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澈宁静的一爿湖水,常会被人说成是创世之神的一滴眼泪。那么作为千湖之国的安大略省,当初上帝在这里路过的时候,肯定哭得稀里哗啦。
上帝为了什么悲伤?也许是不幸在漫长的极夜,冒着漫天的大雪,在漫无人烟的北疆,终于在地平线上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型的样子,急急地三步并作两步跑,结果跑到跟前,才发现竟是Inukshuk。
每一滴眼泪坠到林子里就变成一面湖水,夜晚来临的时候雾气蒸腾流动,月光照在水面上运行,变出一枚仙女。千面湖水里有千枚仙女,在水一方,那是上古的神话时代。
眼泪和月光孕育出来的仙女们,在夜莺、麋鹿和山风的陪伴中长大,学会了忧愁,却看不上天天过来搭讪的Pan。她在静谧的夜里收集粼粼波光,一片一片地,最后攒成了一双月光的翅膀。仙女学会了不忧愁,于是她长大了。
千江有水千江月,月亮看似远在天边,可是如果你掬一抔湖水在手里,那么月亮就在你的手里。一滴泪水等于一面深邃的湖水,分赐给这世上的每一个寻找月光的人。
上帝怎么可能会是男人?
(二)
梭罗在瓦尔登湖畔遇见仙女,顿时觉得自己此前的生活是多么绝望,而更多的人还浑然不知。仙女背上的每一片月光羽毛,对他都是一片崭新的希望。于是他充满希望地在湖边住下,每天乐呵呵的,花香鸟语、豆子发芽,都很重要。
大多数的人都在时间和责任的催逼下老去了,他们每过一年都在为过去的一年而遗憾,为未来的一年而担忧,当他们真正老到不能动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生竟然是在遗憾和担忧里过去了。他们想给年轻人一些忠告,可是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日光下的劳作催人老去,月光叫人的生命长大、身子轻盈。他们在把自己一层层的生活的老茧剥去之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多少月光。
死的时候,天使发给他一枚羽毛,他凭着这根羽毛裸奔上了天堂,羞惭地赶紧去投胎,等待下一世的机会。
梭罗非常庆幸自己有现世重生的机会,把现代文明强加给他的外壳卸掉,拒绝用价格来衡量生命,拒绝用生命来做交易,比如用小半生的生命消耗和劳作来换取一座房子。他看清楚了什么更有价值,毫不遗憾地积攒和享用起这种更有价值的东西来。
所以,月光羽衣,还是上好的眼药。
(三)
长周末的时候,安大略湖畔挤满了消闲的人群。他们是真正的消闲,而不是有些人那样忙碌得消闲,忙着通宵唱歌打麻将,或者赶场子一样奔赴一个个景点拍照购物。
第一次来多伦多的时候我有一种想法,当时自以为还很得意——加拿大跟美国的区别就像这大湖跟大海的差别,看着也挺大也挺蓝的,也有海鸥和沙滩,但是它没有澎湃的潮汐。那种想法是因为我是来自美国的中国人。
这两个国家都是那种信奉成功的社会,人人充满野心和斗志,永远不知疲倦地奋斗着。从小我们也被教育,为了什么什么奋斗终生,到死都躲不开。
加拿大还有北欧这种比较靠近北方的地方,人们的价值观跟南方诸国有所不同,也许跟这些地方无数的湖水有很大关系,安省到处都是瓦尔登湖。
湖滨码头、多伦多岛上,到处是大人小孩和狗,比平时喧闹很多倍,大雁成群结队在水上练习飞行,海鸥围着游人讨面包吃。可我说这是一片喧闹的宁静。静与不静在心态,看这些人心态我感觉是静的。
要在平时,同样这块地方,是匆匆忙忙上班办事的人,车水马龙,一片忙碌和嘈杂。
长周末的这块地方,让人首先想到的是点彩派名作《周日午后的嘉德岛》。阳光被树叶切细剁碎,随意洒在草地上,洒在人们的身上脸上。如果此刻在每个人身后都挂一双透明的翅膀,一点儿都不会觉得突兀,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
当天使行走人间,不就是天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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