“回去！别犯傻！”父亲不容分说一把将他推进去，迅速关上门。他靠在门上，装做若无其事地看着一个手持记事板的女人从他面前经过。

画外传来女教师喊口令的声音：“一……二。”

白天·内景·皇家芭蕾舞学校面试间

门慢慢打开，比利惴惴不安地走进来，站在门口不敢向前迈步。只见房间里首坐着一排考官，他们是正、副校长及几位辅导教师。

校长抬头注视比利，问道：“你是？”

比利局促地回答：“比利·埃利奥特，来自埃弗林顿。”

校长：“请再说一遍？”

比利：“比利·埃利奥特。”

校长（画外）：“哦对，当然……好吧，比利，请到把杆那儿去。”

比利紧张地走近把杆，一位女教师来到他身旁冲他笑了笑：“左手放在把杆上。”

比利抓住把杆。

女教师：“脚一。”

比利看着脚下，按她的口令和动作摆好姿势。

“手臂二。半蹲……保持住，别动。”

女教师瞥了一眼考官们，退到一边。

校长与老师们开始对比利及他的基本功品头论足，窃窃私语。

比利皱着眉，显得有些烦躁。

楼梯过道，已等候许久的父亲感到百无聊赖，抓着楼梯扶手走来走去。几个女学生从他身边匆匆跑过去，他时而左顾右盼，时而低头琢磨起扶手上的雕花。

面试间，比利已被叫到了考官们跟前。

校长边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边对他说道：“好了，比利……我们想让你在音乐伴奏下跳一段。你有拿手的片段吗？”

音乐响起来，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比利身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比利半晌未动，大家面面相觑……

不久，比利用脚有节奏地轻轻叩地，校长和教师们探过头看他的脚……

比利杂乱无章地跳着……

楼梯过道，父亲攥着扶手，画外传来女教师喊口令的声音：“一，二，三，四，五……”父亲转过身，走走停停，用手轻轻拍打扶手。

女教师（画外）：“……六，七，八。一……”

面试间里，校长认真观看着比利跳舞，渐渐对他产生了兴趣……

比利卖力地跳着，最后用一连几个皮鲁埃特旋转结束了他的表演，气喘吁吁地站在考官们面前。

“唔。”校长拿起笔记录着，然后看着比利：“谢谢。”

他话音刚落，比利便急不可待地向门口跑去。

白天·内景·皇家芭蕾舞学校更衣室

比利摔门进来，满脸沮丧地走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坐在一旁的西蒙忙问：“你没事吧？怎么啦？”

比利：“纯粹是浪费他妈的时间！”

西蒙站起来坐到比利身边：“别难过。不过是一次无聊的面试。”他伸手搂住比利的肩膀：“不要紧。”

比利抖落对方的手臂，怒目而视：“滚开！”

西蒙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坐到比利对面搓着他的胳膊劝慰道：“总还有下一年呢。”

“听着……”比利说着，照着西蒙的脸就是一拳：“你给我滚开！”

西蒙被打翻在地，用手捂着脸。

比利怒气冲冲地低头看着他：“该死的同性恋！”

西蒙被骂得莫名其妙，抬手擦掉嘴角的鲜血。

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教师听到打骂声走了过来，站在比利身后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利转过身注视他。

楼梯口，父亲斜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揉着额头。女教师将比利带到他跟前，然后离开。

父亲转身问儿子：“怎么样？”

比利一声不吭，回身坐下，将胳膊上搭的外衣拽到地上。

父亲看出情况不妙，大骂一声：“妈的！”

白天·内景·面试间

比利与父亲并排坐在校长和几位老师对面。

校长（画外）：“埃利奥特先生，很遗憾，互敬和自律……是每个学生进入本校的必备条件。那种暴力行为在任何情况下都为我们所不容。你明白吗？”他继续对父亲说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们将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件事……”

