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的茶道文化中,有特别空间专门用于茶事活动,与中国的茶事活动多在兼用空间中完成不同, 日本茶室有着一些特别的讲究与规范。村田珠光的草庵式茶室“独炉庵” 和千利休的“妙喜庵”都已成为独立式茶室建筑的标杆性代表作。
在日本茶室的 “床之间”中, 其他物品都可省略,唯独茶挂不可少,茶挂在这一空间中处于“唯我独尊”的地位。当日本茶室以独立的形态呈现在世人面前时,一种新 鲜、独特、神秘的色彩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因此,我们有必要去揭开这层面纱,让更多人了解其中况味。
珠光的草庵思想
在冈仓天心(1863 - 1913)的《茶之书》中,对日本的茶室有过描述, 他认为许多元素来自中国 :“茶室,日语名称为数寄室(the Sukiya), 其实只是一个小房间,甚至就是一间小草屋。数寄屋这个词,其字面意思为‘想象之所’。近来,很多不同流派的茶道大师依照自己对茶室的理解,改变了传统,将各种各样的中国元素融入茶室之中。这样一来, 数寄屋这个词也就具有‘虚空之所’或‘不全之所’的意思。茶室是‘想象之所’,这是因为茶室是依附主屋而建的临时之所,用来表达一时涌现而出的诗意 ;茶室是‘虚空之所’,这是因为茶室的装饰极其简单, 没有多余的摆设,仅有之物不过是用来满足当时当刻某种美感的需求 ; 茶室‘不全之所’,这是因为它是崇拜‘缺陷’的圣地,室内有意留下一些不足之处,让人们自由想象去加以补足。”
同日本茶室比较接近的是中国的茶亭,亭子在中国的山野间和庭院里随处可见,当人们在此喝茶时,它就是茶亭,但它又不仅仅是一座茶亭,它往往还有瞭望、休憩、读书、弈棋、座谈、观赏等功能 ;就像移步室内后,中国人可以在客厅喝茶,包括以前的中堂、前厅等,都具有茶室与会客的多种功能,它们并不仅仅为茶事活动而存在。真正为茶事活动存在的,倒是从前遍布乡镇集市的中国茶馆,但这在日本却没有。
日本茶道作为一种具有综合性特质的文化存在,不仅包含了艺术、 建筑、哲学、礼仪、道德,还接近了宗教。茶与禅的结合,是日本茶道形成的一大关键,从此,茶事活动有了深邃的思想内涵。在《珠光问答》 中,村田珠光认为“茶道的根本在于清心,这也是禅道的中心”。村田珠光提倡茶禅合一,旨在清心,主张茶人要摆脱欲望的纠缠,通过修行来领悟茶道的内在精神,从而完成了从追求饮茶形式到更进一步追求精神解脱这一过程,将日本茶文化真正上升到了“道”的层面。
图16 奈良称名寺珠光庵
村田珠光被确立为日本茶道之开山,又是奈良茶会的名人,从一休宗纯那里吸取禅宗精华,立刻开始用禅来改造自己的茶事活动。 “开山”一 词本身是佛教用语,是新辟一宗, 或新建寺院的意思。村田珠光在京都六条建立了自己 的茶室——珠光庵(图16)。在四贴半榻榻米的小茶室里,面对中国禅师圆悟克勤的墨迹,以本来无一物的心境点茶饮茶,从而形成了他独特的草庵茶风。
由于足利义政崇尚村田珠光的草庵茶风,草庵茶风迅速在京城附近普及开来,村田珠光也逐渐成为引导茶道界的大茶人。他不仅从义政处得到了珠光庵的匾额,还得到了许多珍贵的茶道具。晚年,村田珠光回到奈良称名寺,在那里建了一座小茶室——独炉庵,从此隐居于此,直至去世。在这个茶室中所使用的材料都是天然和拙朴的东西,屋顶由小木板拼成宝形屋顶,顶棚采用杉木板,墙壁由泥土和稻秸抹成,窗户由细竹棍搭成,墙围子糊有白色宣纸,壁龛里挂着圆悟克勤的墨迹,茶室的一角放有台子,上面摆着点茶用具。茶室的外墙则采用原木、竹和稻草等自然之材,不加任何涂饰。独炉庵在江户中期失火烧毁,现存的独炉庵是江户中期后重建而成的。村田珠光曾训导门人 : “茶道之德在于守俭,故不知而足,勿好华丽。无信非茶友,只管内求,勿饰外表。戏言必生乱,语不表实莫言。业随身心,乃至本分深入行住坐卧之中。”
由村田珠光首先提出的 “草庵茶”,是后世日本茶道的出发点。以至于后来的千利休也主张“茶道的真谛在于草庵”:即在房屋之外建立独立狭小的草庵,以作茶室。室内陈设自然、简朴,使人能感受到宁静、肃穆的气氛。他非常强调精神内在的一面。他们两人均提倡在饮茶过程当中应该清净、恬淡,通过沏茶、赏茶、闻茶、饮茶来达到一种陶冶情操、 去除杂念的目的,饮茶不仅是一种生活休闲方式,更是一种参禅的方式。
图17 有乐苑如庵外 织田有乐斋茶室
京都银阁寺里有一座“同仁斋”,在银阁寺的东格堂内,曾是足利义政的书房和茶室。“同仁斋”为四贴半榻榻米大小,是村田珠光草庵茶室的原型,因作为将军休憩与书院使用,因此这类建筑设计被称为“书院式建筑”,在此举行的茶会也就被称为了“书院茶”。“书院茶”没有品茶比赛的内容,主客双方都跪坐一侧,要求绝对安静,不可随意交谈。
“书院茶”至少在两个方面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一是茶室中的壁龛正式出现，以及搁架与几案的固定化;二是榻榻米铺满了整个房间;三是由过去的站立式禅院茶变成了日本式的跪坐茶礼。“书院茶”在日本茶礼形成时期起到关键作用,茶室中来自唐宋的艺术品与日式书室融合在一起, 其在与汉文化融合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似乎从珠光庵开始,日本习惯上都把设在庭院内的专用茶室以“庵” 命名,之后千利休的 “妙喜庵”不仅沿用这一命名方式,“妙喜庵”还与唐代提出“茶道”概念的皎然所在寺院“妙喜寺”同名,这也是中国茶圣陆羽常去造访的地方,想必千利休是知道这一寺院与茶道渊源关系的,才用这样一个“妙喜庵”打造自己心目中理想的茶室。
图18 有乐苑如庵内 织田有乐斋茶室
位于广岛县尾道市净土寺的“露滴庵”也是一个著名的茶室,它是 由“利休七哲”之一的古田织部建造。京都建仁寺中的如庵(图 17)则是织田信长的亲生弟弟、知名大茶匠织田有乐斋创建的茶室,织田有乐斋也是“利休七哲”之一,如庵于 1936 年被指定为了国宝。1972 年移建至现在的地方,周围还有被指定为重要文化遗产的旧正传院书院、根据古图复原的元庵等,形成了名为“有乐苑”的庭园(图 18)。
（以上内容节选自由上海文汇出版社推出的新书《日本茶挂》，相关图文内容请以正式出版物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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