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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片下的微澜——读《讲故事的人》

“一首诗或者一则故事无法回避去处理一种特殊的经验:关于这经验如何与全世界的发展相联系,这一点是能够也应当自写作本身暗示出来的——这正是语言的共鸣所提出的挑战”。在译序中,向我们展开的正是作者通过随笔集《讲故事的人》所共享的心灵契合,以及在面对事物时所捕获的由内而外的本质。

约翰·伯格是当代英国著名批评家、作家、画家。或者正是由于他的“跨界”,在创作中引发通感效应,以多部艺术专著为佐证,如《观看之道》《看》《另一种讲述的方式》等,成为英国当代最有影响力的艺术批评家。本书借由他独特的视觉体验,从肉眼所停泊的表象,阅读到最深的内在。译者翁海贞如是说:“他对于视觉的强调到了如此的地步,以至于可以排除熟悉的词语和搭配。他将词语撇在一边——甚至于几乎遗忘了我们手头这篇随笔中的短语。对他来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刻,当我们看着摆在面前的照片时所浮现的词语。焦点完全落在形象和表象上,落在书桌上的照片上,偶尔也落在通过开启的的窗户所呈现的世界。”

▲ 约翰·伯格,1980年,摄影/图片来源:Jean Mohr Musée de l'Elysée, Lausann

正如医者透过切片观看病理学现象,约翰·伯格却是通过画面,通过探索视觉意义和词语意义间的关联,透过文字和形象所打磨的切片,提示各种创作背后的微澜。犹如一道无形的激光,游刃于艺术领域和生活领域。本书分为八辑:白鸟、离乡、两个梦、爱情入门、最后的照片、艺术的“工作”、未修筑的路,以及1945年8月6日。其特殊的处理经验方式,为我们打开了一扇新的窗。

作者将观看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而后感知、想像,去理解世界。在《白鸟》中,我们可以想像那些挂在壁炉架或者悬梁上随气流而浮动的白鸟,它们呈现出象征化的意义,尽管其制作的原理极其简单,工艺背后却折射出人们的整体感知,激起犹如面对神迹的感觉。面对白鸟,人们普遍看法中仅停留在对于艺术的定义,在伯格看来,这是在回避本质问题——将美学降格为艺术,忽略了艺术与自然、艺术与世界之间的关系。在大自然中,生命总在寻找庇护所,受其中“冷漠”的力量影响而上下求索,感伤,抗争,在荒凉中接收到转瞬即逝的信息,意识到那种无法转译的美感,只在某一刻与自我感知融为一体。这种审美时刻给予人们的是在孤寂之中的希望,与我们面对一座山峰和一棵水杉时类似,但大自然从不允诺人类,它总是一意孤行。这意味着呈现在眼中的美,比如通过鸟的形象,是经由感受到的情感中汲取能量,再进行转译时所作的尝试,是一种衍生品。


▲ 约翰·伯格在写作,图片来源:The Guardian

情感质素,推动我们不断地与经验产生交集,滋生微澜,传达美感。所有的画面都会讲故事,所有的村庄也都讲故事。事物以不同的速率在眼前掠过,包括各种以美作为底色的艺术,都从现象出发,证实、宣传人们内在的祈望,回应我们所能看见的,变成永恒,比如白鸟,比如绘画,比如在《萨瓦河畔》中所写的:“在布拉格,电车轨道干燥时,尘封的沥青的灰色是车轨底部的颜色;太阳照耀在车轨表面,散发着柔和的乙炔蓝。”通过讲述,让其在读者心中实现新的流动。当然,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美所引发的审美情感可能迥然不同。偶尔,不同的文化间对“美的”事物认同的契合度相近,从而实现和谐共存。往往,那些在无尽的荒凉中偶遇的美,打动我们,却并不因其功能而滋生。美只能掩藏在现象的切片中,像冬季凝固的冰,期待被装上时代的列车,重新捂暖,也邀请评论。

阅读寂静下的灵动,接近别人的经验——如若出于彼此共同的智识而读懂了对方,是有幸的。讲故事的人——从狭义上说,本书的作者,试图跨越空间,在讲述者和读者之间,让共同的渴望来回涌动。而从广义上说,我们每个人都会是故事的主人公,也是读者,面对情境和自身,我们会跳脱出残酷的现实,试图进行改变,从而穿梭在过去和未来间,对当下进行一次次剥离。

“邻居们在厨房里喝酒,炉灶上冒出的热气拂着白色的木鸟在空中飘浮。屋外,零下25摄氏度,真实的鸟已经冻僵了”。故事正在被一点点挖掘,被升华,被更新,而焦点总是神秘感下的热望。“因为叶子/是他们灵魂的颜色/来得像一份礼物。”真实的鸟和永远不会依旧的绿色,从来都在流动中往复,从不停留——也许,本质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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