比利和父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校长（画外）：“……它一定会影响我们的最终决定。”紧接着将话题转移：“好了，那我们开始提问。比利……”

比利抬眼看着他。

校长（画外）：“……你能告诉我们你当初为什么会对芭蕾感兴趣吗？”

比利转动眼珠想了想，回答：“不知道。”

父亲诧异地扭头看比利，俩人彼此相望。

比利补充道：“就是感兴趣。”

校长：“哦，是芭蕾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令你产生遐想吗？”

比利低头沉思了一下：“跳舞。”

父亲：“他一直在跳。每个放学后的夜晚。”

校长：“哦，对啦，我们收到威尔……”他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信，“……金森太太写来的一封热情的推荐信。”

父亲有些不自然地看着校长。

校长（画外）：“呃，她……对我们讲了你的个人情况。埃利奥特先生……”他打着手势问父亲：“……你是芭蕾舞迷吗？”

父亲：“确切地说，一点不懂。”

校长点点头：“你要知道……所有学生都必须达到高水准……不仅在芭蕾上，还有日常课程。要是没有家庭百分百的支持，孩子很难成功。”

比利注视着校长。

校长（画外）：“你是完全支持比利吗？”

比利歪过头看看父亲。

校长（画外）：“不是？”

父亲凝视着他，频频点头：“支持。当然支持。”

比利听父亲这么一说舒了口气。

坐在校长身边的女教师（画外）：“你们想问我们什么问题吗？”

比利低头琢磨着，父亲清了清喉咙：“不，没有，真没有。没有。”

校长（画外）：“那好，既然如此……”他看着父子二人：“……我们会以合法程序通知你们。”

父亲站起转身便走。

比利弯下腰，拾起丢在地上的外衣和背包将要离开时，忽听一直一言未发的副校长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问你，比利……”

比利停下脚步望着她。

副校长：“……你跳舞时有什么感觉？”

比利皱着眉思索了一下，答道：“不知道。”

副校长显得有些失望。

比利沉吟片刻，继续道：“动作有点难……可我一直坚持着……那样我就可以忘却一切烦恼。而……”比利似乎是头一次将自己内心的感受在人前娓娓道来：“……可以说一切都不复存在。”他瞥了眼副校长：“一切都不复存在。我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我就在那儿……飞翔……像一只小鸟。”

副校长听得有些出神。

比利动情地：“像电流。”他叹了口气：“是的。像电流。”

校长语气温柔地：“一路平安。”

比利转身，与等在门口的父亲会合，父亲打开门让比利先出去，他自己正要出门时，校长叫住他：“埃利奥特先生……祝你们的罢工获得成功。”

父亲没有答腔，转身出去，将门关上。

白天·内景·皇家芭蕾舞学校门厅

父亲跟在比利身后转下楼梯，经过一道拱门向外走去。

早上·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烤好的面包片跳出来，掉进餐具盘里。

画外传来奶奶的叫声：“面包片！”

早上·内景·奶奶的房间

父亲与比利默默坐在窗台边。

奶奶忍不住发话（画外）：“我觉得你应该学门手艺，孩子。”

父亲扭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她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对比利说：“学点有用的。”父亲听到此话回头观察了一下比利的反应。

不料，奶奶话题一转：“我本该成为一个专业舞蹈家的。”

父亲和比利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她。

白天·内景·学校过道

迈克尔和比利坐在同学们中间。一个女生正站着向老师提问：“老师，恐龙怎样了？”

老师回答（画外）：“它们也被制服了。”

白天·内景·学校教室

比利坐在迈克尔前排。

老师继续回答女生的问题（画外）：“这种压力导致植物和树木转化为……煤。”

迈克尔用尺子拍了比利的头一下，比利叫了一声回过头。

迈克尔：“那种事一定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比利：“闭嘴！”

比利转过头。

老师注意到迈克尔的小动作，说道（画外）：“迈克尔·卡弗里，如果你有话要说的话，就对全班说。”

