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音】
月光流进门 老树立后庭
很小的时候,在老家的祠堂住过,那是我住过的最豪华的院落,柱梁都是一人抱不过来的实木,雕梁画栋,祠堂有许多院落,许多房屋,具体多少记不清了。后来我们家搬走,是因为要在祠堂办一所中学,两三百的师生吃住教学都在里面,也不是太拥挤。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如今想起,自己小时候还蛮有福的,曾住过如此豪华的院落,如今城市几千万的别墅,和我儿时住过的祠堂比,真真滴一小儿科。但那时太小,感觉好,但不知好在哪里?如今想想,最难忘的就是:夜晚处处流淌的月光,还有后庭天井里两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桂花树。
那如水的月光,伴我“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虽没有涨潮说的:在"月下听禅,旨趣益远;月下说剑,肝胆益真;月下论诗,风致益幽;月下对美人,情意益笃"的经历,但以赤子之心,听各种天籁之音,纯净悦耳,终身难忘。
后庭那两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桂花树,它们已经很老很老了,比祠堂的年龄还大,在明清之际祠堂建成时,人们把它移植过来,可每年仍然华枝圆满,香飘万家。长大后读王维的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想象当年一个小人儿,在桂花树下,花落满头,不停地去拣拾满地的桂花,是何等佳境,心生温馨。记不清那两棵老树是不是四季桂,但记忆里总觉得一年四季花香不断。
有朋友来喝茶聊天,论及中国文字的魅力,觉得汉字太有神韵了,字里有形,有声,有意境,有哲理,有故事,有画面,就说这一“闲”字,繁体字为“閒”或““閑”,就是“月光流进门,老树立后庭”的意思,这里的意境、画面,我太熟悉了,太有感悟了。月在门里,树立后庭,加上赤子之心,何其闲闲。
权威说法:“闲”会意。门中有木。本意:栅栏。我总觉得门中木,是树木的木,不是栅栏木的木:因 为栅栏木是死的,树木是活的,是有情的;闲‘’是一种境界,是一种情怀,若不是有情的树木立在门里,难以表达“闲”的境界和情怀。
和“闲”相对的是“忙”,“忙”字:从字形来看,即“心”“亡”为“忙”,指人一忙,“心”也就丢了。从古到今,要想不把自己的心弄丢,最紧要的就是能体悟一个“闲”字。
苏东坡在他那篇著名的小品《记承天寺夜游》中描写月下的承天寺:“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后,感叹道:“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其中这个“闲”字最了不得!
郑板桥在他画的《竹石图》上写道:“茅屋一间,天井一方,修竹数竿,小石一块,便尔成局;亦复可以烹茶,可以留客也,月中有清影,夜中有风声,只要闲心消受耳。”其要紧处还是一“闲”字。
焦虑、浮躁、不安、匆忙,最容易丢失一个人的“心”;而轻松、平静、安定、闲适,则能帮助我们找回自己的心。
悟一“闲”字,让心回到自己的家园,不被欲望包围,不迷失在过去或未来之中,“淡泊明志,宁静致远,”“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从而养成对社会有益的洞察力和人生智慧。苏东坡和郑板桥之所以成为大家,我想就是和他们能“得闲”有关。所谓:“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说的就是这些弄明白了生活本质,人生真相的高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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