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与不遗憾
——读林语堂的一点发现
文/陆柯萍
非常遗憾,以前对林语堂只停留在闲适散文家的浅薄印象中,直到几年前看他写的《苏东坡传》,颇感惊艳,因为他塑造的苏东坡形象已经近乎一位具有独立人格的自由派人物了。但那时自己的读书线索芜杂,没再深入下去,也就错过了。
前阵子听Bambi推荐这本《林语堂传》,我又刚看完鲍曼《现代性与大屠杀》这本密度比较高的书,很想换换胃口,这几天利用一些碎片时间读完了这本传记——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过我怀疑这本书为了在内陆出版,做了一些删减,读的时候有断裂感。
记录几个印象深刻的场景:1924年泰戈尔来华时,林语堂作为新文化运动时期的重要人物也参与了接待,和徐志摩、林徽因等人不一样,林语堂对泰戈尔颇有微词:“林语堂认为,泰戈尔作为一个被殖民国家的诗人受到殖民者的热情赞颂颇具讽刺意味,泰戈尔认为印度不需要寻求独立解放,认为英国的殖民统治是世界上最好的,印度人甚至没有独立和自治的资格,这种言辞真是荒唐可笑、不知羞耻,起码是很糟糕的政治言辞。林语堂宁可把这些话看作是泰戈尔的遁词,因为他不想冒犯宗主国。这样的话,泰戈尔关于“内心纯洁”“与宇宙和谐”之类的说法,说印度人追求真正内在自由比要求政治独立更重要诸如此类,那就是“精神自慰”,还挺幽默的。”言辞犀利、尖锐,还很有节气,非常林语堂。
而他本人不仅仅是写闲适散文,不仅仅只把矛头对准他人,自己也是言行一贯合一的。1936年抵美之后,一直是站在民间的立场为中国抗战摇旗呐喊,争取美国的支持。(他的这一面形象我是通过传记才知道的)
1950年。新中国成立后,林语堂在一封给赛珍珠的信中提到蒋政府的失败:“国民政府的坍塌对我来讲意味着自由主义在中国的溃败;蒋的失败就是我们这代人的失败,包括像王云五、张嘉璈、翁文灏,以及一大批受西式教育训练的,差不多到了五十岁,而要是在日本,应该可以让中国复兴起来的,就像伊藤博文手下的人使日本走向维新之路一样。我以为我们也走上了历史舞台,我们有伊藤博文那样的人,五十岁以上的工业家,诸如此类。蒋是失败了,没错,但是,难道这不也是我们的失败吗?”——这样的问题怕是自由主义阵营里的其他人提不出来的吧?
林语堂的才华、人格远远还不止于此,它可能是迄今为止华人世界用英文写作达到最高成就和国际影响的一位作家,中年时期的一些作品如《吾国与吾民》、《生活的艺术》是长期占据美国非小说类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的。其中,《生活的艺术》他居然是用英文口授,秘书记录,三个月完稿的。此外,他还发明中文打印机,编撰汉英大词典。
他一生坚持独立写作,自由地发表政见,这也导致后来与赛珍珠、华尔希的友谊出现裂痕,而且,他虽然对商业市场和读者口味非常敏锐,但后期也越发不愿意迎合或取悦,关于这些,林语堂似乎是没有后悔,都是坦坦然接受的。
林语堂的闲适、幽默和自由主义思想,曾经在30年代的中国获得过很大的影响力,后因为时局的变动,文化界日益左倾,由于其政治立场,林本人也渐渐变得边缘,形象模糊。
时过境迁,也许到了“星辰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的时候,林语堂也渐渐从历史的深处走出来,抖一抖身上的尘埃,隐隐笑意:“花木栽培,取次教开……且优游,且随分,且开怀”(And so be wise,be content, be me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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