迈克尔：“对不起，老师。”

老师（画外）：“因此……经过成百上千年……”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奶奶的房间

奶奶坐在窗前透过网帘向外张望。

邮递员攥着信件沿小路向这边走来。

奶奶见状，调过头激动地大叫起来：“信！”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门厅

父亲从邮箱里取出信，边往屋里走边念叨：“就是它。”

白天·外景·大街上

乔治与两个女人站在被封掉的舞厅门口的台阶上说着什么。比利沿便道走过来。经过他身边时，乔治问道：“还没有信儿吗？”

比利掉头回答：“还没有呢。”

乔治伸出手指做了个'V’字：“你不会有问题的，伙计……祈求好运吧，啊？”

比利未置可否，神情忧郁，回头继续向前走。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信被放置在盐瓶与沙司瓶之间，托尼站在洗涤槽前擦杯子。父亲和奶奶听到动静窜过来坐在餐桌旁，父亲动了动信。

稍顷，比利大步走进屋内，低头看见那封信咬了咬嘴唇。他把包摘下扔到地上，坐到桌边，瞥了瞥信，又抬头看看他们仨。

比利拿过信琢磨了一下，不安地看着父亲。

比利走进奶奶的房间，回手将推拉门关上。

托尼转身回到洗涤槽前，放下杯子，开始刷碗。

白天·内景·奶奶的房间

比利坐下打开信读起来厨房里，父亲与奶奶依旧坐着，托尼倚在洗涤槽上。

奶奶的房间，比利攥着信仰靠在扶手椅上仔细读起来。

厨房里，父亲愣了愣神，从罐子里拿出一根香烟，放到嘴边点燃，吸了一口，托尼转身将烟灰缸放到桌上。

奶奶的房间，比利攥着信坐直身子，将信折叠起来，然后拿过靠垫，叹息一声靠在椅背上。

厨房里，父亲有些坐不住了，双手支在桌上，心神不宁地向奶奶房间那边扫视。片刻后，他“腾”地站起来，绕过奶奶快速向她的房间走去。奶奶和托尼也紧跟在后。

奶奶的房间，门开了，比利抱着靠垫循声望去。父亲、奶奶和托尼三人正站在门口注视着他。

比利看着他们皱了皱眉头，抽着鼻子说道：“我被录取了。”随后叹了口气。

白天·外景·后巷

父亲向小山上跑去。

白天·外景·街上/矿工社交俱乐部

父亲穿过小街，跑上便道，转弯拐进社交俱乐部大楼。

白天·内景·矿工俱乐部酒吧

门猛地打开，父亲快步冲进来朝里面兴奋地喊道：“他成功了！他他妈的成功了！”

画外响起一个矿工的声音：“杰基？你没有听说吗，老兄？”

乔治和另几个矿工围坐在桌前，大家抬头看了看他，又把脸别过去。

一矿工：“我们得回去了。”

另一矿工（画外）：“罢工结束了，杰基。”

接着传来第三个矿工的声音：“工会昨天屈服了。”

白天·外景·墓地

镜头俯拍荒凉的墓地。

比利的画外音：“我感到害怕，爸爸。”

父亲的画外音：“没关系，孩子。我们都害怕。”

比利与父亲坐在栅栏上，远眺矿山。

比利：“呃，要是我不喜欢的话，我还能回来吗？”

父亲转向他：“开玩笑吧？我们已把你的房间租出去了。”

比利笑了，将父亲向后拽下栅栏，他自己也向后仰下去。父子俩在草地上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白天·内景·拳击馆

比利坐着凝视下方。

威尔金森太太的画外音：“……四、五、六、七、八。一、二、三、四……”

比利转身站上长凳，通过隔栅望去。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五、六、七。继续，姑娘们。”

比利跳下去坐下。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三、四、五……”

大门打开，威尔金森太太走过来看着比利。

比利：“老师……我是来告诉你的。”

