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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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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海，乌有之海。幽暗魅惑迷离之海。
看完这部周子阳导演的电影《乌海》，我才知道，它是内蒙古一座新兴工业城市，这正是电影叙事的背景所在地，很直接干脆的导入手法。但转念一想，结合整部片子反观题目，这两个字所能产生的联想，也自然是极其丰富多义的，它不单单是地名这么粗浅了，乌，不清晰、混沌、窒息，海，给人无边无际、不可知以及内心的惶惑和无助，这两个字合在一起，似乎代表了一种难以揣测的人性深渊，这个欲望社会无处不在的吞噬感，以及深陷其中的人们挣扎袒露出来的渴望与无望，等等。
有志青年杨华，是我们当下这个时代中太典型的一类普通人，出身平平，家境低微，在为小家庭的生计打拼时，常常备受摧残，也落得千疮百孔。在影片里，他遭遇的民间借贷、三角债、裸贷，也都是非常真实地存在于我们身边这个社会，在钱和人性之间，我们一定会看到两者交织过程中的多面性。他想改变自身、改变家庭、改变社会地位，然而孤注一掷投资失败，遇人不淑，在女方父母强势施压的口气下，他的自尊心一次接一次受到挑战。他太爱妻子了，也正因为这种爱，需要他更需要迅速“成功”来证明自己，人但凡陷入这种自我“拷问”接受他人审视的怪圈，那么他的疯狂行为和逻辑走向也变得不可理喻，趋向疯狂和歇斯底里。
事实证明，当他倾其所有的时候，离末日也就不远了。那么反过来再看这种“爱”是否健康和善意，我想这不在爱本身的成色，而是在于他没有处理好爱与现实语境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他在没有看清这份爱如何在现实社会中需要怎样的呵护，才能使其更具有活力和保持持久性，杨华在对妻子、对家庭的经营中是一个完全被“钱”裹挟住的普罗米修斯，尽管他抱有善、真、纯的一面，但最后是无力用来抗衡愈撕愈大的人性裂缝。他放火烧帐篷、争吵砸家具、妹妹向他周转学费、山路上撞妻子，这些无形之手，也是困住他的网，把他曾经有的美好人生梦想和期待击得粉碎。
这个片子给我的冲击感，我想应该是它没有给任何角色下定义、作判断，而是给出了真实状态下人的各种呈现，包括夫妻琐事吵架、家境差异带来不的平衡，撞人骗保，亦或人性的各种扭曲等，我想每个观众都有心里的那杆秤，电影的意义给出场景，而结论交给荧幕前的大家。有几幕印象特别深的场景：杨华钻进恐龙模型肚子里，昏暗的剪影，很鬼魅，透露着荒诞的真实，兽吞噬人，兽性淹没人性，被金钱挤压的生存空间里，人确实可以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行为来。学生裸贷肉偿，引向迷途，割腕自尽，操控者还在推杯换盏，歌舞升平，那种血色淋漓与异常冷漠，通过电影镜头语言表现出来时，显得尤其凝重。是的，几乎是悬崖式的。
但于此同时，影片在巨大压抑漩涡中，还没有把自己完全吞没，它尚留有对美好情感的回忆，是冰冷残酷现实里温暖人心的火种，对于孤独荒凉沙漠的一种情感对抗。杨华和妻子苗唯在山顶求婚的那一幕，他掏出火机点燃，在清晨还是暮色的霞光里，两个人四目相对，有着冷清的温存。我想，这部片子想要传递的，不是一元化说教式的脸谱，因为你看完全片，记不住任何一张特别鲜明的“嘴脸”，却有一种硬生生被拽入其中喘不过气来的疑惑与幻灭。乌海，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深陷的那片“乌海”，它可以是一座城，也可以是一段回忆，同样可以是一场经历和一次人生劫难，你我皆在其中。只有人性的光芒不灭，我们才有获得救赎的可能。
忽然想起，杨华最后被警察带上车之前，那个眼神流露出来的某种解脱，他是长舒了一口气的，即为自己的冲动忏悔，也为未知的生活茫然。演员通过人物表现出来的那种复杂与纠结，与我们中年之困何其相似，黄轩演技实力在线，天真烂漫的眉目间，也写满了人生的无奈和苍凉。人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此，把美好的一切砸碎了给人看，《乌海》有种压抑困顿之美。去看看这部片子，你会发现，我们很多人其实生活得已经很舒心了，它带给我们的思考和回味，是要让人们知道在大家习以为常的舒适圈之外，还有那么多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在侵蚀着更多人，他们需要引起社会的不断关注，让爱传递和温暖彼此，才是抚慰人性、重建人性的不二法门。
所以，乌海，并不乌有，它用这样的方式给我们痛的记忆，爱的力量，温暖的蓄积和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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