威尔金森太太：“没关系，比利。我已从黛比那儿听说了。”

比利吞吞吐吐地：“听我说……完全是……呃，要知道，……因为这一切。我会想你的，老师。”

威尔金森太太：“不，你不会。”

比利：“我会的……真的。”

威尔金森太太：“这是你走出去感受生活……和其他那些事情的时候。”

比利低头不语。

威尔金森太太：“祝你行大运，比利。”

她注视了一下比利，转身通过门道向回走。比利看着门关上。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好啦，回到把杆那儿去，姑娘们。再来一遍。谢谢，布雷思韦特先生。”

比利起身恋恋不舍地向栅栏里张望。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一、二、三、四。黛比，眼睛向前看。”

比利慢吞吞地向外走。

威尔金森太太（画外）“七、八。一、二、三、……四、五、六、七……”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厨房

父亲和奶奶坐在桌边，托尼靠在父亲身后的洗涤槽上。见比利推门进来，托尼马上拍拍手道：“她在吗？”

比利关上门向前走：“是的。”

“你快赶不上车了。”托尼拿起桌上比利的背包就向外走。

父亲咕哝着：“我们走吧。”他站起来欲拎地上的行李箱。

比利：“我来拿吧。”

父亲看了看他，放下箱子。比利走到奶奶跟前抓过她的手，奶奶一把拉过他抱在怀里晃了几下，然后顽皮地将他推开。比利急忙拎起箱子，依依不舍地环顾一眼四周，转身向外走。

白天·外景·后巷

比利关上门，犹豫了一下，这才返身抓起行李箱向外走。他费劲地将它拎上台阶。

“把包给我们吧。”托尼嘴里咕哝着一把夺下箱子。

这时，父亲也上前与托尼争着拎箱子，小声说着：“好啦，咱们没时间了。快点，我来拿。”二人边争来抢去边快步向前走。

比利向后倒退着扫视自己熟悉的街道，一个小女孩站在墙边看着他。

比利转身要走时，小女孩跟他道别：“再见，比利。”

托尼和父亲此时已消失在转弯处。

“再见。”比利看了她一眼，连忙跑步向前追去。

迈克尔掀开窗帘一角向外张望了一下。他猛地打开门冲进院子，爬上墙头大喊：“哎，跳舞的男孩！”

白天·外景·小街

走在父亲和哥哥中间的比利闻声停下脚步，转身向迈克尔跑去。

父亲在他身后叫道：“我们快误车了，比利。”

托尼放下箱子，埋怨父亲：“别唠唠叨叨的好不好？”

后巷，迈克尔见比利拐过街角，连忙从墙头上跳下来。父亲和托尼站在原地远远地观望着。

迈克尔看了看跑到跟前的比利，不好意思地将手插进裤袋里。

比利扳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近自己，然后亲了亲他的脸：“再见了。”然后比利笑着扭头跑开。

小街，托尼见比利跑回来，弯腰拎起箱子，父子仨向前走去。

白天·外景·车站

托尼将比利的箱子塞进客车的行李间，回过身见父亲将比利高高抱过头顶依依惜别。

客车司机关上行李间门，父亲把比利放在地上，低头不动。比利弯腰拣起地上的包，一步跨上车。

托尼透过车窗看见比利坐在位子上收拾好东西，瞥了眼车门方向。

白天·内景·客车内

比利坐直身子望向窗外，与站台上的托尼四目相对。托尼将手伸进口袋里，似乎要掏什么东西，比利低头顺着他的手看去。托尼猛地伸出手，笑着打了个“V”字，比利将身子靠回椅背上，“扑哧”一声笑起来。

托尼走近车身，隔着车窗说（口型）：“我会想你的，比利。”

比利听不见他说什么，急忙隔着车窗问（口型）：“什么？”

这时候，客车启动了，托尼转过身随着车向前走，重复道：“我会想你的。”

比利在车里听不见他说什么，急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透过车窗望去，比利飞快地从座位之间的夹道跑向后视窗，“嘭嘭”地拍打着车窗喊着什么。

托尼跟在车后走了几步，停下目送着客车渐渐远去。

白天·外景·煤矿/井口

父亲和托尼头戴矿灯、身穿工作服一前一后分别将硬币塞进升降梯操作员手中，随其他矿工一起进入梯内。电梯工走过去将安全门拉上，回身按响控制板上的按纽。梯子开始向下降。

白天·内景·拳击馆

一丝光线从半圆形窗户透进来，威尔金森太太在空寂昏暗的大厅里徘徊着。

白天·外景·复式车行道

客车向前行驶着，比利默默注视窗外。

晚上·内景·伦敦地铁站

托尼和年老的父亲坐在车厢里，列车靠站停下。托尼起身向门口走去。父亲仍坐着未动，入神地看着手中的宣传册。

托尼急忙回过身拽父亲的胳膊：“爸爸……快点，伙计，咱们快晚了。”

父亲这才站起来，随着他朝外走。

托尼冲上人来人往的站台，匆匆向前跑去。父亲边看宣传册边慢腾腾地走出车箱。

托尼已跑出去老远，急赤白脸地回头喊道：“爸爸！”

晚上·内景·地铁站滚梯

父亲背对托尼站着环顾前方，托尼心急火燎，向上跑去。

晚上·外景·皇家剧院

托尼快步赶到入口处，回头对父亲大喊：“快点！”

父亲沿便道走来，托尼等不及先一步跨上台阶。

门卫上前为他拉开门：“演出已经开始了。”

父亲跟在托尼后面进去。

晚上·内景·皇家剧院观众席

父子俩在座位上坐下，一旁坐着男扮女装的迈克尔及他的男友。

“对不起……”父亲抬头招呼引座员。

迈克尔扭头见是他俩，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引座员探过身听父亲说道：“……请你告诉比利·埃利奥特，他的家人来了，好吗？……行吗？”

托尼放衣服时碰了一下旁边的迈克尔，他小声道歉：“对不起，朋友。”

迈克尔（画外）：“没关系，托尼。”

托尼没有认出迈克尔，吃惊地望着他。迈克尔扭过头：“是我，迈克尔。”

托尼打量着他，难以置信。

迈克尔：“还记得吗？”

托尼捅了捅父亲，伏在他耳边：“是迈克尔。”

迈克尔冲父亲笑了笑。

托尼看了看迈克尔和他身边的人：“你在这儿干吗？”

迈克尔：“我决不会错过这演出的。”

托尼与父亲对视了一下，扭头观看演出。

晚上·内景·皇家剧院后台

舞台监督站在一旁，舞蹈演员们匆匆跑过来。

成年比利在助手的陪伴下走到舞台一侧。

舞台监督（画外）：“准备了。提示36。请准备。”

比利面向舞台，助手为他脱去长袍。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弯下腰去。

舞台监督走过来：“比利，你的家人来了。”

比利直起身：“谢谢。”他见舞台监督离去，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手臂向上伸展。

观众席上，父亲泪水盈眶……

后台，比利做着准备活动……

观众席上，迈克尔两眼直直地望着舞台……

后台，比利活动着身子，舞台监督与几名舞者一起注视比利……

那几名舞者跳向前台……

比利腿部做准备活动的特写……

观众席上，父亲激动地盯着舞台……

后台，比利上下跳动……

一组舞者弯腰跑回后台，比利紧接着飞身跳出去，舞者们凑上前观看……

慢镜头：

比利单脚点地，跃起……

比利腿部上扬，跃起……

观众席上，父亲激动不已……

慢镜头：

比利跃到舞台正中……

闪回：

白天·内景·埃利奥特家托尼/比利的卧室

少年比利从下方跃起……

舞台上

成年比利旋转着……

（全剧终）

东方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